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这蹄声越来越近,接着由左面林子里钻出六骑。
为首者系穿着一件蓝色长衫,背插长剑,面目十分英俊二十余岁少年,就只眼神露出一种**光彩。
后面跟随五个劲装的汉子,均是一色的背挂箭壶,腰悬硬弩。
敢情是位富家公子带了手下人,来至这山林内以狩猎为戏。
那蓝衫少年见了何磊三人,似是非常惊异的,微微一愕。
遂将目光扫至何磊身上,打量了一番,嘴角微翘,面带不屑之色,鼻中轻哼了一下。
何磊见这少年满面傲色,无缘无故对自己嗤之以鼻,心中甚是不悦。
因为两骑相距不过数丈远近,即欲纵缰过去,问个明白,冷玉洁见何磊面现微愠,忙阻止道∶“让他去吧,我们何必生此闲气,还是赶路要紧。”
何磊心中甚是疑惑,心想∶"女孩子家的个性真是不可捉摸,过去随意挥刃杀人的人,今天却恁的慈悲起来?”
遂又心念一转道∶“玉……玉姐姐,你可是认识他吗?”他叫了一个玉字,想起她刚才因称呼“玉姑娘”的怨责,又将姑娘二字咽了回去。
反正人家比自己大,称声姐姐也不冤到哪里去,才脱口唤了出来。
冷玉洁见何磊唤自己作姐姐,简直一颗心像熟透了的蜜桃,真是甜到的心底。
只见她秋水凝睇,颔首轻招莞尔微笑道∶“这个……等一下告诉你,弟弟,我们还是赶路吧!”丝缰一带,遂率先驱骑而去。岂知她想省事,别人却偏偏找事。
那蓝衫少年见冷玉洁欲走,咕咕一声冷笑道∶"独山湖畔一指之赐没齿难忘,愚兄为着报答盛情,现下有件薄礼欲送给这位‘磊弟弟’……”A
声落手起只听得呼的一阵风响,三点银芒,快捷无比地向正在跟随冷玉洁驱骑而进的何磊脑后射到。
但是蓝衫少年白费力气。
何磊好像脑后生了眼睛,等那三点暗器刚离脑后寸许之际,倏地反手一抄,已将它全部接在掌中。
既未见他回头看一下,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就只长袖轻抖,那三件暗器有如三点寒星又飞了回去。
接着听到“叭叭”连响,三枝鱼尾袖箭每枝相隔寸许排成一字形钉在那蓝衫少年右肩之上。
接着听到蓝衫少年一声惨叫,即挥鞭带着五个疾服汉子,迅急隐没于林木深处。
何磊这种“完璧归赵”的反手投标手法,可说作到了准与稳。
他见六人去远也不追赶,遂策马向冷玉洁赶去。忧天和尚见他六人狼狈撤走,微微叹道∶“既是如此不济,就不要出来寻事,岂不是自讨苦吃。”
冷玉洁似不同意他的说法,道∶“和尚哥哥休看他内持功力不济,但他轻功却非我们三人所能及。"忧天和尚似不明白地轻“哦”了一声。
原来这蓝衫少年外号浮云书生,本名何伟。原为霹雳神君之徒,后来在外面作一桩案子,霹雳神君一气之下将他逐出门墙。
岂知他后来变本加厉,竟又拜在黑魔头红尘隐士王白虎门下为徒,学得一手暗器,及超绝轻功,于是如虎添翼,到处作奸犯案。
在未叛离霹雳神君前,对这美艳如仙的师妹早就垂涎三尺,无奈冷玉洁对他这位师兄则远而敬之。
但是何伟总以为自己仪表不凡常常出言挑逗,冷玉洁虽然心中不悦,她是位温蜿贤淑的姑娘,总以师兄妹之礼视之,从未对他表示愠色。
故此后来他叛离了霹雳神君仍然心中思念这位师妹,直至在独山湖挨了冷玉洁的“弹气成珠”才了解这位师妹并不爱他。
就这样,也是冷玉洁看在师兄妹份上,手上留了情。
今天见冷玉洁与何磊亲密的情景,不由妒火高烧,本想用鱼尾袖箭将何磊伤倒。
哪知低估了对方实力,反弄得自己负创而逃。浮云书生何伟含恨而走,后来却是给何磊带来不少困扰。
且说何磊经他如此一扰,激起了满怀思絮,暗想血仇未报数月之间却招惹上一些无谓的烦恼。
心头一急,遂闷不吭声地策马疾驰。
冷玉洁见他忽然变得沉默,心中甚感纳闷,只好与忧天和尚赶了上去。
若以速度而论,忧天和尚脚程并不慢于他们骑马,故此三人在两天晌午后即抵达曲阜。
何磊因为心惦楚云姑娘,即与冷玉洁及忧天和尚二人商量。
自己欲再往凤凰山去一趟。
并请冷玉洁与忧天和尚由兖州往腾县城方向去找,不论哪一边找到与否,均在徐州会面,并约定不见不散。
