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萧珩的默许下,裴初宁总算是有惊无险留下来了。
经历一场恶战,萧珩的私卫折损了七八个,现在队伍里还剩三辆能用的马车。
虽然多了裴初宁这个意外,但萧珩依旧打算按照原计划进行,由崔叔带领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吸引注意力前往青州。
崔叔早年进过军营,曾经杀过不少北狄敌军,只是后来被敌人毁容砍瘸了一条腿还伤了根本,退下来后怀璋太子见他有些头脑便提拔到身边做事,这一做就是十几二十年。
他们这一行人里,就崔叔有明显特征,要知道这年头画技粗糙,想追踪一行人的痕迹只能口头描述,所以让崔叔带人吸引敌人注意最合适不过。
萧珩根据不久前那批黑衣人的身手,留了十一名私卫给崔叔,他自己身边加上裴初宁一共才五个人。
崔叔一早就知道这个计划,不过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带这么多人,小主子的安危才最重要。
“王爷,您身边只留四个人我不放心,让刘家和朱家几兄弟都跟着。”崔叔从小看着萧珩长大,除了足够忠心外,内心深处不免也将萧珩当晚辈疼爱。
他当初之所以忍辱苟活,就是为了等萧珩回来。
“崔叔,只有你身边跟随的人多,萧复的人才会相信马车里的人是我。”萧珩心意已决,“若是崔叔还不放心,就让崔吝跟着。”
崔吝是崔叔十八年前收养的战友遗孤,这些年一直当亲生儿子养,和路常一样从十岁开始就被安排到萧珩身边做贴身护卫。
原本这次去青州的名单里并没有他的名字。
崔叔考虑了片刻,大概他也知道萧珩做的决定很难改变,所以就同意了第二种方案,多带上一个崔吝。
自己的儿子,崔叔还是了解的,若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有他在,小主子的安全便能多一分保障。
裴初宁是在俩人说到一半的时候抱着一盆衣服从河边回来,马车不隔音,俩人的谈话她想不听到都难。
不过她在听到第一句后就自觉离远点,找了个树杈,把自己和大反派的衣裳晒上去。
原主这套光鲜亮丽的衣裙她是不打算再穿了,不过这衣服布料柔软透气,古人穿衣服一层又一层,裴初宁打算洗干净留下到时候改成纱布给大反派包扎伤口用。
下轿以后她才知道此行的行李几乎都被男主带来的人毁了个干净,现在他们又身处荒郊野外,自是能省就省。
衣裳晾好,裴初宁转身,看到崔叔从马车上下来,一瘸一瘸往她所在的方向走,只见他右脸两道刀疤,左脸被火烧过,好了后变得坑坑洼洼,整张脸也就只剩下两只眼一张嘴和鼻子完好。
“崔叔。”裴初宁轻声喊道。
崔叔微微点了头,然后就歉声道:“接下来,怕是要辛苦王妃了。”
“不辛苦,夫君伤重,我本就该留在身边照顾。”裴初宁见他这样说,想来大反派都和他解释清楚了。
崔叔静看几瞬,方才混乱间马车里发生的事他已知晓大概。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东宫门破后的危机情形,也是她在关键时刻拦住了楚帝,不然他们的太子妃怕是要被世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背上不忠不节的名声。
这裴氏不枉太子妃当初待她如亲女。
裴初宁任由崔叔打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其识出破绽,好在他马上就要离开,没了原主相熟之人在身边,多多少少能放松些。
崔叔也不做多停留,简单问候两句就让了路,裴初宁迅速朝马车轿走去,边走边深呼吸,她不求是天选之女或者有什么穿越金手指,只希望能够好好活着,不被人发现当成妖怪最后一烧了之。
回到轿内,裴初宁见大反派在闭目休养,就悄悄将原主的几个木匣子拿出来。
她数了数,因为原主的伤口已经结痂所以金创药不多,除去方才用掉的一半还剩两瓶半,以大反派的伤势,这些肯定是不够用的,而且受伤的不止他一个,就她刚刚出去洗衣裳的那会儿就看到好几个穿着和路常差不多的青年用溪水随便清洗伤口,然后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草药嚼碎了涂在伤口上,最后拿一块灰扑扑的布囫囵一裹。
现在是夏末,热气还未散,对待伤口如此敷衍,迟早会出事。
裴初宁望着匣子里的药瓶默默计算,金创药虽不多但匀出一瓶还是可以,补血丸和补气丸倒是可以多来几瓶,大反派一个人各有一瓶就够了。
她把给大反派留的药单独装一个匣子,剩下的都放另一个匣子里,打算等路常过来送饭时给他。
结果药瓶太多,一个匣子装不下,不小心掉了一瓶,滚呀滚,就滚到了大反派脚里边。
裴初宁:
萧珩一直没睡,这会儿听到有什么东西滚到自己脚边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他掀开眸,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眼神较之前锐利不少。
