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塞进他手里的玫瑰, 那朵玫瑰开的正盛,同样也没有被处理过,娇艳欲滴的花瓣边缘有泛着卷的枯萎痕迹, 更重要的是——它带刺, 而那个青年把玫瑰直接塞进了自己手里不说, 甚至还捧住了自己的手,以至于他被扎了条件反射性地想松手都不行。
这让费奥多尔开始怀疑对方究竟是忘记了玫瑰带刺的事, 还是因为扎手再加上对方觉得气氛已经到了所以顺手塞进了自己手里。
他视线带着探究意味从玫瑰落向对方脸庞,中途被对方被猩红晕染的唇吸引了注意力,在一片猩红中能够清晰看见对方被刺扎破的伤口。
费奥多尔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自己被同化成了吸血鬼,但是这一次吸血鬼的特性似乎跟之前的吸血鬼并不一样, 比如说对方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愈合,他之前咬的对方那一口至今仍旧存在着痕迹。
——这是因为对方实际上并不是吸血鬼,而是怪谈灵异吗?所以这一次吸血鬼的特性是按照那些怪谈描述所展现的?
费奥多尔脑海中不断推理着种种信息, 最后最先说出口的话还是——“您先松手。”
没有处理过的玫瑰确实扎手。
岑言闻言听话地松开了手,感应着道具传递过来的情绪反思起为什么师父一号听见他这么深情又炽热的告白仍旧无动于衷,难不成对方喜欢更直白一点的实际举动?
费奥多尔把手里的玫瑰放在了桌上, 又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俯身给蹲在他身前的青年擦拭掉身上的血迹。
似不经意般问道:“您现在似乎没有当初吸血鬼那样的惊人愈合能力?”
岑言听见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下意识打开板面又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状态的详细情况,“嗯, 因为我并不是吸血鬼, 是怪谈中的灵异,所以我不算活着但是也没有死亡。”
“不算活着也没有死亡吗?”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微凉的指尖搭在对方颈侧, 那里的皮肤仍旧温热, 指腹下也仍旧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就像是活人一样,也像是怪谈中的惊悚元素一样——与活人无异,但仔细接触时却又能感受到似而非是的诡异气息。
雪白柔软的纸巾擦拭过对方唇片,又顺着血迹往下擦干净所有殷红。
眼前的青年对他的所有举动都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现,就像是朝他展现出所有信任一般,全心全意信赖着他,顺从地任由他动作。
即使费奥多尔很清楚对方一开口又或者是回过神就会打破这种假象,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平时从不听人话又自我任性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青年此刻所露出的乖巧与信任的反差感确实能够极大满足某种占有欲。
指尖把对方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连带着蝴蝶结也给对方重新打了一个。
岑言正在分析他的个人板面,板面上的血条依旧是问号,在受伤的时候会显示扣除多少,但是却没有上限,就仿佛血条变成了无底洞可以扣成负数了一样。
可以变成负数的话,那确实很符合他现在不是人的怪谈灵异身份,毕竟怪谈里的东西都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过既然没有自愈能力又不会死再加上他现在还是最为诡异的怪谈灵异,那他是不是可以尝试把头切下来,来个分头行动?
嘶……但是分头行动好像就不能带师父一号去兜风了,开车的话,好像空不出手提头,不知道能不能缝上去,缝上去的话似乎需要别人帮忙,果然还是先带师父一号去兜风,兜完风回来之后再试试看能不能分头行动比较好。
仔细一想还有点期待,毕竟他还没试过分头行动是什么感觉。
岑言迫不及待地再一次朝对方邀请道:“师父,我带你去兜风吧!”
费奥多尔感受着窗户被打开不断呼啸袭来的冷冽寒风,目光落在对方满是期待的脸上,脑海里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决定先听听对方的想法,“您为什么一定要邀请我去兜风呢?”
“这当然是因为师父你心情不好。”岑言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问了师父四号,他说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去兜风。”
虽然对方能够记得他心情不好的事情并对此上心起来确实让他感到了些许愉悦,但是……
费奥多尔沉默半晌,还是给对方解释道:“并不是人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兜风的,您师父四号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兜风,这大概是他性格如此,他人的解决方法放在我身上不一定有效,这一点要结合每个人的性格来判断。”
说到这里,费奥多尔微微顿了顿,他语气温和,循循善诱,“您不是已经去了解我了吗?如果由您判断的话,您觉得要怎么来安慰我因您而起的坏心情呢?”
