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一点半准时放学。
女厕所。
戴雨佳面容带怒,一步一步逼近沈轻眠,眼里尽是嫌弃,不满,恶心,嘲讽道:“听说你集训第一天就自杀了,还让周玥坐牢,你本事真大啊。怎么现在不去死了?装什么白莲花,就你这幅恶心嘴脸,居然还有人同情。你不是成绩很好很牛逼吗,干嘛不说话,等着别人来救你吗?”
“我不认识你,你要做什么?”沈轻眠无路可退,背撞在墙上,紧紧盯着她盛满戾气的眼,屏住呼吸,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打开录音笔。
戴雨佳不耐烦地抓起她一撮黑发用力扯了扯,许是怕被人分发现,故意压低音量,但声音仍是尖利:“看什么看,我挖了你的眼!你家里穷还来读书干什么,我都替你丢脸!你爸脑梗塞,已经变成傻子了吧?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你家拜访拜访,给你送点吃穿用品,同情可怜一下你爸……”
“你闭嘴!骂我可以,别骂我家人。”不能还手。学校规定受害者与施害者发生肢体冲突也算违反校纪,同施害者一样被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甚至退学。
而且在职高,处罚是普通高校的双倍,会记入档案,成为你一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胸口怒气翻滚,沈轻眠攥紧拳头,眼眶红了一圈,仍是憋着不掉下一滴眼泪。
“我知道你恨我,怎么不动手,来,往我脸上打。”戴雨佳冷笑一声,不给她回话的时间,朝她脸上挥去一巴掌,问:“爽不爽?这就是你让周玥坐牢的下场!有本事就报警,我看你敢不敢。”
沈轻眠被打得扭过脸,脸颊上浮现一道红肿的巴掌印,沉默良久,她猛然推开戴雨佳往门口冲去,大声喊救命。
戴雨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冲上前扯住她头发把她往里拉,“跟我耍花样,你找死!”
沈轻眠整个人撞在石壁上,疼得脸色一青一白,无力还手。戴雨佳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狠狠地扭她着胳膊上的肉。
“干什么!给我住手!”门突然被人撞开,部长冲进来厉声喝止。
……
贺听筠收到青橘的通知立即赶到部长办公室,正要推门进去却被青橘拦住,“别冲动,先听。”
沈轻眠被人打了,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不冲动。
录音笔放在桌面上无情地播放着戴雨佳对沈轻眠的侮辱,这会儿饶是她有千万张嘴也洗不白。
戴雨佳与周玥是好闺蜜,不在同一个班级,趁今天放学便壮着胆子出手,不料沈轻眠藏了一把。
“部长,麻烦您上报学生处,处分戴雨佳同学。”沈轻眠神色平静,不哭不闹,如是道。
戴雨佳黑了脸,不甘心地说:“部长,这件事我是有错,但是她先惹得我。”
贺听筠听不下去,用力推开门,面色暗沉至极,冷声道:“不是说我们不敢报警吗?我现在就报警,去警察局理论谁对谁错。”
筠筠。沈轻眠错愕地盯着他,眼眶一热,终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原来他是来找我的。
他把沈轻眠护在身后,输入110,按下拨通键,部长慌忙抢走手机挂断,尴尬一笑,好声好气道:“你是沈轻眠家长吧?这件小事我们学校能处理好,就不必麻烦警方介入了。”
“小事?”贺听筠重复这二字,看向戴雨佳,眼眸阴沉,语气里掩盖不了对她的厌恶:“戴同学对轻眠肆意打骂、侮辱她的名誉,家人,严重造成精神上和肢体上的伤害,已经构成校园欺凌。轻眠患有抑郁症,如果她今天因为戴同学的行为再次自杀,学校和戴同学能够赔偿巨大的损失么?部长应该听到过集训自杀那件事,周玥本人自首,并且有室友作证,究竟谁对谁错,部长心里清楚。”
部长笑容一僵,没想到他这么能言善道,毕竟沈轻眠是受害者,他只好硬着头皮应对:“那你想怎么处分戴雨佳?”
贺听筠看向沈轻眠,牵住她的手,无声地说:“别怕。”默了默,他眼角泛起冰冷的色泽,缓缓吐出两个字:“退学。”
三人皆是震惊地看着贺听筠,戴雨佳把书包往地上狠狠一丢,指向贺听筠,愤愤不满:“凭什么啊!你又不是老师,没资格处分我!”
