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这样。
一个孤独的灵魂对于夜叉的天然依赖。
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只能是这样。
“那你真的很称职!”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的领导该给你颁个劳模奖状!”
他对我点点头:“所以,不要对我有别的情感,想都别想。”
“不不不,你安慰了孤独的灵魂,我得替那些灵魂好好感谢你。和你一起这么多天,我发现你也没什么朋友,我就勉为其难,来当你的朋友吧。”说完,我蹦到拿依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朋友!我们回家!”我拉着拿依往前走,完全不介意他已惊得灵魂出窍。
回到家,他洗澡睡觉,我看书看得失形散魄。熬到天亮,我看着他吃早饭,然后一起出门上班。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天。
这会儿,我正在吧台里帮忙洗刷马克杯,却听见一声尖叫。尖叫来自一位女士,但很快,一位男士也尖叫起来。咖啡店里的十几位顾客站起来,从玻璃门逃走。
“不要出来。”拿依对同事们说。
“你也是。”他看着我,眼神凌厉。
我点点头,在我发现地板上到处爬满棕黑色的野鼠之后。
野鼠们叽叽喳喳地咖啡厅里横冲直撞,却自觉地在拿依迈步走出时,退出一个圈。
“还不吸取教训。”拿依站在鼠满为患的厅堂,朝落地窗外说。
那儿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如果眼神好一点,你能看到一根卷曲的鼠尾慢慢伸直,垂落下来,继而是一个彩色的人影。
哦,是那只花里胡哨的鼠妖。
鼠妖拉开玻璃门,大步走进来,立刻有许多野鼠在他脚边围簇起来。
“堂堂夜叉,在咖啡店打工?”鼠嘴开合,鼠眼越过拿依的肩头,看向站在柜台里的我。“小鬼姑娘,别来无恙。”
“你既然出现在这儿,摆明了不把特刑科放在眼里。”
“对头。你猜,为什么?”鼠妖话音刚落,便抬高鼠尾,直朝我而来。
而我,从来不知道一根老鼠尾巴可以伸这么长。我更不知道的是,就在
。鼠尾尖快要到达吧台的一瞬,被金色的光芒击退。
强烈的冲击让鼠妖转了好几个圈才定住。他眯着眼说:“死夜叉,这不是你的东西。”
“一个朋友的。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滚回你的老鼠洞。”拿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如此看来,我只要呆在吧台里就没事。但,保险起见,我往咖啡机后面挪了挪。
“别把路走窄了。你们夜叉,有几百年几千年好活,何必为了个小鬼,和我们整个妖界作对?”鼠妖捻了捻十几公分长的胡须。
“就凭你,动员整个妖界?”拿依轻哼一声,以示轻蔑。
“看不起我?没关系。据说,前几天,你灭了只树妖?厉害。很久没见这么厉害的夜叉了。不过,我还听说,你被那树妖伤得挺重。这不,我来见识见识你的伤,到底有多重。嘿嘿。”鼠妖转动眼珠说。
“啰嗦。”拿依只说了两个字,便瞬移至鼠妖面前,抬起大长腿,给出一个前踢。
鼠妖被踢得飞出玻璃门,只听咣和哗啦两声,咖啡店的门算是报废了。
野鼠们叽叽喳喳地,很快达成共识,涌至鼠妖身后,不再四处乱窜。
“吵死了!”鼠妖拍拍身上的玻璃碴,站起来,对着身后一阵凶。
“你太慢了。”拿依看着门外的鼠妖说。
鼠妖坏笑道:“快不一定好。”语毕,他便蹬着后腿,向前一跃,双手攀住门框,朝拿依踢过来。
毫无疑问,拿依一偏身,就躲过了。
真是游刃有余。我气定神闲地看着拿依玩捉鼠游戏。
鼠妖就势爬在书架上,蹭掉了好些书。
“你知不知道,你毫无胜算。”拿依说。
“好像是吧。不过人类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鼠妖保持趴在书架上的姿势,头仿佛转了一百八十度似的,看着拿依。
拿依瞬移至鼠妖跟前,抓着他尖嘴旁的长须,打了个结,再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扔过来。
其实鼠妖离我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我能看到他在空中旋转时,朝我笑。我也说不清那是
。不是笑——总觉得老鼠的脸上不该有任何表情。毕竟它只要站在那儿,就够恶心了。
“小姑娘,”鼠妖稳稳落地,“你有没有想过,这只夜叉这样护着你,到底图什么?”
拿依瞬移到他身边,挥出右拳,鼠妖砸中一张木桌,滚进沙发里。
“别理他的话。”拿依看着我。
本来我就没打算理他。我满不在乎地对拿依笑笑。但,马上我就被突如其来、仿佛在耳廓里面响起的声音吓得低下头。ωωw.cascoo21格格党
“这夜叉到底图什么?”
“是在传说中青面獠牙的夜叉!”
“你见过他的真面目。”
“你从来不怀疑他吗?”
“对。就像这样,让你身上的伤痕显现出来。”
“有趣。你是被虐杀致死的吗?”
“伤痕可以显现,但仇恨不可以。”
“仇恨得经过你的心脏、气管、食道吐出来。”
“仇恨得涌满你的四肢,给你捏碎施虐人的力量。”
他的身体进不来,但他的声音可以。
我无力地查看自己斑驳的身体。
“陈宋宋!坚定你自己的心!”拿依远远地对我说。就在他分神看向我的这一秒,鼠妖飞身用右脚踢向他的脸。
猝不及防的拿依撞在书架上,落了一地的书。
我看着受伤的拿依,既心疼又气愤。我的视线在两种情绪的交织中逐渐变成血红色。
“就是这样。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受伤很难过吧?凭你区区一个鬼魂如何保护他们?变强大——邪恶且强大,才是唯一的办法。”
恶魔的低语还在继续,而我避无可避。
“住嘴!”拿依蓄起鬼炼火,成一个暗橙色的火球。那本该绿莹莹的光球,砸向鼠妖。
当伤痕逐一显现时,疼痛也一并出现。我很痛。我害怕那些黑暗的水再一次淹没我。我害怕这一次淹没是永久。我必须爬起来,朝岸边,朝没有水、没有恐惧的方向。我想起曾经附身于拿依时,那温凉的安全感。那安全感像异极磁铁般吸引着我,而我就要失去控制,飘出金黄色的保护圈。
但我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