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普通人在突然得到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异能时都会爆发出混乱与试图推翻秩序的存在, 但是横滨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异能特务科和青之氏族的预料。
没有任何大规模混乱出现,一切照旧,大部分人仍旧是该干嘛干嘛, 小部分人正在研究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份能力去赚钱, 甚至最大规模的纷争只有个小混混群体得到异能准备大展身手,结果运气不好被准备抢劫的目标——一个遛鸟大爷狠狠打了一顿。
当青之氏族赶到时,那个小混混群体已经鼻青脸肿地被迫听了那个遛鸟大爷叨了一个小时的人生哲理。
当青之氏族纳闷地跟异能特务科的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坂口安吾不知怎么想起了之前那个青年搞出的动静, 比如说什么全员吸血鬼,又比如说什么全员默示录病毒,这样一想, 好像成为异能者反而不算什么了。
一时之间坂口安吾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对方把横滨市民心理承受能力都提高了,让他们此刻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全神贯注捕捉费奥多尔的行踪。
……
拿着岑言馅毛巾卷的费奥多尔闻言也沉默了片刻。
目前德累斯顿石板解放的程度还不够,因此异能者只大规模转化在了横滨区域,可以说十个人里有九个异能者, 这种情况本该是最容易出现纷争与混乱的,但是他昨晚观察到的混乱却屈指可数。
费奥多尔思来想去, 觉得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他手中这个青年的身上,毕竟无论怎么想, 对方才是最大的危险源头。
而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用疑惑的视线看着自己,仿佛想要知道没有混乱的原因。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 说道:“人这种卑劣的东西, 什么都会习惯的……”
他说到后面有些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番话说出来也有些变了味道, 下意识想起这个青年之前所说的“桀桀桀, 看啊人类就像是垃圾一样”以及“新人类旧人类, 新人类就该发烂发臭”“我要把你们都磨成粉”之类的话。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瞬间,对上那双茫然的璀璨金眸,把手中的毛巾卷裹的更严实了。
怎么说呢,感觉有些事情一瞬间又没那么重要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深度思考的必要了。
总觉得直白地在这个青年面前说这些话,会显得自己跟对方一样。
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
岑言从毛巾卷里努力伸出了一只手,随后又伸出了一只,没等他双手接力从毛巾卷里出来,师父一号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停滞住脚步,随后拐进了一旁的巷子。
紧接着几名穿着蓝衣服的npc从巷子口路过,看起来像是得到消息在这片区域搜查什么人。
【感觉有点为师父一号紧张起来了】
【确实,但是一看见岑言还在毛巾卷里的样子,再加上这些npc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就有些紧张不起来了。】
【毕竟师父一号已经掌握住了罪魁祸首】
【《掌握》物理意义】
【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带上这个吧.jpg】
【太好了,带上了之后难度一瞬间从普通变成了地狱】
【游戏,我只玩高难度的,很喜欢那种即使有攻略也过不去,每次都功亏一篑死在一步之遥的感觉,太让我着迷了】
【但是言宝这游戏别提攻略了,感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在玩】
“是青之氏族。”费奥多尔全神贯注地观测青之氏族的去向,察觉到手中青年的不安分,以为对方也想看他在躲谁,轻声解释道:“他们好像跟赤之氏族合作了,我已经绕过了有监控的地段,但是他们还能找到我的行踪,这只能是赤之氏族某个成员的占卜能力。”
然而岑言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在发现师父一号食指和大拇指手指刚好隔着毛巾捏住了自己的腰没办法挪出来后,他转移了目标,准备先用毛巾把自己头发擦干。
费奥多尔刚准备抬起脚步继续赶往据点,一股雪白的烟雾不知道从哪里腾升了起来,费奥多尔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后退躲开,但是这反而让他在突如其来的重量面前失去了能够支撑住的平衡能力。
在费奥多尔失去平衡倒向地面的同时,他大脑快身体一步想起了二十四小时似乎已经到了。
噗通一声,费奥多尔背脊撞上了墙壁,而那个青年又顺应重力压在了自己身上,腹背受敌的感觉让费奥多尔险些眼前一黑。
幸运的是岑言反应迅速双手撑住了墙壁,没有让两人的头也顺着惯性撞在一块,否则他觉得师父一号血条大概要被撞掉一半。
岑言看着师父一号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不由得开始思考师父一号现在的血条该不会已经下降大半了吧?万一到那种崴一下就会死的丝血程度该怎么办?