冷玉洁担心他出事,原欲与他同去凤凰山。
后来何磊要单独去找,只好互道珍重,分成二拨上路。
冷玉洁与忧天和尚这拨,暂按不表。且说何磊一个人往凤凰山去打寻楚云姑娘。岂知搜遍了整个风凰山的每一角落,仍如上次来时一样,没有找到彩霞姥姥。当然更谈不上看到楚云姑娘了。
何磊经过两三天的山中奔走,已感疲惫不堪,饥饿时仅以干粮果腹。他渐渐地体会到失望的痛苦。
昂首凝视着遥远天际,飘浮的悠悠白云……想在这茫茫的人海,去找寻楚云姑娘,何异海底捞针谈何容易。
但是,如果永远地打听不到她,又怎么对的起含冤九泉的楚汉德夫妇呢?
何磊想至此,不禁嘘唏长叹!
他的双腿,似失去了主宰慢吞吞地提不上劲来,沿着山道缓缓前进。
总之一个人在得志的时候,大多兴高采烈,精神百倍。一但遭到失意,总是颓丧不堪,一切希望都变成灰色的泡影!
何磊虽是位坚强的少年,但因他太关心楚云了。一旦无法寻获她的下落,怎能不使他失望,悲愤呢?
他在这凤凰山区,漫无目标地乱闯,不知不觉已到了祝沟附近.
忽听路边草丛内传出一阵低微呻吟之声。
这声音非常的低沉,这发出呻吟之人,似有无限的痛楚与悲伤。
何磊一时好奇心起,遂循往草丛中寻去,约莫走了数丈,见草地上躺着一位满面于思的老者。
只见他双睛紧闭,四肢瘦骨嶙嶙,而色仿如黄蜡,显然是位病魔久缠的老人。
何磊见状,一股强烈的恻隐心油然而生。
俯身下去,在他额上轻轻一抚,不禁大吃一惊,岂知这老者在发高热。额上如沸水般灼人。
那老者虽是半晕迷状态,经他这一下按抚,已是被他惊醒,似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慢慢地睁开一双眼睛,露出惊异的眼神,对何磊投了一瞥,旋又双眼紧瞌。
何磊再往他腕脉上一按,发现脉息微弱,似有很重的
病痛。忙问道∶“老丈为何一人卧病于此荒野,可否告知其详?”
那老者微睁双目,瞧了何磊一下,叹息道∶“唉,说来话长……”
似很痛苦地辗动了一下身形,接道∶“老朽姓汪,从小嗜武成癖,所以略通一些拳棒功夫,数十年来就在这山下,设堂授艺,以此糊口。
“数年来收了三位弟子,岂知他们原为一帮山林毛寇,野性难改,待三年艺成后,对我一点积蓄起了不良念头。
“于昨晚趁夜静更深,正在熟睡之际,将我击伤,弃于此地……”
他说至此,似感非常吃力,略微停顿了一会,喘息地接道∶“现下,我的内腑伤势已无好转的希望,不过我那老伴儿好像被几个劣徒抬到山后的林子里去了,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小哥儿是否见允?”
何磊慨然答道∶“只要在下力能所及,当为效劳。”老者见他慨然应允,委颓的面庞,显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如此,烦劳小哥儿,将老朽背负送往山后,找到我老伴,使我们死在一起,在九泉之下也感小哥大德大恩。”
何磊暗地想道∶“如此倒可利用千寿丸将他夫妇一块治好。”如飞般奔去。
老者偎在他怀内,喘息似乎略为转缓,何磊睹状,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抱着这老者在山后林子里,四处都找遍了哪里有点人迹。
老者又指东划西的,累得他抱着他瞎跑了一阵仍然无所发现。
忽然右手曲池穴一凉,忙俯首察看原来是老者一只干枯的手,抓在上面。
这原是一件极平常的事,也就不以为意。
他为了不忍拂这受伤老者之意,以最大的容忍又找了一阵子,随着老者的指点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中。
何磊游目四顾,但见一线溪流,在谷底蜿蜒而出。两壁悬崖参峨煞是壮观以极。
他不自觉地驻足观赏,似乎对这景色不胜神往。蓦闻抱在怀中老者似是很气愤的暴喝道∶"快将我放下,在这儿发个什么呆!”
