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感觉心里很乱,一半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一半是前路未知的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号码是陌生的座机号。
祝留到了巴黎后就把手机开机了,后来醉心于may的展馆,项逢又出了事。
直到这时候看到手机上陌生的固定电话号,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接到赵正言的电话或者消息。
这会是他的吗?祝留不确定,他此刻或许心里仍有芥蒂,看到她不见只会更生气,不联系她也很正常。
她看了眼病房关闭的门,沿着走廊走远了几步,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是孙邈的声音,祝留有些意外。
“总监,你今天没来上班吗?”孙邈当然知道祝留没来上班,但是他又不好直接问她原因。
“嗯,我到国外参加一位友人的摄影展。”
孙邈听到祝留的回答松了一口气,“总监你是不是生气了?”
祝留被他这副孩子似的语气逗笑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孙邈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是祝留潜意识里回避着的。
“她的展馆开放一周,我也不确定。”
祝留说了句谎,出于她自己也不清楚的目的。因为处于巴黎第一区蒙马特区较繁华的路段,may的摄影展为期只有5天。
孙邈说:“总监,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够好,但我愿意努力去改。”
祝留说:“这段时间以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我的问题。”
孙邈有些愧疚,但还是继续说:“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带我们完成岛村的联名项目。”
这话让祝留心里一暖,事业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样的时刻,有一群人会支持你、信任你,不管你的私生活遭遇怎样的危机。
祝留唇角勾起,说:“好,我们一起。”
孙邈扁扁嘴放下电话,神色郁郁不快。他硬着头皮抬起头,看向赵正言。
二十分钟前孙邈就被楚兴帆带进了总裁办公室,他拐过隔间,看见了正在泡茶的赵正言。
楚兴帆退在一旁,赵正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孙邈说:“坐。”
孙邈局促地坐在了黑色真皮沙发上,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半是担心祝总监,一半是搬进别人家内心不安。可能还有他不愿承认的一点是他认床,对,他想他印着二次元mm的枕头了。
赵正言看出了孙邈的局促,没那个耐心开导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今天留留没来上班。”
孙邈一惊,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家暴。
赵正言继续说:“她出国了,我查到她的航班是凌晨两点十分,飞往法国巴黎。”
孙邈皱眉说:“为什么?”
赵正言说:“不如让她来告诉我们。”
还没等孙邈说话,赵正言拿起固定电话,递给他说:“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孙邈没有接过电话,也没有吭声。
赵正言说:“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并且告诉她她该回来了。”
“祝总监怎么可能听我的呢。”孙邈避开了赵正言的目光。
赵正言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你在她面前的优势吧?”
孙邈看向赵正言。
“一直以来,你不是把优势利用得很好吗?”赵正言的表情已经透着些不耐,很明显想要尽快解决问题。
孙邈没得选择,接过电话,听着赵正言背出祝留的号码。
一直以来,赵正言哪怕是上班时间因为公事找祝留,也没有通过办公室固定电话联系过。
所以作为焕颜设计总监的祝留一直都不知道总裁办公室的号码,更不用说另外两个备用号码了。
蒙马特区的医院走廊里,祝留挂了电话,从窗边离开,回到病房门前,在等候椅上坐下。
病房里护士已经处理完伤口,项逢看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两声,是一组录音。
“嗯,我到国外参加一位友人的摄影展。”
“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展馆开放一周,我也不确定。”
“这段时间以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我的问题。”
“好,我们一起。”
短短五句话,就像五把刀子割在项逢心口。
所以刚刚在法国餐厅里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在医院里她回握住自己的手,这一切面对那个老男人都不堪一击吗?
这四年,这缺失的四年快把项逢搞疯了。
眼神里暗色汹涌,仿佛一只挣扎的巨兽由于情绪激动,项逢浑身的肌肉绷紧,手上的一处刚包好的伤口再次崩开。
护士尖叫了一声,颤抖着拆下被血染红的纱布,再次替他包扎。
十分钟后,病房的门开了。
项逢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走了出来,祝留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说不上来。
祝留不会知道打从12点半她在法国餐厅的洗手间里时,玫瑰色的磨砂门外若无其事走过的人就是一流的杀手。
刚刚她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旁打电话,窗户外有人拿着录音笔存下了一切。
电话那头是谁,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她的每一句回答都一清二楚。
这五句话连起来,就像是情侣间冷战后的一场和谈。
病房外的走廊里,两个人相对,祝留走上前说:“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
“嗯。”
简短的一个字很难让祝留把握到更多的信息,“需要怎么换药?”
项逢说:“回去以后我自己处理就好。”
祝留的睫毛抖了抖,像风中的花儿,“那你一会儿去哪里啊?”
项逢看着祝留白皙的脸庞,看着她微微垂下头,心里又浮起一阵疼惜,“我把你送到展馆,然后去酒店躺会儿。”
祝留问:“你自己可以的吗?”
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双杏眼还是清澈得不成样子。项逢突然感觉一点办法都没有,让他说什么?不可以又能如何,她不是已经和那个老男人柔情蜜意地通过电话了吗?
项逢说了声:“嗯。”打算赶紧离开,否则他也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祝留拽住项逢说:“你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项逢心里燃起了一股火,这么多年那个老男人待她真的好吗?她这副理所当然地开车载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祝留见项逢没说话,以为他同意了,就说:“我去买点药和酒精,然后咱们一起走。”
这个“一起”让项逢想起了刚刚听到的录音。
项逢心里的火气又浮动上来了,这算什么,这种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而且那不是一件物什,那是他的全世界。
他必须要冷静地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四年难道注定分隔他们一辈子吗?
此刻,项逢只是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