岑言觉得师父四号的解决办法应该是有效的,毕竟他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觉得那种方法确实不错,但是现在听师父一号的话似乎对方并不想去郊外飙车兜风散心。
而且对方这个说辞……听起来像是在攻略游戏里送了不符合攻略对象不符合对方心意的礼物一样。
这个游戏果然严谨又真实。
岑言看着对方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眸,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几分钟,斟酌着选择了最为保险妥当的提升好感度方法,“吃饭吗?师父?”
费奥多尔:……
他觉得这还不如去兜风。
费奥多尔委婉地说道:“吸血鬼的獠牙不方便咀嚼食物。”
“你可以点饮品用吸管喝。”岑言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指尖摸向颈侧,似大彻大悟般,“那,师父你想喝我的血吗?”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不是很想,他并不会被吸血鬼的本能驱使,更别提他现在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
不过这个问题也确实有些为难对方,毕竟眼前的青年连什么是情感都没有彻底弄明白。不过现在既然对方已经认真起来了,甚至能够为他去准备一辆会开的车,那稍微循序渐进一点也未尝不可。
“我不喝血。”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您变成非人之物后会感到饥饿吗?”
“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跟师父你吃饭。”岑言直白地说出了实话。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从椅子上起身去身后衣服山里翻找出了款式还顺眼的保暖衣物更换。
这是同意的信号!
岑言快乐地一边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换好衣服,一边询问对方的意见,“师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您随意就好。”
费奥多尔想起了对方开车的速度,迟疑地放下了手中原本想要戴在头上的雪白帽子,有些想自己开车带对方出门,但是一想起当初两次带对方,对方两次都跳车的举动,又觉得对方不会同意,更别提现在对方特意弄了辆会开的车。
费奥多尔叹息着把帽子放在了桌子上,“不过……您开车能慢点吗?您知道的,我身体不太好,如果您车速太快的话,我会感到不适。”
“好。”岑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虽然对方答应的很干脆利落,但是在下楼对方坐上机车的那一刻,费奥多尔仍旧感到了些许失策。
他观察着漂浮在那个青年周身的幽蓝色、像是“鬼火”一样的火团,普通的鬼火只是磷火,而眼前青年周身的鬼火却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火——每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里都有一个有鼻子有眼的简笔画小幽灵,这已经不是鬼火的范畴了,更像是自带鬼魂的范畴。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防备着那些好奇朝他飘过来的幽灵鬼火,近距离一看那些东西里的幽灵居然有几分像岑言。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费奥多尔又有些窒息,开始困惑起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个宛如当初向日葵一样的眼睛嘴巴里看出岑言影子的?难不成是因为这些鬼火幽灵是由对方散发出的?还是因为这种裹挟着熟悉气息又黏着他的表现?
岑言有些奇怪为什么师父一号迟迟不肯上车,以为对方也觉得男生坐在车后面很逊,“师父,你要跟我一块开吗?”
费奥多尔思绪被这句话打断,他想象不出来对方说的一块开会是个什么情况,一个人开一边吗?
“不用……”费奥多尔指尖拨弄了一下周围朝他飘过来的幽灵鬼火,朝对方问道:“岑言,这个是什么?”
“是有关我怪谈里的描述内容,在夜晚骑上交通工具就会散发出如同幽灵般的鬼火。”岑言又翻看了一下板面。
费奥多尔明白对方身为怪谈的共通性了,此刻对方所拥有的能力就像是那些怪谈传闻中的一样,有着非人恐怖没缘由的特性,将那些原本他人想象出的无中生有的恐怖情况全部都实体化。
只是……
“……一百六十六种怪谈里的特性能力您全部都有吗?”费奥多尔脑海里飞速回忆着与对方有关的怪谈,那些内容描述近乎要把对方描述成不可名状又万能的东西了。
“没错,全部都有。”岑言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颇为自豪地说道:“师父,现在不做人了的我啊,可是很强的。”
确实很强,各种意义上的。
横滨现在流传的怪谈总共也才三百左右,对方一个人就占了大半。
费奥多尔指尖伸进那团幽灵鬼火里,指尖直接穿过了那团火,没有实质性的触感就像是单纯的一团光一样,明明是诡谲不详的鬼火,却带着与对方相同的暖意。
总觉得师父一号对这些东西很好奇的样子,岑言若有所思地问道:“师父,你原来喜欢这种东西吗?”