听来语音洪亮,全不像受过重伤之人,发出来的语音,以他刚才与何磊的答话神情而论,简直前后判若两人。
何磊听得十分诧异,他想或许是老者被自己抱得太久,身体感觉难受,痛苦过极才叫自己将他放下。
遂毫不考虑地将他轻轻地平置地上。
他这里双手刚缩回来,忽听老者阴恻恻地一声长笑,随道∶“娃儿,血债要用血来还,你现下离死不远了。”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刺耳难听,但他仍是躺在地上的吼着。
何磊对他突然的转变,甚是奇异,但又想道∶可能是这老者,病中发生呓语。
忙俯身下去,安慰地说∶“老丈不要急躁,尊夫人一时无法找到,待在下为你将伤势疗好,再去寻找不迟……”
那老者未待他说完,霍地腾身跃起,响起一阵如狼嗥乌啼的狂笑。
听来使人满身汗毛倒竖。
何磊见老者忽然手舞足蹈,引吭长笑,心中暗自嘀咕。
“这老人敢是病得发狂?我得将他治好才行。”遂揉身欺进,右手并指如锋,向他睡穴点去。他是一番善意,想对老者用点穴手法,将他制倒,以便为他喂药疗伤。
他的指锋刚要接近老者身边,蓦地人影一晃,那老者快捷无比的,已是滑身五尺开外。
何磊被他如此一扰,弄得丈二金刚,摸不到头了。老者忽又响起一阵慑人心神的怪笑,只见他笑得前俯后仰,足底跄踉,用手指着何磊,如幽灵般阴森森地道∶
“你中了一种不可解救的毒,你现下是定死无疑了!”
何磊听他说完,半信半疑地忖道∶我没有吃过什么?怎地会中毒呢?这老人实透着奇怪,我得问个明白。
遂上前两步道∶“在下不知身中何毒,老丈可否明示。”那老者忽地面显狰狞,双目凶光炯炯,逼视着他道∶“哼你中了老夫的‘五毒阴寒蚀骨功’。
“不出两小时,全身关节即将溶为清水而亡,这种功夫若无老夫自配的独门解药,任凭什么灵丹妙药,均无法治好……嘿嘿嘿……。”
他似乎很得意地,边说边笑了起来。
何磊生性倔强,似仍不相信地反问道∶“你有什么说明我中了毒!”
老者冷声答道∶“信不信由你!”
顿了顿又接道∶“娃儿你如果不服气,不妨运气试试。”何磊闻言,遂吸了一口气,向丹田逼去,岂知不运气还好,吸气一运,全身关节,如万蚁钻动,酸痒痒的十分难受。
忽地心中一动,忆起刚才抱着老者的时候,他那双冰般的手,在自己右臂曲池穴上抓了一把,难道这就中了毒吗?
他想至此,心中猛地一震,不自觉地向老者瞥了一眼.
那老者见他在一边沉思着,似是窥透了他的心思,道∶“这就叫血债血还!”
何磊见他暗中伤人,舌绽春雷地喝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竟用此下五门的功夫蝉中伤人,算是什么好汉”
老者听他说完,嘿嘿一阵怪笑道∶“老夫生来杀人无算,有名的毒与狠,不管是谁,只要犯了老夫,从没有一个能活着走。
“什么好汉坏汉的?我的心底里,从来没有这么个名字。”
他说至此,像很气恼地接道∶"老夫找你了一个多月,不意在此与你相遇,这也是咱们有缘。
“今天如果让你很快地死去,未免太便宜你了,也辱没了老夫这毒与狠的名头。.
“所以,今天对娃儿特地手下留情,将那‘五毒阴寒蚀骨功’,只用了五成功力。
这样可以在四个时辰后,才会慢慢地化为清水而亡。嘿嘿!老夫觉得这样,才能偿回失去的血债!”何磊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冒着凉气。
他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觉得世上竟有如此残酷毒狠的人。
可惜自己身中剧毒,否则定当将他除掉,为江湖去了一个祸害。
他想至此没好气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血债血还,不知我何时欠了你的血债?”
