“没关系。”东方怀瑾笑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这里的服务员,是不是都是这种素质。”
“不是,当然不是。”经理急忙表态,“其他服务员的素质还是很好的。刚才的人是老妈提前退休,自己才顶上来的,是个例外。”
“希望如此。”东方怀瑾顿了顿,问,“那么,今天之后,这个服务员会怎么样?”
“这个……”经理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迎合东方怀瑾,而是实话实说,“从她爹妈那辈开始,就在这国营商场里工作了。她今天确实是做错了事,但组织上一般会给这种人一个机会,不会直接否决她的未来。所以,她应该会被人从这个商场调走,送到下头的供销社去吧。”
“很好,这就够了。”
东方怀瑾满意地点点头。
他倒也没想过,要让对方面临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编制被人撤销的命运。
只要对方能为她对梁英的无礼付出代价,就够了。
看东方怀瑾没有生气,商场经理也就松了口气,笑着问:“东方先生需要什么,我带您来看看。”
东方怀瑾犹豫了下,指着最贵的一台大哥大说:“我要这台大哥大。”
“好,我这就给您包
起来。”
经理一口答应,把东西包了起来,递给东方怀瑾。
那台大哥大,标价两万五。
梁英连忙推辞:“怀瑾,这也太贵了!”
“没事,英子。”东方怀瑾笑着说,“这台电话不是我买给你的,只是我借给你的,你看行不行?”
“这……”
梁英犹豫了。
“你放心,我也会用一用的。”东方怀瑾继续鼓动梁英,“我不用的时候,你再拿这个打给小清。”
东方怀瑾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梁英再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梁英想了想,最终点头:“那好吧。”
东方怀瑾冲司机说了句:“付钱。”
司机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两沓砖头一样厚厚的大团结,又数出了五十张一百块,将钱推到柜台上。
经理一边数钱,一边在心里感慨。
说拿钱就拿钱,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连眼皮都不眨,还是让司机拿钱……
这真是资本主义的做派。放在十几年前,肯定会被拉到台上,狠狠地斗。
但现在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未来,还是东方怀瑾这样的人吃香一些。
想到这一点,经理对东方怀瑾更加恭敬。
处理好大哥大,经理又把东方怀瑾送到
了外头。打听了一会儿东方怀瑾给H市投资的细节,才肯回去。
东方怀瑾对这些事情应对从容,滴水不漏。
尽管他脸上是笑着的,却没人能看得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梁英看着东方怀瑾的模样,心里有点震撼。
东方怀瑾一回头,恰好就看见梁英发呆的表情。
他笑着问了一句:“英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梁英眼神变化了一下,微微摇头,“我就是觉得,你和二十年前那时候比,变了好多。”
“二十多年过去,我当然变了。”东方怀瑾失笑,亲热地拉起梁英的手,
这会儿,H市的民风并不开放。在街上手拉手的男女,还是少数。更别提,是东方怀瑾和梁英这个年岁的人。
梁英脸一红,就想把东方怀瑾的手推开:“你别闹,这儿还有好些个人呢。”
“没事。”东方怀瑾笑笑,“英子,咱们回招待所吧。你看,车就在旁边。”
“行。”
梁英点点头,跟着东方怀瑾一起上了车。
纯黑色的红旗车,往招待所慢慢开去。
车子在H市的街头,和商场的距离渐行渐远。
没有人注意到,在商场旁边,还开着一间典当行。
梁
英和东方怀瑾走后,过了很久很久,典当行里终于慢慢钻出一个人来。
杨若云抱着一包东西,站在典当行门口,满脸怔忡地看着东方怀瑾车子尾灯的方向,半天不说话。
她眼力很好,当然看得清,梁英走出商场的时候手里拿的是什么。
大哥大盒子,最高级的那种。
前几个月,大哥大刚在国内上市。又大又沉,跟个黑黢黢的砖头似的,却是个最便宜也得一万多的砖头。那个时候,生意人在腰里别上一个大哥大,那都是身份的象征。
先前杨家生意还好的时候,杨若云也不是没去看过,想买一个。可是现在,她早就买不起这东西了……
反倒是她一直看不起、踩在脚底下的梁英,手里抱上了大哥大的盒子,身边跟上了一个像样的男人。
她这辈子,到底图的是什么?
杨若云怔怔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蹲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一直最好面子。没想到要了一辈子的脸,最后却被梁英给啪啪打了个稀烂。
她到底图什么?
杨若云哭了一会儿,当铺的工人走过来,告诉她:“你那件裘皮大衣,后头已经商量好价钱了。”
“啊
。”杨若云回过神,赶紧答应一声,“多少钱?”
工人比出一根手指:“一百块。”
“啥,一百块钱?”杨若云瞪大了眼睛,被这个数字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我这貂皮是海宁的貂,是整貂,最金贵的那种!我买这貂皮的时候,花了一千多块呢!你现在一百块就想把我打发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工人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问杨若云,“你都穷到跑来典当衣服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钱,说你这貂皮有多值钱。你这是糊弄谁呢?”
“你们!”
杨若云气得一个倒仰。
工人也不耐烦了,吊着眼睛问她:“你这衣服,到底还当不当了?”
“我……当!”杨若云一咬牙,只能低头,“我当,我当还不行吗!”
“要当衣服,就赶紧进来!”工人没好气地转身,嘴里还嘀咕着,“不识抬举。”
杨若云一听,又好悬没晕过去。
她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了一百块钱出来的。
走出当铺,杨若云气得直掉眼泪。
要不是杨家垮了,上她这里挤兑借出的钱,她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