“道歉。”贺听筠语气沉了一些。
戴雨佳还欲辩护,部长忽然剜她一眼,说:“向沈同学道歉。”
戴雨佳咬住下唇,满脸不服,迫于二人的威压,她只能对贺听筠弯腰鞠躬:“对不起。”
贺听筠往旁边让开两步,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向她道歉。”
戴雨佳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部长,又向沈轻眠鞠了一躬,语气不耐烦:“沈同学,对不起。”
贺听筠冷笑,背起沈轻眠的书包,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没诚意,我们不接受你的道歉。”
沈轻眠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谢谢你。”
走了一段路,沉默不语的贺听筠忽然转身,心疼地抱住她,沙哑地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沈轻眠擦掉眼泪,回抱他,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下来:“不是你的错,怪我自己太会惹麻烦了。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在想怎么安慰你。”贺听筠放开她,轻柔地亲吻她红肿的脸颊,“我们先去药店。”
“嗯!人生第一次被叫家长,破纪录了!”
贺听筠本以为她会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不料她激动地跳了起来,笑容满面。
贺听筠不禁失笑,低头问:“这么开心啊?”
“我会反击了!她刚才听录音的时候整张脸绿得跟黄瓜似的,她可是第一次在我这吃瘪!”沈轻眠语气欢快,脑袋蹭了蹭他肩头,仰脸盯着他的侧脸,“最开心的当然是你飞这么远来接我。”
贺听筠忽然伸出手臂拦住她,示意前面有车,抓重点:“她以前经常欺负你么?早知道我就再狠点。”
“也不是经常,一年找我麻烦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沈轻眠晃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眼眸划过一丝忧郁。
相比其他受害者,她已经算幸运了。
“三年加起来至少有十次,我要告她。”录音笔里的辱骂声犹在耳畔回响,贺听筠眼眸暗沉,心头窝火,升起让她坐牢来赔偿沈轻眠的精神损失的念头。
未成年又怎样,她已经构成犯罪。伤害沈轻眠的人,他要一个个以正当手段报复回来。
沈轻眠惊讶地张大嘴,连忙摇头:“不用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们也没证据,而且刚才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答应不会再欺负我,老师会处分的。”
不能把筠筠牵扯到刑事案件里。
贺听筠叹了口气,俯身与她平视,神情肃穆:“阿眠,一再忍让只会令他们变本加厉,我不能不管。”
这所学校有多乱,他心里大概有了数,小人永远改变不了本性,他们只会在背后使手段。
她今年高考,高考于她而言是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他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没事的,我也快毕业了,如果危及人身安全,我会告诉老师。你也要上课,不能因为我打乱计划,我会难过自责的。”沈轻眠扑进他怀里,心里甜涩交加。
而且机票贵,父母赚钱很不容易。
“好,听你的。”可以不告,但该受的惩罚绝对不会少一分。
抱歉奶奶,又要麻烦您了。
市民广场。
贺听筠用蘸了药水的棉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掌印,只要她一皱眉就会立马停下动作,温柔地吹两口气。
“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么?”他倒不是责怪沈轻眠,他明白沈轻眠不想干扰他的学习,但这件事情节严重,若不解决好,将会影响她一辈子。
沈轻眠低头,一时无话可说,其实戴雨佳不敢打死她,她只是因为闺蜜坐牢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而已。
见她避开这个话题,贺听筠也不强制,收好药把她搂进怀里,“下次不许瞒我……希望没有下次。”
沈轻眠颔首,亲了口他下巴,头靠在他颈窝,眼睛缓缓弯成月牙状,“嗯,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贺听筠低头吻了她一会儿,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手揽着她腰抱紧了些,轻声细语地说:“睡吧,别着凉了。”
沈轻眠每日吃完午饭便要午睡,折腾了两个小时,实在撑不住,头一歪就睡着了。贺听筠拿起手机给奶奶发短信:奶奶,您能上报教育局,让他们重点巡察职业教育中心么?很多人遭受校园欺凌,生活在阴暗的阴沟里,只能仰望天空却触摸不到阳光,这很痛苦,足以磨灭一个人生存的意志。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任人宰割人的屠场。我认为职业学校与普通高校唯一的区别是学的知识和教学方式不同,如果真得想学,无论出于什么环境都会认真学的吧。
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这所学校,鱼龙混杂,原本心怀梦想的人因环境而异,迷失自己。我们这里的教育素质真得低。为我喜欢的人发声,也为受欺凌的同学发生,希望您帮帮他们。
江萦絮很快回复:环境很难改变,人若一心向前冲,只能坚定自己的毅力,尽量不被他人和环境影响,这也很难做到。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奶奶尽力帮你们,奶奶相信你喜欢的女孩能坚持到最后,我乖孙儿从未看走过眼。
奶奶好奇那小姑娘怎么吸引得你,有空带来见见。
好。指腹摩挲她的眉眼,冰凉干燥的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上,贺听筠勾唇,轻声道:“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一定要好好的。”
阳光照射在整洁的街道上,路边的野花郁郁葱葱地盛开着,一片树叶踩着轻盈的风落到了两个手拉手的小孩面前。
中年妇女突然晕倒,两个男人把她抬到路边的石凳上,沈轻眠默然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陌生的环境却熟悉的人,眼底浮现一抹迷茫。
画面一转,沈轻眠随着四五个人走进一间卧室,灯光昏黄温暖,众人像是被这暖意镀身,周身都暖洋洋的。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陌生人,为什么我听不清他们的话?