那老者又是一阵嘿嘿冷笑道∶“娃儿,你倒会装蒜!洛阳城郊,掌劈老夫独传弟子百毒童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当然,百毒童子是另外一个女魔头所伤,但好像是为了营救娃儿你,才将他击死。
“因此,老夫在没有找到那女魔头之前,先将你毙了再说,反正你们两个,将来是一个也活不了的。
“话已说明,该死得不冤狂吧”
何磊至此,才明白这老者,即是百毒童子的师傅,苗疆毒虬翁.
难怪在独山湖畔,冷玉洁曾向自己提起过这回事,要自己以后行走江湖,注意防范.
岂知今天一念之慈、竟落入人家圈套。
他想,这或许是命有该绝,不如找个僻静地点,在未死之前,写好一封遗书,与师门宝物一并埋藏起来。
待来日为有缘者发现,也好为师门洗雪仇恨。主意已定,对生死反而置之度外,安然地道∶"以刚才所言,你大概就是苗疆毒虬翁……”
老者未待他说完,截住他的话头道∶"老夫正是,想是久慕老夫威名,是与不是?”
何磊冷笑道∶“秽名四播的老魔头,我早就不消过问,不过,为了证实一下,故此动问……”
他寻思一会,接道∶“我既为你五毒阴寒蚀骨功所伤,当然死定无疑,仇既报了,也该走了,仍守在这儿干吗?”
毒虬翁见他催促自己走,轻哼了一声道∶"少在老夫面前卖鬼,你想趁老夫不在,乘机逃走。是吗?”
何磊反驳道∶"这话从何说起,莫说我从未作此打算,就是有此想法,你那什么鬼功夫,岂是一般药石所能治好”
毒虬翁道∶“老夫也知道你跑不了,不过,我留在此地,还有一桩事体未完……。
“我为人虽然夙来以毒狠见称,但还不消在垂死的人身上下功夫。
“所以要在你面前守候四个时辰,等你整个驱体化为一滩清水后,再来办我这件未完的事。现在你用不着担心,你可以坐着,待那五毒阴寒蚀骨功,慢慢地将你毒死吧!”
人!没有见死不救的,毒虬翁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要在何磊身边,看着他慢慢地死去,可见他的"毒",毒到了相当的地步,"狠",也狠到了火候。
何磊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大吃一惊,暗忖∶他要真的不走,我死不足惜,假使师门宝物落在魔头手里,将来遗害武林不浅,那岂不糟。
他想至此,不由忿然一声长啸“嗡”的一声,七情剑已然出鞘,拘起一朵剑花,直指毒虬翁道∶“老贼,你究竟作何打算,快说!否则休怪少爷手下无情。”
毒虬翁见他执剑刺来,微微向旁一闪,道∶"老夫方始告诉你了,不愿在临死的人身上下功夫,所以,我要待你死后,将那‘笑弥勒’取下。
“将来老夫将佛内秘奥研通,即可称霸江湖,整个武林惟我独尊。
“娃儿,那时你虽然死了,也可沾上一份光彩。“我将要天下武林群豪,到你墓上去奠祭,恭奉你为'冥中武魁',尊你师门为'武学流源',那岂不比你白白地活着,要好得多吗”
他自说自话地道了一大篇,好像十分得意。何磊听他要待自己死后,才取“笑弥勒”,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趁现下毒性未发,不知用蛤焰掌来对付他,或许可以取胜!
剑势一收,反手归于鞘内。
毒虬翁见他将剑收了回去,以为他知难而退,语带讥讽地道∶“想通了吧?还是坐下来等死的好,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何磊心里另有打算,也不理会他这些,待他不注意的时候,慢慢吸起一口真气,缓缓向丹田送去。
那知道一口气还没有运下,全身关节彷如泡在醋缸里一般,酸痒难熬。
他虽儿次咬紧牙关,试图将真气逼入丹田,但屡试屡败,额上也汩汩地淌出冷汗来。
不禁暗地叹息一声,心想这是天将绝我何磊了。想至此遂闭双目,缓缓地坐了下来,等待着毒虬翁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可以坐下来,待那五毒阴寒蚀骨功,慢慢地将你毒死吧!
