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南的眼神动了动,内心的天平摇摆不定。举起的手还是放下了,握成拳头垂在身边。
“你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了,我感染的几率其实挺小的。而且算命的也说我福大命大,你不用担心。”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万一呢,万一感染,中庭该怎么办?爷爷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顾夏,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顾夏抬起头,眼中含着盈盈水光,依然努力微笑着:“我不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就是想陪着你而已。”
她猛然想起什么,四处看了看:“糟糕,我给你熬的粥!你还没吃东西吧,要不我去食堂里给你买点什么?”
“别去了,你折腾了一上午,别忙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挺好的。”
叶司南说的是违心话。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巴不得顾夏24小时都留在自己身边,吃饭睡觉都能看到她。
可如今,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以前,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我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还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确实累死了。”顾夏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身体往下一滑,躺在了叶司南的身边,一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腰。
“顾夏你……”
“哎呀,就借你的床睡会儿,别那么小气嘛!”
叶司南的心里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了。他微微一怔,而后指骨捏紧,眼眶微红,哑声问道:“你真的不怕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顾夏吸了吸鼻子,“义无反顾挡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怕吗?”
叶司南内心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抿着薄唇,低下头,郑重地吻了吻顾夏的发顶:“不怕,我很庆幸你没有受伤。”
顾夏把他拉下来,躺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这种亲密的姿势久违了。
他们挨得很近,彼此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叶司南纠结之下,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我其实没有失忆,我、我是装的。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不理我,我没办法了,只能……你能不生气吗?”
他问得很谨慎,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夏闻言,眸子一亮,几乎从床上蹦起来:“这么说你没被砸到脑袋,更没受伤。”
“嗯。”
“叶司南!”顾夏一下子板起脸,“这么咒自己很好玩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你脑袋里是不是缺根筋?”
叶司南无言以对,真要追究的话,这主意也不是他想出来的。
“算了,只要你没事就好。”顾夏重新躺下来,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只要你没事就好,我答应你,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的,好吗?”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就一直这么抱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叶司南累极了,再加上用了药。尽管强忍着睡意,可说话声还是越来越轻。
“等你这次康复了,我们再去爬山吧。叶司南?叶司南?”
耳边没有了回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顾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细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爷爷。“小夏,司南他怎么样了?”
“他睡着了,您放心,他挺好的。”
“也还想瞒我是不是,我都知道了。”爷爷突然老泪纵横,拉着顾夏的手忍不住发抖起来。
顾夏看了眼爷爷身后的厉云腾,他的眼神中的含义代表了一切。
“您都知道了?”
“都怪我不好,没事瞎出什么什么主意,自己孙子好好的,非要他住院,现在好了,真出事了。小夏,其实,其实司南他失忆什么的都是假的……”爷爷的嘴唇直抖,险些快站不住了。
“我都知道了,这些不重要。他会没事的,这里的医生都很专业,他会挺过去的。”顾夏扶着爷爷,一步一步走到长椅旁,让他坐下。
厉云腾也蹲在老爷子身边,让他宽心。
“是啊,他刚才验血的结果一切正常。我们留他住院,只不过是为了更加保险而已。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很乐观的。”
爷爷半信半疑,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顾夏送爷爷出了医院,林铮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口,对着顾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下躬,接着就接过老爷子的手,把他扶进了车里。
“林铮。”顾夏喊住了他,“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不管是叶家还是中庭,拜托了。”
“您放心,有我在,不管是叶家还是中庭都不会有事。”
目睹汽车消失在拐角处后,顾夏去食堂给叶司南打包了一碗小馄饨。返回病房时,电梯还没有修好,看着那块牌子,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又要爬楼梯了。
好不容易快到8楼时,手上的塑料袋毫无预兆地破了,汤水撒了一地,洁白的小馄饨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顾夏手忙脚乱,眼睁睁地看着汤水顺着楼梯慢慢滴落下去,形成了一条浅浅的水渍。
她看着满地狼藉,心里绷了许久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坐在台阶上,大声哭了出来。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停止。眼泪还来不及擦,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清洁工模样的阿姨,惊讶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顾夏指了指地上,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
“哎哟,我还以为多大事呢。没事,我这就去拿拖把扫干净,别哭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憨厚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你是不是心疼这碗小馄饨,没事,我身上还有几十块,我给你,你再去买一碗。”
她在医院干了那么久,见多了那些因为没钱而陷入绝望的家庭,她以为顾夏也是这样,才会对着一碗小馄饨哭成那样。
“不用了阿姨,我有钱,谢谢。”
顾夏重新打起精神,去了食堂,小心翼翼地又捧了一碗小馄饨回来。没想到,这一次,电梯已经恢复正常运作了。..
她在叶司南的病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脸上的表情笑着敲开了门:“我给你买了小馄饨,快吃吧。”
叶司南看见她扔下手机,走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食堂人多,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
叶司南凑近了,看着她发红的眼圈,直接了当地问:“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