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蓉心中窃喜。
指腹往下滑，路过他英挺的山根时，云逸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看来老婆对我的长相十分满意啊！”
云逸的眼底满是戏谑，哪里有刚睡醒的朦胧感。
沈蓉蓉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慌乱将手收回，虚张声势道：“也就一般般，少臭美了！”
“怎么会？老婆长得这么好看，我若长得丑了，怎么能配得上你？”
沈蓉蓉后知后觉的发现，云逸对自己的称呼改变了。
“少贫嘴！起床啦！”
真是奇怪，以前也不觉得云逸是个油嘴滑舌的，结了婚倒是变了个调调！
沈蓉蓉刚要起身，却被云逸一把拦住。
“陪我再休息会儿！”昨夜让她太操劳了，他怎么忍心让她早起？
沈蓉蓉感受着腰肢的酸软，最终也没强撑，窝在他的怀里，心跳逐渐和他处在同一频率。
云鹤、傅宝珠自然不会做那打鸳鸯的棒子，小两口睡懒觉，他们非但不责怪，甚至还乐见其成。
和云家一派温馨的画面相比，隔壁的杨家显得格外沉默。
昨日在云家附近抽了小半夜烟的身影也在其中。
沈蓉蓉的舅舅妗子们一言不发，盯着那人的身影神色莫名。
赵亮和夏雪坐在一旁，等待着曹英华表态。
李娟站在曹英华身旁，神色犹豫，仿佛做了错事的是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只是把自己撞见的一幕说给了老太太听。
过了很久，老太太才动了动手指，握了握拳，狠狠捶在桌面上，震得桌上茶盏晃动。
“亏你还有脸来！乖宝是我们养大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有什么脸跟赵亮要钱？”
曹英华发怒，若不是极力控制，真想扔个茶盏，向那畏畏缩缩的身影而去。
蹲在堂前的沈平之身子颤了颤。
说话声音也更小了，“是借，等以后，我会还给他的。”
“还？二十万你拿命还吗
？”
明年才是千禧年，这时候的钱可是非常顶用的。
沈平之这么些年了，依旧在小村子里，他赚一辈子也挣不到二十万。
曹英华看着这人只觉恶心，既然要断就断干净！
趁着沈蓉蓉结婚的日子跑来，诚心给他们添堵不是？
坐在一旁的赵亮，生怕把老太太气着，赶紧安抚，退了一步说道：“我手里还有些闲钱，不然就先借给他？也许他有急用呢？”
赵亮看了一眼几乎全缩成一团的沈平之，若不是看在对方是沈蓉蓉的生身父亲的份上，他连见都不会见这种人一面！
这些年，曹英华对沈平之一直有气，听到赵亮要借钱给他，当即火了。
“把钱借出去，你们小家不过日子了？
“你不想想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点儿赶到京市？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那口子撺掇的！
“说不定借钱还是用在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曹英华越说越生气，可又怕这边声音过大，把云家人招过来，自己给自己顺口气。
蹲在一旁的沈平之将头低得更低了。
不得不说曹英华看人很准，曹英华说的基本都对！
这些年过去，他是一点都没长进！
曹英华冲着他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直接对赵亮放下狠话：“你要是真想把钱借给他，我不拦着，但你先弄清楚这钱，他用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偏偏选在乖宝结婚的时候过来？
“一个是乖宝的亲生父亲，一个则是乖宝的义父，你再想想，他为什么只冲你借钱？”
曹英华都过了大半辈子，本以为都不会有和沈平之再见面的机会。
可这一次沈平之冲着赵亮借钱，无疑又一次触碰了她的底线。
他若是张口冲着一四个儿子任何一人借钱，她也没那么生气。
可偏偏他选中了赵亮！
这其中必然少不了陈秀莲的掺和！
他这哪是冲着赵亮借钱啊，分明是想从乖
宝那里扒下一层皮。
赵亮是个聪明人，他没有曹英华想的那么深远，抛开其他身份不谈，两人还是同乡。
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借给他倒也无妨。
可被曹英华这么一分析，他脸上也出现愠色！
合着他是要卖女儿啊！
“沈平之，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赵亮平日里健身，即便孩子已经十多岁，可这体格一如当年。
他和沈平之年龄差不多，单从外貌上，却硬生生差出辈儿来。
赵亮衣着光鲜，举止利落大方，而沈平之身上穿的还是十年前的款式，来到杨家之后，更是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简直天上地下，无法相比。
沉默，良久的沉默。
沈平之依旧一言不发。
赵亮冷哼一声，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
“滚吧，这里不欢迎你！”
既然不说，也别想从他这里借到钱。
说着，他就要打开大门把人拎出去。
慌乱之下，沈平之握住了他的手腕，总算开口：“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柱子他偷车被人抓了，要是还不上钱，他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出来，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情绪来的迅猛，如开了阀的洪水，沈平之老泪纵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这些年他省吃俭用，即便儿子早早辍学，他还是没有放弃，指望着养儿防老。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从小被他打到大的孩子，竟然这么大胆！
