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一段幽暗的路程,只有我们,要么三个人一起宁静,要么三个人一起喧笑。
黑暗在流浪,它私心携带着自己最喜欢的画卷。
在会流动的蓝色荧光海滩上,两对萤火虫正在肆意嬉闹......
沉睡的森林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暗盒子,不见光影,直到遥远的地平线破开一丝光亮,才仿佛有一只大手缓缓打开盒子上经年尘封的盖子。光线照射到的地方,黑墨般的树木被赐予翠绿,煤碳色的溪水被澄清透明。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游荡半夜,我们在一条小溪边做短暂的停留休息。
天将明,森林里的动静越来越多,动物的气息也开始变得越发混杂,之前溜掉的鹌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众多的气息中难以分辨它的方位。
正想着要不要放弃回家,又贪婪地迷恋外出的自由,左右矛盾着......
站在一块儿圆润的石头墩子上,我懒懒撑了个腰,深深呼吸着大自然给予的新鲜空气:“森林的味道,永远都是那么清......”
一个“新”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本姑娘顿时石化当场。
想来天式也察觉了,他迅速从大石头上站起,朝着森林的更远处看去。
“是东南方向!”,天薇随即道。
是,就是东南方向!一股子的血腥味道,正顺着微风逐渐弥漫过来,虽然隐隐约约,但在清晨的森林,这样独特的时间段,独特的地点里,显得格外刺鼻。
慵懒被一瞬间打散,我们振作精神,一番对视后立刻直奔过去!
风吹枯叶,沙沙作响......
森林里是没有路的,大树盘根错节,青色的苔迹遍布。脚下腐烂的枯枝树叶凋零散落一地,枯叶下是一层又一层的泥泞,经年岁月,层层叠叠,掩盖住大地的原貌。
急躁的鸟鸣声,在头顶匆匆划过,鸟禽类天生敏感的反应,令它们飞驰的极快,依稀间仍能听出翅膀扑棱时慌乱,从这一片遥远的飞越至另一泽。
渐渐的,能够听见凄惨的哀鸣和嚎叫,越是靠近,越是清晰且凄厉。
林间有金光大盛,从地表透过交叉的树枝绿叶,产生一道道交错的光束,反射冲向天空。
是方才天式在林中布下的引妖阵。
引妖阵,顾名思义,是一种吸引妖怪落入陷进的法阵,阵法之内,有灵气充沛的假象,越是靠近,越是产生幻觉,能让妖精看见它们最想看见的画面,最后落入阵中,失去妖力,难以脱生。
因着只是想出来游玩的,并没有工作的打算,所以在天式预备于森林各处都布下法阵之时,被我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是以只在方才妖精的奇异幻境的四周布下了这么一道。
这也是天式的主意,他说妖孽虽然逃跑了,不过大概率这里还是它们的大本营,又或者它们还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从而返回原地。
当时便觉得他想法有些变态,引妖阵泛出的金光恰恰证明他的思路还真tm是正确的,便越发觉得变态了。
然而引妖阵只能用来抓妖,并不会伤它们的性命啊?哪些血腥味和凄惨的悲鸣又是怎么回事?
