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行省,冷撒路耶。
冷撒路耶是与神都齐名的城市,三千年前便已建城,与神都一个屹立在世界的西方,一个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像是交相呼应的双子星。
冷撒路耶的名字源自古罗马语,意为和平之城,嘲讽的是,这座城市好像很难有长久的和平。三千年来,战火在这座城市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整个城市不断在废墟中重建,让人很难说清它到底算一座旧城还是算一座新城。就像沙雕寓言里的忒修斯之船,不断替换着破损的身体。
在冷撒路耶的西南角,有一片雄伟壮丽的建筑群,即便以如今的眼光,依然显得熠熠夺目,仿佛是一个时代接一个时代的一切力量通力合作的非凡产物,每块石头上都可以看到在天才艺术家熏陶下,那些训练有素的工匠迸发出来的百般奇思妙想。总而言之,是人类的一种创造,雄浑,富饶,又像是神的创造,窃取了神造的双重特征:多样性和永恒性。
这片建筑群,便是一神教的教廷所在地。从正门进去,沿着一条笔直的廊道,穿过一座座点缀如星辰拱卫的楼宇后,便可以看到教廷的核心建筑,圣苏菲大教堂。教堂正面是三道尖顶拱门,那镂刻着十二座天使雕像神龛的锯齿状束带层,那正中巨大的花瓣格子窗户,两侧有两扇犹如助祭和副助祭站在祭师两旁的侧窗,那用秀丽小圆柱支撑着厚重平台的又高又削的梅花拱廊,还有两座巍巍、黝黝的钟楼,所有这一切,连同强有力依附于这肃穆庄严整体的那无数浮雕、雕塑、镂錾细部,都相继而又同时地,成群而又有条不紊地展现在眼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走进教堂内,头顶上是尖形双拱屋顶,木雕贴面,天蓝色彩绘,装饰着金色百合花图案。脚下是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几步开外有根高大的柱子,接着又一根,再接着又是一根。大厅纵深一共竖着七根大柱,支撑着双拱屋顶落在横向正中的拱底石。殿堂四周,沿着高墙厚壁,门与门之间,窗与窗之间,柱与柱之间,摆着两列塑像。前列是一座高大的无脸像,空洞的面目俯瞰着众生,正是一神教信奉的全知全能的神,祂有许多名字,诸如创造者、至高者、审判者、世界的终极、冷撒路耶的保护者。后列是三座并排的人像,对应着一神教历史上三位至关重要的人,分别是最初的觉悟者犹大、光明的指引者撒冷、不朽的殉道者穆圣。
此外,一扇扇尖形长窗,尽是光怪陆离的彩色玻璃。一个个宽大的出口,都是精雕细刻的富丽门扉。而所有这一切,圆拱,大柱,垣壁,窗框,护壁镶板,门扇,塑像,从上到下,满目湛蓝和金黄,色泽斑斓,光彩照人。
这座内里呈平行四边形的宽阔无比的大厅,居中摆着一张长条形的大理石桌子,那么长,那么宽,那么厚。日光透过穹顶上那镂空的蔷薇花瓣小圆窗射下来,纤秀而优雅,好似在桌子上印了一颗颗用花边做成的星星。
在石桌的四周,围坐着一群人。在短边居中坐的人身着黑金色的袍子,白眉白须,手中还拿着一柄金色权杖,正是一神教的当代教宗各济方。各济方以下,左手位置空缺,右手位置坐着戒律长贝鲁特,再往下坐着九个圣部的部长和十二个理事会的理事长,如果裁判长尤里安没有在大华陨落的话,这椅子对应的二十四个人,便是一神教的权利核心——长老团。
这一月一度的长老团会议目前看起来已经接近尾声,开了一整天,这些各个在自己教区享受亿万教徒拥戴的红衣枢机们也都有些疲惫,年纪大了,就算身体还行,精力上属实难以为继。
就在这时,各济方突然看向了兼负有情报工作职能的福音部部长尼禄,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个孩子找着了吗?”
尼禄微微躬身道:“抱歉,冕下。大华这种神弃之地,我们的力量很难渗透进去。况且尤里安裁判长回归神国之前传回的讯息太过模糊,我们在白山道的信徒已经悉数发动,但是至今仍然一无所获。”联邦六大行省,其中罗马、白鹰、高丽是一神教传统势力范围,天竺、扶桑是佛教传统势力范围,只有大华是个不信神不怕鬼的例外,名副其实的宗教禁区。两大宗教历史上都曾试过向大华大规模派遣教士僧侣传教,只是要么铩羽而归,要么被大华人改造的面目全非。
各济方点了点头,道:“那个孩子既然是大光明体质,又继承了尤里安的圣光种子,早晚会在神的指引下回归教廷的。裁判长的位子,先空着吧。”
闻言,在场不少人的脸色微变,又迅速的压了下去。
“是,冕下。”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t……
众人退场后,各济方看着左手边空着的位子,眼神有些落寞。他和尤里安师出同门,从小在教廷里长大,关系亲如兄弟。尤里安性烈如火,他们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教宗考虑再三把位子传给了性子更加平和的各济方,让尤里安接任了裁判长。在一神教内,裁判长虽然位高权重人人敬畏,却是个受累挨骂不讨好的差事,这么多年,尤里安替他扫清了前路不知道多少他不适合出手的阻碍,苦都被尤里安吃了,福都让他这个教宗享了,尤里安却没有过一句抱怨。
没成想,这次一行竟成了永别。
从本教圣物失窃,到机要之人叛逃,从几重信源指向大华,到与徐玄策调任的诡异重合,这一桩桩一件件显示出尤里安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阴谋,而且主事之人能量之大牵连之深非同寻常,由不得各济方不小心。
他想起《神典》上有段模糊的预言,“三千年后,大争之世。天启之人,一言生死。”莫不是就应在了他这一任,只是谁又是那天启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