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拿依家出来,独自在街道上晃荡。自从决定要向那本小说里的主人公学习,我便对自己有了信心,好像在一片晦暗的云雾中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踏实了。
当皮安娜开着巡逻车与我相视而过时,我朝她微笑。
在进入家门前,我深吸一口气。隔着房门,我听见电视机的声音,放心了大半。我径直穿过门,看到满墙的照片。照片大小都差不多,用原木色或者白色的相框装裱好,围着电视机摆成了爱心形。
电视里在放新闻,老陈坐在靠阳台的边桌旁喝茶,妈妈在房间里休息。我走到老陈身边,轻声说:“我回来了。”
老陈透过热茶飘起的烟雾,看着照片墙。
“宋宋,爸爸在喝茶,你要不要尝一尝?给你来一杯吧。”
我看着老陈把一个空杯摆在对面,倒上茶。
两年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死亡,而他们还不肯接受我的离开。
我慢慢走进卧室,轻轻在床边盘腿而坐。妈妈熟睡着,怀里抱着一个HelloKitty娃娃。这个娃娃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总是会把它摆在一侧陪我入睡,现在它成了妈妈的支柱。
我看着她的侧脸。
我数着她眼角的皱纹。但其实她不笑的时候,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我勾勒着她眉毛的形状。
我想象着她嘴唇的柔软。
我真的跟她很像。
她的眼皮在轻轻颤动。
在做梦吗?会梦到我吗?
如果梦里我们能相见,我最想对她说:“妈,我好爱好爱你哦。”
我趴在床边,听着她的呼吸,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就这样,在我们小小的家里,悠闲的我在老陈身边转一转,在妈妈身边转一转。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吃过晚饭,并肩站在阳台,看着远方的落日。
我站在他们身后,不禁心想:有这样一个知心的人陪伴着,等待黑暗泼洒满世界,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吧。
“老陈,你说,宋宋现在幸福吗?”
“幸福。她这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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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算暂时身陷沼泽,也会自己爬出来的,因为——我们给了她足够多的爱。”
“嗯。可是老陈,我好想再见见她啊。”
“如果你真的想见,咱可以去特刑科提申请。”
“可是,我又有点儿害怕。”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老陈往妈妈身边靠了靠,搂住她的肩:“我懂。”
我差一点儿就泪崩。但是妈妈说得对,谁都有身陷沼泽的时候,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叮铃——
陈宋宋。生于乙亥年八月初五,卒于戊戌年五月廿七日者——速来——
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出去,穿过大门。我下意识地与这股力量对抗。我双手抓住门框,在门中停下。
“小鬼,别挣扎了,随我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转身,看见走廊尽头的一团黑雾。是鬼地公?
“我哪里都不去!”我大声叫道。
“放肆!”黑雾敲着旁边的一根手杖,发出对我而言震天动地般的响声。我捂住自己的双耳。
“我还有没完成的心愿!你不能带我走!”我大声吼道,头一次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量。
“你以为留在这里,可以帮到他们什么吗?可以改变什么吗?痴心妄想!”鬼地公再一次敲动鬼杖。这一次,我的心都要被震裂开来。如果我还有一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的话。cascoo21格格党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我抬头直视那团黑雾。
“执迷不悟!”黑雾举起鬼杖,杖头直冲我而来。
我眼睁睁看着鬼杖在我斜上方飘动,不知该不该伸手把它抓住,扔还给黑雾,或者据为己有。
就在我和鬼杖对峙的时候,杖头里飘出一个人头。那个头前额突出,好像被什么东西敲打过,又红又肿。它的眼睛大得离谱,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那头的两颊有暗红色的晕,显得诡异又可爱。那头张开嘴,来咬我的头。我下意识伸出胳膊,挡了一下,只听‘铛’的一声,那头的牙齿咬住我的胳膊,我却没有一丝感觉。
那头歪了歪,露出疑惑的表情。
鬼
。地公显然如这颗头一样惊异:“你上过夜叉的身?”
那头乖巧地松开上下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缩回鬼杖里,鬼杖也慢慢飘回鬼地公身边。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对那鬼地公说:“怎么?我上过夜叉的身,是不是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
鬼地公生气似地闷哼一声,周围的黑雾如拖地长裙一样扑散又缩回:“别得意。日后再见。”
不等我挥手说再见,鬼地公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一个受了惊的魂魄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反复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我只是上了次拿依的身,就有了鬼地公都无法伤害我的能力?他知道吗?会不会,他是故意让我上他的身,让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我激动地狂奔,哦不,狂飘回拿依家。
我敲了敲门。
拿依打开门时,穿着宽松的黑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头上还是一团如细棉般松软的黑发,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拿依!”我向前一冲,差点就到他怀里,可我控制住了自己,保持合适的距离。
“刚才我碰到鬼地公了!”我抬头看着他说。
“嗯。”他伸手抓住门把手。
“他想抓我来着,用那个鬼杖——”我激动地跺着脚。
“进来再说。”他歪头道。
“好!”我弯腰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我坐在沙发上,不喘气地描述完刚才的状况,拿依则在对面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听着。
“拿依,我想知道,你是故意让我附身于你的吗?在金海市的时候?”他想吃了我,我一直都知道的,但不用到这个地步吧。我在心里暗暗期待着什么。
“什么意思?”拿依喝了口水,问我。
“字面意思啊。你怕我会遇到鬼地公,你怕到时候来不及救我,所以故意让我附身,这样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了,是吗?”我又解释了一遍。
拿依摇摇头:“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以前没有鬼魂如此大胆,敢上夜叉的身。”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责备我,又像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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