“小薇,你在这里等我们~”
撂下这句话,天式就窜上了一根望天树,本姑娘则敏捷地跟在他身后,踏跃追上。
天已近明,奇异幻境不复存在,那些莹莹发光,宛如浩瀚星海的草木,早已消失不见。我和天式跃上一根树杈,居高临下的查看脚下发生的一切。
树下引妖阵金色的光芒已经消失殆尽,周遭恢复成半晨半影,半灰半蓝的色调。林间好似陡然恢复了宁静,连呼吸孱弱的妖精在树叶间痛苦蜷缩的摩擦声都落耳可闻。
血液缓缓流淌过枯枝,呈现死寂般的暗红色,原本夹杂在褐色的树叶之间并不是那么明显易分,现下却是因为潺潺溢出如同河流,便反而将树叶原本的褐掩盖住了。
这里不像森林,更像是一片屠宰场,脚下大大小小大约躺着十几只动物的尸体,品种不一。它们有的尸体已经冰凉僵硬,有的眼角仍旧包涵温热的泪水,有些还未彻底断气的,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树杈上的我有些犯恶心,抓住天式的胳膊拼命压抑自己想吐的心情。
这样妖精大片死绝的场面于我们而言,并不算得稀奇,大战之时,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亦是有过,令我直犯恶心的也并不是它们的死亡,而是站在这些尸体周遭的两脚生物。
几个瘦骨嶙峋,身如枯槁的家伙,正手持刀斧,将那些还没有咽气的动物砍杀掉,对于没有反抗能力的妖,一斧头下去,正落脖颈,断头分身。
这也不甚稀奇,这种杀人断头的活计,本姑娘比他们干得更多,重点是接下来一幕。面对汩汩涌出的鲜血,他们竟俯身上前,如饥似渴的吸吮着。
另一边还有几个骷髅般的生物,面对那些气绝的动物,蹲着就是一顿啃食,茹毛饮血、生吞活剥。他们手上的一些肉块,甚至还在本能地跳动抽搐。
这样穷凶极恶、鲜血淋漓的场面,我只在妖怪洞窟见过,那里面挂满着人类的断肢残腿、五脏六腑。也是那时,我自认为人类是需要被保护的,至少在妖面前,他们是绝对的弱势群体。
可眼下的是什么?若是没看错,那些两脚生物是人类吧?
带着怀疑,我望向天式,希望带领我们走上斩妖这条路的他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从来自信的天式,虽然神情未变,但我深知他此刻有了些许犹疑,衣袍下攥拳的手紧了又紧。
这两年天降干旱,人类过得很凄苦,难以果腹之下,为了生存,干出斩杀异类的事似乎可以理解,毕竟就算饮饱之余,他们依然杀生如麻,从不将低等生物放在眼里。
然而他们利用天式布下的阵法,残忍地大开杀戒,杀戮四方,一些在妖界才能看见的血腥场面,猛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却又好似那么的难以理解。
一时间难以分清谁是人,谁是妖......
良久,天式方平静的说道:“他们被蝐附身了。”
蝐,一种喜欢附在人身上的毒虫,人被附身后会变得喜好血腥、性格暴虐。
这就是他的答案吗?
不知为何,我突然怒气冲冲甩开手中他的胳膊,既坚硬又决绝的吼道:“人异,方妖附于身!”
天式没有再说什么,只见他突然瞳孔放大的盯着某处,身体抖如糠筛,好似随时都要爆炸开来的气愤。
我赶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背对着我们的男人手中正拿着什么在撕咬,大口大口地吞着上面粉嫩的皮肉。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个凡人却是铁板钉钉的可恶至极!莫说天式生气,姑奶奶更是气得牙痒痒,二话不说,就跃下地面来。
平日里杀伐惯了,对于某些东西也没什么慈悲心可言,四把飞刀同时甩出,两把穿臂,两把穿肺,立刻就把那个家伙牢牢钉在了树干上。
刹那间,那些人类立即就将注意力转到本姑娘的身上来,他们一边打量我,一边警惕性后退。
大约是没见过完全变成人的妖精,加上本姑娘的异瞳在落地时已经收起,这帮人不过片刻的警惕之后,便举起手里的刀斧,眼眸中丝毫不避讳想一拥而上将我解决的意思。
甩出两把大型双刀来,姑奶奶心中泛起冷笑,活动着脖颈,亦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意思。
“慢着!”
话音落下,同时天式也从望天树上落地而来,好死不死,这家伙竟然此时此刻还要同我作对。
“慢不了!”,我厉声回答他,说完就冲了上去,可又被他半路横腰拦下,一个旋转,扔在原处。
扬起大砍刀,姑奶奶恨不得往他身上招呼,却见他转身又是一个发力,冲着周遭那些人类而去。瞬间,所有人类都被他用妖力定住。
“先搞清楚再说!”
话毕,天式随即挑选了对方其中一个手握斧头的男人,向他眉心注入一道妖力。这道妖力可以顺着男人的血液,流向心脏,再紧紧收缩,越收越紧,最后如同万锤凿心,令对方痛苦无比。
没过多久,这个受不了折磨的男人就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