一个男人忽然与她擦肩而过,冲出卧室,伸出手似是想拉住什么人。沈轻眠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转身跟上,平躺在地上的中年妇女翻身滚下楼,男人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一角布料,她已从高楼坠落于地,头部溢出一大片鲜血。
“妈!”沈轻眠面露惊恐,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呆呆得盯着面前的围栏,眼底尽是一片不知所措。缓缓消化完沈母坠楼死亡的事实,沈轻眠抓住头发,失声痛哭。
怎么会这样……不是真的,不是!
沈轻眠惊醒,手紧攥着衣角,目光呆滞,身体不禁微颤,贺听筠担忧得看着她,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哄道:“别怕,只是梦,我在你身边呢。”
“我梦见我妈去世了。”沈轻眠委屈地哭出声,紧紧抱着贺听筠,此刻十足的害怕十足的没有安全感。
这个梦真实的可怕,她不敢回想一点点画面。
“梦不会成真,别多想,阿姨不会有事的。”贺听筠拧眉,感受到她整个人缩在自己怀里发抖,心也随之一颤一颤的,一开口连声音都沙哑了。
沈轻眠哭得嘴唇和鼻子发抖,上气不接下气,更咽道:“我梦到过好几次,我害怕,我想回家。”
“我送你回家。”贺听筠心里难受却不表露,她已经够伤心了,不能再让她渲染自己的情绪。他低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脸颊,轻轻吻去眼泪,而后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眼睛哭肿了,不哭了好不好,阿姨看见会担心的。”
沈轻眠小声抽噎,不安的感觉从脚底升到头顶,万一家里出事了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如何坚持下去。眼睛胀痛,她闭上眼,脸贴着他平滑的背。
贺听筠宽大的掌心包住她柔软的小手,眼眸含笑:“抱紧点,怕你半路睡着摔下车。”
“才不会。”沈轻眠轻声嘟囔,差点勒得他呼吸不来,她隔着衣服戳戳他肚皮,好笑道:“你用它呼吸的嘛?”
“不是,勒得疼,阿眠舍得我疼么?”贺听筠握着她的手揉揉肚子,随后放到唇边,在指尖落下一吻。
“舍得。”沈轻眠笑得春风和煦,昧着良心说,“我欺负一下。”话落,她伸出魔爪挠他的腰。
贺听筠怕痒,却也任她玩闹,他宠溺地勾起嘴角,目光柔和:“以后我可是要欺负回来的。”
红绿灯十字路口,沈轻眠环顾一圈四周,迅速啄了口他嘴唇,抬起手挡住脸贴到他耳边轻声说:“大人喜欢乱嚼舌根,我不想你被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好啦。”
这条路是她大伯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他看见了一定会告诉邻里亲戚,以后贺听筠来找她就难了。沈家保守,叔叔曾严厉地教育她上大学前不能谈恋爱。
“嗯,路上小心。”贺听筠亲了回来,帮她理好校服,又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最终揉着她脑袋看了会儿才放手:“走吧,我看着你。”
“告辞,明天见!”沈轻眠抱拳,爽朗一笑,转身一蹦一跳地过了人行道,回头朝他挥手说再见。
我的阿眠要一直像现在这样活泼开朗啊。贺听筠眼眸染上笑意,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眼。
他不在意别人的说法,只要她清楚自己的为人就好。
他不坚持送她回家只因不愿给她惹麻烦。
我希望上帝能够保佑阿眠安全地度过高考,变得更自信,更阳光,不受欺负,交到真心朋友;希望我能赶走她一切的阴霾,即使不能,也要同甘共苦,不想再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了。
能为她分担一点点,我也很开心。
现实的社会,请你不要再折磨她了。生命脆弱,我好怕一觉醒来再也看不见她。
沈轻眠在路口便听见了装修的嘈杂声,一颗心忽然焦躁不安起来,不禁加快步伐,小跑到家门口。
杨丰乐站在高凳子上,戴着头盔,双手捧着刨墙机,周围的空气浮满白色的灰,泥水片落了一地。
幸好没事。沈轻眠盯着满身灰尘的中年妇女看了会儿,悄悄松了口气,杨丰乐余光瞥她一眼,问:“今天放学这么晚?”
“挤公交的人太多了,我等了一小时。”沈轻眠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提了提书包,快步跑上楼。
沈轻眠轻喘着气,解开qq登入手势锁,点进置顶的头像:到家了[乖巧]。
十分钟后,一句“儿子,儿子,我是你爸爸。”打断了沈轻眠的思路,笔尖猛地一顿,用力地在平滑的纸面上戳出一个洞。
谁特么换得铃声?