“师父,你没事吧?”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有事,他感觉背脊大概是出血了。
视野里黑发青年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原本卷翘的发梢此刻乖巧地贴在脸颊上,对方的斗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已经干透了,但是里面的衬衣却仍旧是湿的,隐约可以透过薄薄的布料看见下面白皙偏瘦的身体。
由于之前拿着对方的手势以及两人此刻姿势的原因,费奥多尔手还搭在对方腰间,岑言也因为突然变回正常体型、失去平衡的原因顺势跨坐了在费奥多尔身上,双手撑在了对方两侧的墙壁上,来了个不太经典的壁咚。
此刻两人距离极近,费奥多尔第一次发现了对方给他在直觉上的印象,不像是曾经那种带着飘忽不定的虚幻感,而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感受到了那种犹如初冬暖阳般的温和气息。
岑言从那双漂亮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师父一号给他的感觉一向是冷清冷冽的寒意,但是有时候又像是一捧雪那样,偶尔会让他觉得真实过头。
比如说现在。
费奥多尔率先回过神,他缓缓开口,“我还好,您先起来。”
岑言应了一声,在准备爬起来的时候系统突然弹出了提醒弹窗。
「提醒玩家,您对绑定对象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心意相通等级已提升,目前三级。」
「三级开放效果:横滨境内,您可感知到对方大概的位置。」
岑言愣住,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心意相通等级是怎么提升的,难道要多贴几次吗?
费奥多尔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原本要起来了,结果又重新坐了回来,甚至开始乱蹭,在对方的不懈努力下,成功把他衣服也弄湿了。
费奥多尔很困惑,“岑言?”
“嗯。”岑言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用力又贴了几次后,岑言失望地发现并没有提升等级,他一边思索着这个心意相通等级提升的原因,一边从师父一号身上挪开,顺带把对方也从地上拉了起来。
虽然等级没有继续提升,但是往好处想想最起码头发擦的差不多半干不滴水了。
这一拉让费奥多尔觉得自己背脊肯定擦破皮了,丝丝缕缕的刺痛传导上神经末梢,他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轻声询问道。
“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
岑言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分钟,他觉得既然副本已经通过了,那后面二十四个小时干什么都行。
原本想成为唯一的王,虽然现在砸了石板他确实能成为唯一的王,但是能够观测未来的能力太好玩了!他还没玩腻呢!
于是岑言缓缓开口,“我想去码头整点薯条。”
“整点薯条?”费奥多尔疑惑地重复一声,他以为对方之前吃甜品已经吃饱了,没想到还能吃得下吗?
“对,然后站在码头上,观测未来薯条会被哪只海鸥叼走。”岑言表情严肃,仿佛即将做什么严谨的实验。
费奥多尔:……
“这有什么意义吗?”
“有的,这关系到人类的未来,以及自古以来的一个现实主义问题。”岑言说到这里四十五度抬头,双手背在身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悠远神色,“那就是——海鸥到底喜不喜欢吃薯条。”
更主要的是,既然这个游戏如此真实,那这个游戏里的海鸥会大胆夺食吗?是每只海鸥都会来夺,还是每次都随机一只来夺?
【未来纪元限定版,哲学家:岑言】
【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
【所以海鸥到底喜不喜欢吃薯条?】
【我觉得海鸥喜不喜欢吃薯条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言宝想要用黄金之王权柄带来的技能去观测哪只海鸥叼他薯条,抱着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吧?】
【居然有海鸥敢从我们八彩之王手里抢薯条?big胆!拔毛!一定要拔毛!】
【好一波钓鱼执法】
【都怪钓鱼佬总是钓岑言,他现在变得这么高冷还喜欢钓别人,怎么想都是钓鱼佬的错】
【《高冷》】
【我懂了,这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接受了这个说辞,就像是对方经常会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
“德累斯顿石板解放是因为您之前的力量不足,还是您也想要一个全是异能者的世界?”
