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谚书将酒斛放远了些,语气轻缓的朝时楚卿说道,那双看向她的墨黑眸子像是淬了毒,让时楚卿差点迷失在了里面。
秦谚书的这一群朋友,有为秦谚书抱不平的,也有为秦谚书感到庆幸的,还有对时楚卿感到怜悯的。
唯有佟安晚静静的坐在一旁,向一个旁边者一样处于局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如果是以秦谚书妻子的身份待在这里的话,显然这里的一切跟她都是那样的不搭,可若不是,那么她就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这样想着,她右手的手腕的腕骨像是针扎似的疼,密密麻麻的。深藏在记忆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就要破除封印而出了一样。
她端着手边的果汁抿了一口,沉默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秦谚书回头看了一眼安晚,见她碗里快空了,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瓷碗里。
安晚见着陡然出现的筷子,向秦谚书道了一声谢谢。
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的众人都跌宕起伏的起着哄,时楚卿羡慕的看着这一幕,心底溅起阵阵酸楚。
她当初是怎么了,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宴会散后,秦谚书看着安晚脸色不是很好,婉拒了大家继续下一场的建议,楚卿见秦谚书拒绝了,也以倒时差为由推脱了,大家都表示理解,跟他们告别之后,都纷纷散了场。
会馆外的风微凉,将秦谚书微醺的酒意吹散了一些,他倚在车门上,看着楚卿,目光清明,语言清冷:“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语毕,他一转头就对着安晚撒娇道:“我喝酒了,你开。”
秦谚书知道安晚会开车,所以大。大方方的将主驾驶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在原地
看着安晚笑。
这陡然转变的画风,楚卿和安晚的心思各异,安晚瞪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妖孽”。
你说你一个已婚男人笑的这么招蜂引蝶干什么,是要搞事情吗?
秦谚书就喜欢看安晚,看不惯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楚卿在一旁见着他们两个人打情骂俏,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想说自己打电话让经纪人来接她,但是为了和秦谚书多待一会儿,她还是忍住了。
为了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楚卿对安晚说了一句:“那就麻烦安晚妹妹了。”
楚卿的这句妹妹,含义幽深,安晚清冷着眸子点了点头,“不麻烦。”
车上路以后,安晚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楚卿,问道:“楚姐姐住哪儿啊!”
楚卿张了张唇,还没说出地址,就有人帮她说了:“帝锦御园。”
秦谚书报出这个地址,楚卿的握着反向盘的手突然打了一下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她看了眼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的某人,思绪飘忽。
帝锦御园的路,安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她之前的房子就是租在那里的。
下车的时候,楚卿向秦谚书道了别,走的时候还对安晚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两人回到蓝湾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八点,秦谚书去浴室洗澡了,安晚则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醒酒茶,刚放下杯子,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佟父打来的。
“安晚啊,吃晚饭了吗?”佟父客套了一下。
安晚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委婉的戳穿道:“爸,八点了,您还没休息呢。”
佟父见自己的话被戳破,轻咳了一下,朝旁边一直捣鼓他的佟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才回安晚:“时间还早,我和你妈在看电视呢。”
“妈也在
呢,爸,你和妈要注意身体,过些天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虽然那天在佟宅和佟母闹了些不愉快,但是他们终究是她的父母啊。
“晚晚啊,是我。”沈安安在一旁看着佟父总是犹豫的不开口,急了,直接将手机夺了过来。
“妈。”安晚唤了一声。
“晚晚啊,这么晚了,妈也不是故意打扰你和谚书休息的,只是妈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帮忙。”
晚安眼皮子一条,一抹不安涌上心头:“您说。”
“是这样的,你妹妹在大学里学的不是表演嘛,她一介新人,没人脉又没资源,跑龙套也太委屈你妹妹了。”沈安安顿了顿,又道:“谚书旗下不是有一个娱乐公司嘛,你看看能不能让谚书帮个忙把安雅签在时谚,然后找个好的经纪人带带她,安排一些好的资源。”
“安晚啊,妈知道这样做不是很好,但是安雅是你妹妹,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帮衬帮衬妹妹不是。”
安晚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耳膜都是疼的,她倚着橱窗,低头看着手上已经挂断的电话,脸色惨白,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沈安安的了。
在她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沈安安总是对安雅偏心,不管是安雅要什么,沈安安都毫不犹豫的买给她,而她要点什么东西,都要经过沈安安的再三考虑。
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二年级的学生需要开家长会,她和安雅都要请家长,那个时候佟父工作忙,佟母二话不说就去了安雅的教室,从来都没有去帮她开过一次家长会,后来和她玩的比较好的同学都问她:“安晚,你是不是没有妈妈啊!为什么每次你开家长会,都没有人来呢。”
安晚每次都是用父母工作
忙的理由来搪塞,直到后来读初一的时候,佟老爷子去帮她开过一次家长会,被同学的家长认出了佟老爷子的身份,他们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之后,才慢慢的没有再提及这个问题。
看吧,她明明有父母,却和没有父母一样,每次沈安安区别对待她和安雅的时候,她总是安慰自己,安雅是妹妹,所以妈妈对小的总会多照顾一些。
这样的心理暗示,帮助她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在国外,父母也没主动打过一个电话给她,反而是现在,电话多的,让她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流。
秦谚书从主卧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佟安晚落寞的靠在橱窗边上看着手里的手机走神,一脸的淡漠像是被遗弃的孩子,孤独又无助。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安晚这样的状态,以前遇见她,都是光鲜亮丽的,无时无刻不是阳光活泼,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刺猬,伤心的时候就将周身的硬刺全部都竖起来,把自己裹的严实,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朝安晚慢慢的挪动,她依旧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站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安晚,怎么了?”秦谚书的手勾起安晚的下巴,缓缓的抬起。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安晚突然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默默的不说话。
佟安晚的举动让他有些吃惊,有些意外,结婚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秦谚书的手自然的放在她的背部轻拍,柔声安慰道:“怎么了。”
安晚不想说话,就扭了扭头,直到他感觉到自己胸膛流过一抹温热,他才发觉怀里的人,哭了。
他轻轻的将她推开,指腹贴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水:“怎么
了,是有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揍他。”
这种小年轻的话从秦谚书口中说出来,总是有点奇怪的,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乎她的情绪,在乎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这一刻,秦谚书的温柔瞬间将她筑起的城墙,崩然倒塌。
她抬着脸看着秦谚书,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是真的?”
秦谚书挑了挑眉,“那是自然。”
得到他的承诺,安晚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我说了,欺负我的那个人呢就是你啊!”
秦谚书玩味的看着她:“我怎么招惹你了?”
安晚睁着水盈盈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嗯?”
“是了,你这个高智商的脑子,哪儿会记得这么小的事情啊!”安晚故意吊着他的胃口,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网上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
“把桌上的醒酒茶喝了,我先去洗澡。”安晚从他的臂弯下哧溜一下就滑走了,往主卧的浴室跑去。
秦谚书看着她矫健的身影,歪着头笑了一下,听话的去把醒酒茶喝了,再遵娘子的命令去书房里上网看了一下。
结果一开机,还不用他去上网翻,娱乐新闻的首页推送就挂在了屏幕上,他和楚卿的名字由大红色的字体醒目的挂在上面,后面加黑的字体更是没能忽略。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关于他和楚卿两个人之间的往事不知道被那个好事者扒了出来,而且愈演愈烈。
他想起刚刚安晚那抹深奥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退出网页,阖上电脑,心情愉悦的往主卧走去。
他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轻轻的转动了浴室的把手,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透过于是里的玻璃,他隐隐能看见浴帘后那曲线清晰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