裴初宁急忙收回伸出去的尔康手,和他尴尬对视,怕他误会又慌忙道:“我就想捡个药瓶。”
萧珩静默须臾,缓声开口:“无须如此,我没有多想。”
话落,他眉头微微一皱,裴氏似乎很怕他。
萧珩细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
裴初宁听他这话不像作假,便迅速弯腰捡起药瓶,心里还一边想道,书里说他是大反派,可这会儿自己穿过来好几个时辰,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反派行为。
而且人还挺听话,换衣裳的时候让他直起身子就直起,让抬胳膊就抬,事后还会说谢谢,比那带人来刺杀的劳什男主好多了。
说起这个男主裴初宁就生气,来刺杀就算了,你还抢东西,抢不过就放火,多少有点漏漏的。
如果不是那几把火,她现在也不用贡献怀里为数不多的药丸。
不想他了,裴初宁将药瓶装好对萧珩道:“夫君,我刚整理了一些补血补气药丸还有一瓶金创药,打算拿出去给路常他们。”
萧珩想起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手下为护自己而受伤,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向裴初宁怀里的药,他知道这些药送出去,她装药的匣子恐怕就得空了。
不过他还是点了头,道:“我替他们谢过王妃。”
罢了,大不了等到了青州,多拿些金钗珠宝补偿她。
“不过夫君放心,我还单独留了几瓶。”几句话交谈,裴初宁渐渐放松了心神,“夫君饿了吧,我下去看看他们粥煮好了没,顺便把药送过去。”
萧珩淡淡应声:“嗯。”
裴初宁听罢,立马抱着药匣下轿,动作很是利索。
他们现在距离她穿过来的打斗现场有好几十里路的距离,再加上一路上又有更小心地遮掩马蹄车辙痕迹,敌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裴初宁抱着药匣往冒烟看,远远望去,她看到路常似乎正逮着一只鸡往小溪边走,一手拿着匕首,应该是打算给鸡放血。
附近就有一处小山林,那鸡大概就是从山里抓的。
崔叔已经带着一行人乔装打扮先出发了,所以裴初宁过来时只见到围成一圈的几个青年,其中一个眼不眨地盯着冒热气的锅炉,好像在咽口水,甚至还在叨叨:“崔吝,这粥好了没,我饿。”
早间杀了那么多敌人,又匆忙赶了大半天的路,一路上精神高度紧绷,他们又是一群习武之人,消耗大还受了伤,早就饥肠辘辘了。
他旁边那个面容略显秀气的男人眉毛一拧,似判断的语气:“应该差不多了,先给王爷盛一碗。”
裴初宁心想,原来他就是崔吝,和崔叔长得有点南辕北辙,一点都不像父子。
老子像武夫,儿子像书生。
先前那个叨叨不停的青年眼睛一亮,迅速接话:“好嘞!”
“王妃来了。”叨叨男旁边坐了个和他长相差不多,只是比起叨叨男眼神更沉稳,俩人估计是有什么亲戚关系,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裴初宁从马车里下来。
“王妃。”剩下的俩人起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也疏离。
他们都是跟随萧珩多年的护卫,不说萧珩成亲一年也就见过原主裴氏不到三次,更别提他们了。
裴初宁很能理解,也不在意,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匣道:“这里面是一些补血补气的药丸,还有一瓶金创药,不多,你们拿去用。”
“王妃,这不合适。”崔吝眼底划过意外,但不过一瞬,“我们伤轻,这些药还是先紧着王爷用。”
崔吝瞥到裴初宁手上的精致匣子,很快明白这些药应该是她的私人物品,其实他们来时也备了不少伤补药丸,可惜全被那群狗贼毁了。
“你们用便是,夫君那边我都留好了。”裴初宁就知道他们会拒绝,于是又道,“就是夫君让我拿来的,你们若不想接,去找夫君还回去便是。”
说完她将药匣塞进崔吝怀里就松手,崔吝只好伸手接住。
他盯着药匣,抬眸望着还在龇牙咧嘴等着喝粥解饥的李渭,剩下这几人里,就他伤的最重。
“多谢王妃赠药。”崔吝颔首道,这声里隐隐多了一丝感激。
虽然裴初宁说药是萧珩让自己送的,但那辆马车是崔吝准备的,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不用谢,不过你们这是在煮粥?”相较于崔吝态度的转变,其实裴初宁更感兴趣的是那锅粥。
她记得粮食干粮和药都被男主和他带来的人毁了差不多,这米应该是从不久前路过的村庄里买下的。
“嗯。”提起这个,崔吝脸上闪过一瞬尴尬。
裴初宁绕过他走到火堆前,只见上面已经搭起了简易烤架,应该是准备等下烤鸡,盛粥的瓦罐已经被端到一旁,叨叨男和沉稳男正笨手笨脚盛粥。
裴初宁瞥了一眼碗里的粥,米水分明,除了冒着热气,一点也不像是被煮过的粥。
分明没熟啊。
让大反派喝这样的粥,她真怕他一不小心卡到嗓子眼把伤口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