岑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师父一号想要砸石板的事情。
如果师父一号想要让他去砸石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等他把观测未来的这个能力玩腻。
只不过师父一号很容易不高兴的样子,说出来会不会显得他之前说的那些情话都是骗人的甜言蜜语?
一瞬间,岑言脑海里浮现出了某种经典场面,比如说师父一号会问“是石板重要还是我重要?我不信,除非你把石板砸了。”又或者是“我和石板同时被人砸你先救谁?”这种死亡难题。
岑言早该知道,跟爱情的甜相伴的还有爱情的苦。
费奥多尔见对方长时间的沉默,心里隐隐约约有了判断,德累斯顿石板大概率是对方有意解放的,即使不是这个答案,对方大概也不会想要砸石板。
只是,现在德累斯顿石板是岑言亲自解放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也会跟之前所有异变那样即将在四十八小时后消失?
最初是吸血鬼始祖,紧接着是“夏娃”“亚当”再到后来与鬼之始祖的大战,以及现在的解放德累斯顿石板,似乎每一次这个青年都会在干扰到异变源头时让异变消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满足对方想要解放德累斯顿石板的愿望也未尝不可,短短四十八小时他还是可以容忍的。
两人近乎是同时开口。
“我可以接受您解放德累斯顿石板。”
“师父,为了你,我愿意去砸石板。”
同时说出来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怔了片刻。
在岑言诧异于师父一号为什么突然改变目标,难不成在这个副本师父一号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支线没有挖掘出来时,费奥多尔从对方的话和传过来的情绪波动中率先明白了一切。
他似笑非笑般,“真的吗?您愿意为我砸了德累斯顿石板?”
“当然。”
岑言觉得师父一号既然不那么执着了,那等他去码头钓鱼执法抓海鸥再砸石板也没问题吧?
“但是,师父你要先等我整点薯条去码头。”
费奥多尔不是很能理解对方对码头薯条的执念,但是他愿意等这么一会儿,毕竟他也想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为了他砸德累斯顿石板,又或者说,在之前的推测下,德累斯顿石板砸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我陪您去吧。”费奥多尔欣然同意。
两人一块绕过监控往距离码头最近的快餐店走去。
岑言跟在师父一号身后,毕竟他不清楚哪里有卖薯条的,之前新手村的布局就没有记清楚,更别提现在未来纪元副本把这座城市大规模改变了,导致岑言更不识路了。
他一边走,一边用观测未来的技能观测周围有趣的东西,比如说路过的电线杆和花坛,又比如说一些猫猫狗狗。
岑言目标锁定一只趴在花坛上晒太阳的三花猫,在使用了技能之后,出现的未来景象让他大为震撼。
出现的屏幕是以第三视角的模样展现的,因此岑言清楚地看见了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三花猫在夜色里从屋檐上窜过,最后落入了家中,在一阵光芒过后化为人形,变成了……拥有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希望猫拟人的铲屎官呢?快出来!】
【呃啊啊啊!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一幕的眼睛!】
【果然,每一次看岑言直播都会造成血腥风雨,这一次受害者是广大猫奴】
【这是岑言,他知道最近很多人都在为猫猫还没化人而焦虑,所以他特意用这种方式帮助大家破灭掉了美好幻想,快说,谢谢岑言】
【从此世界上又少了喜欢对猫猫说给我变的二次元。】
【这里是未来纪元,岑言称王的地方,欢迎来到八彩之王的世界,对猫抱有美好幻想的铲屎官】
费奥多尔注意到岑言停驻脚步发愣的时间过长,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只正在舔爪子的三花猫。
“怎么了吗?”
岑言慢吞吞地转过头,感觉自己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恍惚地说道:“卧虎藏龙啊,师父。”
别的游戏动物拟人都是怎么美怎么来,怎么帅气怎么来,这个游戏它特立独行!它触及到了所有同行都畏惧的禁区——它超脱世俗的!把猫变成了大叔!还是有小胡子的大叔!
路边一只猫都能是大叔npc,这游戏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仿佛感知危险一样蹿进绿化带里不见的三花猫,“您在用观测未来的能力?”