贺听筠不常用聊天软件,习惯直接打电话过去,接通的瞬间,手机里传来一声简短的“爸”,他足足愣了三秒。
“?”
沈轻眠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笑趴在课桌上,“刚刚手机铃声是儿子什么的歌词,我魔怔了。”
“这样啊……我以为蛋蛋肯承认我了。”
“她没说过不承认啊,女孩子喜欢闹小脾气啦,我也会。”沈轻眠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把笔一扔,翘起二郎腿,哼了哼,故意逗他:“我不想理你。”
也不知他当没当真,语气严肃起来:“不行,你不理我,我就来找你,什么时候愿意理我了再走,甩不掉我了。”
“我可会黏人了!”沈轻眠撇撇嘴,说:“你小心喽,一放假我就立马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你,干什么都黏着。到时候千万别恼我。”
“十分期待,不如现在就来?”
“你没作业吗?”
“可以抱着你写。”
“明天抱,我要烧饭啦,想尝尝我的厨艺吗?我送来给你。”叔叔夸我厨艺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筠筠尝尝。沈轻眠把手机立在支架上,半张脸枕着胳膊缓缓趴下,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名字,眉眼弯弯。
“我过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做好了打电话,我在红绿灯那等你?”
“嗯嗯,我挂啦。”
“嗯。”
江一然愁眉苦脸,不甘心地问:“你真不帮我们做晚饭?”
贺听筠兀自盯着屏幕傻笑,心思千回百转,一个字也没听去。
江一然拿起抱枕就往他头上砸,不爽道:“跟你说话呢,谈恋爱把自己谈傻了?”
“什么?”
“你不做晚饭了?”
“不,阿眠为我做。”一提到沈轻眠,贺听筠眼眸亮得仿若星星般璀璨,唇角微微勾起,眉目柔情似水。
啧,现在流行虐杀单身狗?
砰——中年妇女趴倒在一片雪白之中,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溢出,蔓延开来,染红了一大块雪白。
天色暗淡,残阳如血,落日余晖照在那鳞次栉比的房屋上,镶嵌了一道道金色的边框,狠狠刺她眼膜。
“别拍了!”沈轻眠恨恨得盯着将摄像头对准满是血迹的妇女的路人,愤怒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冷漠无情的路人,你们为什么要聚在一起“看戏”?
太阳落山,燃烧着的晚霞渐渐黯淡,转眼间,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已经融入冥冥的暮色,四周的群山,呈现出青黛色的轮廓,暮色渐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沈轻眠低头看着鞋面上的斑斑血迹,滚烫的泪水掉落于上,缓缓晕开一圈血水。夕阳很美,可她无权欣赏。
下了救护车,一阵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醒了她的脑子。她看着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紧绷如弦,不得不接受事实——妈妈她真的出事了。
沈轻眠哭着和叔叔办完一切手续,拿了十元打车回家取杨丰乐的身份证。
司机问了她地点后便再无下文,车内灯光暗淡,安静得可怕。沈轻眠坐在副驾,紧盯着司机的名片,想要在短短几分钟内背下信息,她害怕独自外出,独自打车回家,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学生。
她看到过几则性/侵的案件,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把手机和自卫工具落在家里,心急如焚,只希望快点到家,希望司机是好人。
司机师傅瞧她十分紧张,心里清楚了些许,下意识地加大码速,停在小姑娘家附近。他有个女儿,每日都要嘱咐女儿路上小心,今晚看到她的情况,很理解她的心情。
沈轻眠对他道了声谢,攥紧手里的纸币,迅速推开车门跑了出去,直到路人越来越多,紧绷的神经才渐渐舒缓。她胡乱翻找着身份证,脑海里浮现出沈母问她“我在哪里?你姐姐呢?我记得家里已经装修好了,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的画面,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出。
沈家两女一男,大姐在深圳工作,沈轻眠和小弟上学,读美术专业很烧钱,只是集训便要三万。房子准备装修,沈母向亲戚借了钱筹学费,而今家里的顶梁柱倒下,欠了一屁股债,存款只剩一万多,医药费不够,小孩还要上学。
沈轻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辍学打工么?可她要参加高考。沈父生病后一直宅家不赚钱,整日好吃懒做,夫妻俩每年吵着闹离婚,沈母看在孩子的份上没走,担起了家庭负担。
大女儿专科毕业,二女儿读了职高,亲戚瞧不起沈家,家人期望沈轻眠和小儿子能成器,她压力很大,一直瞒着父母自己患了抑郁症,治病的钱是她打工赚来和叔叔给的。
心里闪过一瞬死亡的念头,立刻被她扼杀,现在死了就是对家人、朋友、爱人和自己的不负责。
贺听筠,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你现在发生的一切,我怕你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