没想到师父一号爱好也挺怪。
“不……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费奥多尔收回手,扶着对方肩膀坐上了机车后座。
他有些不习惯坐机车,更别提他还没坐稳对方就直接一骑绝尘,如同把油门扭到了最大似的,周围的幽灵鬼火都被拉成了一道光,险些也把他掀飞了出去。
这让费奥多尔在用力环紧了对方腰腹的同时,又不由得开始怀疑起对方到底有没有听他的话。
手下触感温热柔软,跟耳边不断呼啸近乎要把人冻成冰的寒风呈两极,就仿佛眼前的青年并不会受到外界影响削减自身状态,如同定格了一样。
岑言原本想直接挂最高档,但想起师父一号的话还是挂了中规中矩的中高档,因此他此刻并不觉得速度有多快,甚至还有些慢,只不过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吃饭,所以并不着急,也没有再像之前赶路那样开辟路程,更像是漫无无目的在整个横滨闲逛一样
前面的路段似乎起雾了,由薄至浓,从一开始以为是普通寒雾的地步到最后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区区白雾根本不会影响岑言的开车技术,他一头扎进了雾气里,这种果决的举动让身后费奥多尔想要说些什么,但巨大的气流让他完全张不开嘴,又想起这个青年身上的一百六十六种怪谈,索性干脆静静等待事情的变化。
果不其然,对方突然摁下了刹车,在整辆机车都要栽跟头的那一刻,又被岑言顽强地压了回去,人是没有顺着机车来两个大跟斗,但是费奥多尔的身体却没能跟上思绪及时反应过来,顺着惯性撞上了对方后脑勺,眼前一瞬间漫起黑光。
他松开环住对方的手,转而摸向自己额头,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好像撞到了什么了。”岑言没有察觉到师父一号撞上了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碰瓷了。
为什么用好像?因为那个人是从雾中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但是他侧身往地上看的时候又没看见人影。
就像是撞到了什么怪谈灵异,然后对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准备偷袭他了一样。
他感受到了新的怪谈伙伴的味道!
费奥多尔觉得以对方的行驶速度会撞到什么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更别提这片白雾里的“人”更多,他轻轻揉着自己额头,“您要下车去看看吗?”
“看看吧。”
虽然这种情况像是恐怖片里经典陷阱桥段,但是现在的岑言根本不怕陷阱,倒不如说他希望这种热情送上门的怪谈伙伴越多越好。
费奥多尔了然地率先下车,看着对方一个扫腿下车停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帅气又洒脱,但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是岑言。
他的额头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因此费奥多尔只能想到如果对方忘记了自己还在车上,那说不准现在能一个扫腿能把他扫下来。
岑言把车停在了路边,拉着师父一号往前寻找了一段距离,但是什么都没有,这一片区域空空荡荡。
他难道把那个怪谈伙伴撞出百米远了?他现在原来已经这么强了吗?
费奥多尔看见这一幕也沉默了片刻,感知到对方那边疑惑中带着些许惊讶和喜悦的情绪,疑惑他能理解——这大概率是因为没能看见被撞的东西,但惊讶和喜悦是什么意思?
为了防止对方思绪又往难以预测的方向发展,他轻声给对方解释道:“这片诡异的白雾大概是怪谈中的《十字路口的美少年》,据说有一种大雾天在十字路口向过往路人提问的占卜,路人的回答就是问题的正确答案,而在其中有一名只出没在雾中的黑衣美少年,他会对所有向他提问的人说出刻薄诅咒,得到诅咒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自杀,因此这片白雾中也徘徊着许多自杀之人的亡灵。”
岑言视线打量着周围看起来寂静无比的环境,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师父你觉得我撞上的是亡灵吗?”