“嗯。”岑言已经知道这份力量的上限了,只要他刚好卡在十九次,就不会再出现那种数值大幅度削减的情况了。
“师父,我已经完全掌控住这股力量了!绝对不会出现之前变小的情况!”岑言自信地说道。
费奥多尔觉得对方这番话没有可信度,但是也并不打算拆穿,“您需要多少薯条?”
“先来两份吧。”到时候还能自己吃。
岑言计算着自己使用的次数,决定留十次去看海鸥,最后这一次就再看一眼师父一号吧。
多了解未来一点可以有效让他少走弯路。
费奥多尔应了一声去窗口点餐,岑言注视着师父一号的背影使用了技能。
屏幕缓缓展开,说起来有些奇怪,他看其他东西的视角都是第三视角,唯独看师父一号的未来像是第一视角一样。
短短五分钟让岑言看见了一出叹为观止的精彩画面。
在屏幕关闭的那一刻,系统提醒弹窗紧随其后。
「已为您展现可能性最大的未来,技能已成功使用,技能已进入冷却,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
「提醒玩家,您因超负荷观测未来造成力量失控,平息力量需要您付出相应代价,因此身体所有数值大幅度锐减,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
【太好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这是另外的价钱】
【我觉得这个未来画面应该跟岑言有关,毕竟其他的画面我们都能看见,只有师父一号身上的不行】
【呃……你们说会不会是恋爱线?因为计算出的是目前最大可能数值未来,所以为了减少偏差,故意不让我们看见,怕我们误导言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见岑言打通了恋爱线,真的比我死了都难受,呜——】
【是的,这种操作都能在这种真实游戏里打通恋爱线,而你却至今没对象】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直播间开群攻啊——!这下好了,我死了!你们高兴了?!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杀狗凶手(指正)】
【杀人诛心(总结)】
当费奥多尔打包好薯条出来的时候,原本站在原地的青年已经不见了,他很快想到了什么,视线下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神色深沉的迷你岑言。
费奥多尔习以为常地蹲下身把对方捡了起来,随口问道:“您又看我的未来了,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岑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把短短五分钟看见的画面总结,“看见了回家的诱惑……里的经典。”
费奥多尔:?
“什么?”
岑言沉重地看了对方一眼,再次叹了口气摇头。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游戏还能玩的这么花。
费奥多尔沉默了片刻,转移了话题,“您还要去码头吗?”
“去。”毕竟薯条都买了。
岑言坐在师父一号手中,又有些迟疑地说道:“那,看完海鸥还要去砸石板吗?”
“不,算了吧。”
费奥多尔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他把手中的迷你岑言放在了怀里的纸袋中,提醒道。
“您以这种状态去码头的话,或许需要小心那些海鸥,它们有可能会把您叼走。”
原本费奥多尔说这话是为了让对方自己多加小心,但谁知道岑言反而更加兴奋了。
“真的吗?太好了!”
岑言还没尝试过被海鸥叼走呢!所以这个游戏的海鸥会怎么叼人?这也太期待了!
于是在到达码头后,费奥多尔不出意料地看见对方被海鸥叼走,感应到的、属于对方的情绪里甚至满是兴奋与期待。
他平静地看着对方被一只海鸥叼飞,奇异的猎物吸引了其他海鸥的好奇,周围自由翱翔的海鸥都聚集到了一起,在海鸥的争夺下,那个青年突然一反常态,露出了本质,把周围试图叨他的海鸥都打的乱飘羽毛,最后在所有海鸥的背脊上跳来跳去,俨然已经成为了海鸥之王。
夜晚的海风裹挟着湿气与寒意,今晚是一个圆月,明亮皎洁,海被晕染出一片银辉。
费奥多尔伸出手接住那个玩腻了从海鸥身上跳下来的青年,后者看起来已然有些困了。
他摘掉对方头发上沾着的海鸥绒毛,叹息一声,“困了的话就去休息吧,岑言。”
岑言正在思考是直接下线之后上线再去找师父一号,还是等师父一号回去之后再下线,听见这句话他决定快乐地顺应师父一号的话选择前者。
费奥多尔看着对方化为光点消失,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意外地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