偷了人家的车拿去卖，几天的功夫就把卖车的钱霍霍完。
他媳妇儿陈秀莲这些年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怪他没本事赚大钱，甚至把儿子被抓也怪在他头上。
受不了念叨的他，最终还是听了陈秀莲的话，来到京市，找赵亮借钱。
但凡他要有其他出路，也绝不至于踏上杨家的门槛和他们对峙。
贫贱夫妻百事哀。
可怜吗？是挺可怜的，然而十多年都没曾改变，还亲手培养个盗窃犯
，如今更是打着幌子找亲生女儿的义父借钱，亦可恨！
赵亮松开攥着他衣领的手，沈平之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直接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曹英华转过身，对方的眼泪并没有与其他的同情。
说起来倒也可笑。
当初他们打上卫生站，不正是因为乖宝的后妈诬陷她偷钱吗？
如今罪魁祸首却被抓进了监狱。
曹英华心里忍不住畅快。
“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关个十来年就能放出去了！”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沈平之的眼泪让赵亮无法共情。
他的儿子绝不可能把手伸向他人的钱包。
他在这里为了儿子痛哭时，有没有想过，这对他的女儿公平吗？
沈平之擦了擦眼泪，朦胧之间看着众人的脸色，一颗心逐渐下沉。
他们怎么能这么绝情？
为了不让他们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连媳妇都没有带上，生怕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争端。
可结果，这家人依旧高高在上。
关个十来年？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他的儿子也不过十九岁啊！
沈平之的眼眸染上疯狂，一扫方才的狼狈模样，眼里透着杀气。
“你们要是不给钱，我就找我女儿要！”
这些年他们混得不错啊，在京市买了房，孩子们也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每次回村都是风风光光的。
他知道沈蓉蓉不愿意见他，每次都是躲着。
可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得不找上门了。
屋子里的其他女人原本还对沈平之的遭遇唏嘘不已，他们这口气还没喘上来，对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们对沈平之的怜悯瞬间化为乌有。
“沈平之！”曹英华叫他的大名，“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是你不要乖宝的！”
曹英华被他气得手都在发抖。
儿媳们赶紧掺着她。
“都是你们逼的！”沈平之面无表情地说。
说完扭头就走。
“赶紧拦住他！”曹英华冲着沈平之大叫。
沈蓉蓉刚结婚，她可不能让沈平之毁了这桩婚事。
说话的工夫，她几个儿子和赵亮闻风而动。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沈平之瞬间被几个大汉压倒在地，再无反击之力。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
沈平之脸憋得通红，依旧无法挣脱，便放声威胁。
“你真的懂法吗？借钱不成反而威胁、恐吓对方，你这是寻衅滋事！即便上了法庭，依旧是我们有理！”
杨小一来到他身前，大有要和他屈膝长谈的架势。
要说法，他可就不困了，他们一家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沈平之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这些他当然不懂。
可是对方说的信誓旦旦，没准儿是真的呢？
他还被压着不能动弹，只好使出杀手锏。
“我是沈蓉蓉的亲生父亲，她得给我养老！你们要是不把钱借给我，我就闹到法庭上！让法官治她一个不孝罪！”
曹英华的眼刀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上十几下。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话？
当年，乖宝在自己家里就要被虐待死。
如今她嫁人了，这位好父亲知道来认女儿了？
“我呸！你想得美！乖宝户口在我家！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曹英华离得近，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沈平之一脸。
杨小一却是示意长辈们松手。
“让他告！”
不怒自威的声音自沈平之头顶传来。
他抬头，便对上杨小一冷落冰霜的眸子。
没来由的，竟让他打了个冷颤，整个人仿佛堕入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