费奥多尔觉得不是,在这片雾中亡灵本质更像是行尸走肉般重复生前占卜行为的尸体,如果对方撞到的是亡灵,那肯定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找不到目标的情况,他觉得对方大概率是撞到黑衣美少年了,毕竟只有黑衣美少年才拥有这种随时在雾中出现又消失的能力。
再加上这片雾气出现时间不算长,说不准是黑衣美少年刚从雾中凝聚身形就被对方撞散了。
师父一号的沉默让岑言不由得疑惑地回头看向对方,这一眼让他注意到对方指尖一直捂着额头,下意识诧异地问道:“师父,你额头怎么了?”
费奥多尔也很想知道怎么了,对方这么迟钝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平静地告诉了对方真相,“是您刚刚急刹撞上的。”
岑言瞳孔地震,当即贴近对方想要看看伤势,“起大包了吗?师父?”
费奥多尔:“谢谢您的关心,但是很可惜没有。”
岑言总觉得师父一号语气有点深意,通常这种话都含有反义,所以实际上肯定很严重,他扒拉下了对方的手,刚想看看到底有没有起包,那一块皮肤就被下垂的刘海给遮住了,他直接上手把师父一号的刘海往后梳,露出全部额头。
常年不见光有几分病态的白皙皮肤上蔓延着大片绯红,甚至隐隐约约有点肿了的模样。
岑言在安心师父一号确实没有起包的时候,又有些难以置信,“师父,你……发际线居然这么正常?”
他以为按照这个游戏的写实程度和师父一号天天刷新在电脑前面的工作频率,怎么也该是个发际线到头顶的标配,结果对方发际线居然这么正常?
费奥多尔:?
对方这种反应很难不让他怀疑眼前这个青年是不是故意急刹那一下借此看自己发际线的,毕竟对方每一次出现看见自己在电脑前工作时都会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唏嘘,也像是担忧着什么一样。
岑言说完这句话忽然警觉,听说很多男人都会在意自己发际线,更别提一直戴着帽子还是程序员的师父一号,他这一句话就像是在质疑师父一号身为程序员的技术一样。
岑言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安慰道:“没事的,师父,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没有经验,下一次我会注意不要急刹的,这点红肿很快就能消掉了。”
费奥多尔完全听不出对方这是在安慰自己,只觉得对方还是不要再开机车带自己比较好,不然对方下一次说不准直接给自己扫下来了。
没等岑言再接再厉继续给对方画大饼,一道冰冷又毫无起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的恋爱,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这一句话没有指向性的目标,仿佛在同时诅咒岑言和费奥多尔两人。
伴随着尾音的落下,岑言眼前突然连续不断弹出系统提醒弹窗。
「提醒玩家,您已被怪谈——十字路口的美少年(黑衣)诅咒,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您对他人的爱意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将都会转化为绝望,爱意越浓,绝望越深。」
「满足《吸血鬼始祖》被动触发条件,十字路口的美少年(黑衣)已被您诅咒,对方对他人的爱意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将都会转化为绝望,爱意越浓,绝望越深。」
这个诅咒可比川上富江的有杀伤力多了,吓得岑言倒吸一口凉气当场去看状态栏debuff详情。
「debuff:川上富江之间记忆互通,她们的仇视将会给您带来更多的麻烦,要小心她与她的追随者(来源川上富江)
您将会无可救药地疯狂迷恋您心中的恋爱对象,无法得到满足的爱意会化为同等的绝望直至将您摧毁,崩溃自杀后,您将会被同化为白雾一份子,而这份对他人的爱意将转移到黑衣美少年身上(来源十字路口的黑衣美少年)」
下面这个debuff出现没有一秒钟又很快消失,新的弹窗紧随其后。
「十字路口的美少年(黑衣)诅咒已被《行踪诡秘怪异者》与“非常规免疫”祝福无效——您不会被其他灵异同化,亦不会被非正常情绪/情感驱使。」
岑言安心了,果然不做人就是最强的!
他回过头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只见浓雾中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男人,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正常的灰白,眼睛里也没有瞳孔,嘴唇是如血般的红,耳垂上带着一枚金属圈,打扮的还挺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周身总是闪烁着奇怪的雪花斑点,就像是老旧电视机信号不良会出现的东西一样。
岑言看了看那个脸上没有情绪的黑衣美少年,又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突然有些阴郁的师父一号,最后压低声音凑近后者奇怪地问道:“我们好像没有问他问题吧?”
为什么对方现在主动来诅咒他们了啊?这个怪谈灵异仗着有白雾又在他的地盘所以就这么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