毒虬翁此刻,似已窥穿了他的心意,道∶"哼!你想运功伤老夫,那简直是在作梦。”
“老夫已经改变了主张,不能让你慢慢的死去,再来取你的‘笑弥勒’。
“现下就要取你的‘笑弥勒’,然后留着你一个人在此,慢慢地去死。
何磊听他就要夺取“笑弥勒”,不由心中一震,猛地张目一看。
只见毒虬翁,右手五指箕张,斗大的手掌,向他胸前抓到。
练武的人,待他功力到了某种程度,即能在极端困难之中,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能力。
何磊见他手爪将要抓到,不自觉地将身形一侧,闪避开来,不过,他此时仍是坐着的原势。
毒虬翁见一抓未中,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侧,左臂旋腕一抖,一掌对准何磊当胸折去。
他这时距何磊,仅隔三尺远近,当然一击即中,只听得“轰”的一声。
毒虬翁被震得蹬,蹬,蹬倒退三步。
待他抬头一看,只见何磊仍旧安然地端坐原地。这真是奇迹了,毒虬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毒虬翁正在疑惑中……
蓦地传来一阵慑人笑声,震得满谷音浪回荡,历久不变。
这声浪甫落,在何磊身后,霍地窜起一条人影,朝着毒虬翁冷森森地道∶“老弟十余年不见,掌劲雄浑多了!”
这发话的人,分明知道毒虬翁被他一掌击退,还要故意地讥讽一句!
毒虬翁行走江湖数十年,几曾像今天这样栽到了家。挨了人家一掌,还要享受一顿讥刺,直气得三神暴跳,七窍生烟,正待发作一番。
抬头一看,反而凉了半截。
原来方才与他对掌的,正是笑面阎罗夏力瑜,但毒虬翁是何等阴惊的魔头,忙满面堆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夏老哥儿与老朽闹着耍子。”八
他在自找台阶步步下来。
岂知笑面阎罗并不理会这套,阴恻恻地一声笑道∶“不是老夫坐大,这姓何的娃儿,从渑池直到此地,老夫一直盯在后面,只因时辰未到,没有下手。
“老弟为爱徒报仇,老夫自是不便干涉,但他那尊‘笑弥勒’,还是由老夫收去吧!这样公平交易,彼此均不会吃亏。”
毒虬翁见他势气凌人,早就不悦,现下见他说出这番话来,已是无法再忍了,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子,何况他也是个杀人魔王呢!
泠哼一声道∶“好个公平交易,老哥儿未免欺人过甚,世间岂有不劳而获的。
“这娃儿不是老朽将他制住,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老哥儿说从渑池跟来此地,究有何人为证,想来不过搪塞之词。
“如欲真个公平交易,不如咱们在拳掌上见高低!”话毕,倒退数步,运气行功猛地一声暴喝,双掌一扬,两道劲风,如狂风骤雨般,猛袭过去。
笑面阎罗见他双掌劈来,也就举掌相迎。
毒虬翁深知自己功力,逊人太远,岂会与他硬拼硬打。
见他举掌硬接,连忙双掌一撤,滑步飘身,让过对方劈出双掌。
待笑面阎罗招式用老,猛地旋身右掌一推,对准他腰间期门穴截去。
笑面阎罗见毒虬翁出手毒辣、心中一狠,一式“灵猿摘桃”不退反进,右手曲指如钩向他头上抓出。
毒虬翁为求自保,忙撤掌摇肩,晃首一闪,岂知让过了头,却避不开身形,左肩井穴上被笑面阎罗重重地抓了一把,接着闷哼一声。
毒虬翁以毒出名,岂甘吃亏,也就立还颜色。右手往怀中一探,随又旋臂一扬,一般腥风扫了过去。
笑面阎罗未防他会有此一着,此刻欲避不及,被他“化肌蝎子弹”击中左膀,只听得他一声凄厉的惨号,如流星般向林中窜去。
毒虬翁那容他走脱,也就跟着赶去。
且说何磊见这两个魔头走后,心想∶“我反正只能活三个时辰,不如趁他们均不在此,觅个洞穴去死,比暴尸于野外总好得多。”
遂立起身形,沿着山溪,逆流而行。但是,他这时的心情,是非常的沉重的……————师门血仇与师门宝物,以及楚云姑娘,还有……还有三个时辰,将要与这美丽的尘世永别了。他激动的手足似乎都在微微地抖着,全身关节也像开始在腐蚀了。
蓦地身后震来一股劲风,他本能地一闪,但仍旧着了一掌。
只觉心头一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遂觉眼前一阵昏黑,身形慢慢地倒了下去。
在这昏迷之中,似感到一只巨大无朋的手爪拿开了他的胸襟,将“笑弥勒”夺去了。·
便是,在他的潜意识中,似在呼唤着∶“我真的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