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到云城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虽然不大,但密密地打在脸上,还是感觉凉津津的。
一开始她打着伞,后来雨丝随着风从四面八方飘来,根本不顶事。顾夏索性把伞收起来,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顾国生的墓就在上面,上次来还是在他忌日的时候。
这一片无人管理,令人意外的是,顾国生的墓周围并没有杂草丛生,像是被简单打理过。
顾夏看着那张小小的照片上,灰褐色的水渍不断流下来,看上去就像是爸爸在哭一样。
她掏出纸巾,用力擦了擦:“爸爸,我来看你了。”
那张年轻秀气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格外有神采,就像记忆中的那样一点都没变。
“爸爸,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或许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事。不过你别担心,就算我找到了他们,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的,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顾夏根本不管脏不脏,她直接坐了下来。拿出伞遮在了墓碑上,絮絮叨叨地跟爸爸说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天开始擦黑。
送她过来的那个司机大哥的话言犹在耳:“6点,最后一班车回城里,你可别忘了。”
顾夏站起来,捋了捋贴在脸上头发,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山上的石阶并不陡,可上面的那些青苔经过雨水的浸泡,比鹅卵石还光滑。
尤其是下坡,顾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滚下去。
雨越下越大,她的裤腿湿透了,紧紧贴在腿上,寒气从脚上冒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顾夏加快了下山的步伐,谁知一脚踩空,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就这么栽了下去。
这时,从后方伸出了一只手,死命攥住了她。
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叶司南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雨水,眯着眼睛:“你怎么不看路?”
顾夏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你、你这么在这儿?”
叶司南不置可否。
当林佩告诉他顾夏去了云城后,他就猜到了这里。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赶来,比顾夏来得还早。
他一直在远处默默观察着她,把一切尽收眼底。
叶司南的手顺着顾夏的手臂向下滑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掌心。
顾夏指尖轻颤,想抽出来,却被温暖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了。
“别动,你要是从这里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叶司南话语中带着警告,牵着她,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羊肠小径只能容下一个人,顾夏看着叶司南的后脑勺,忍不住问道。
“比你早一点。”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你宁愿对着你爸爸的墓哭,也不愿让我帮你吗?”叶司南答非所问,旋即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住哪个酒店,我送你。”
“我没订酒店。我打算来看看爸爸就回海市。”
叶司南震惊回头,果然,除了身上的包,两手空空,一件行李也没有。
云城离海市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只是当天来回,也是够折腾的。
“今天大雨,晚上开车不安全。先到城里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送你回去。”“你送我去火车站就行了,我自己做动车回去。”
叶司南忽然站定,锁着眉毛:“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了,我大老远开车过来,累个半死。你就这么扔下我,自己先跑了?”
顾夏考虑了一下,提出了条件:“那开两间房。”
下山后,两人就上了车。
叶司南把空调打高,从后备箱里拿出毛毯给她盖上,朝着定位的酒店开去。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外面的雨声伴随着车内的轻音乐,倒也和谐。
这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
叶司南尝试着发动了几次,只听到发动机发出了低低的轰鸣声,却点不到火。
“不会是坏了吧?”顾夏看了一眼仪表盘,上面亮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这里虽然不似刚才那么偏僻了,但还没到城里,难免让人有些担忧。
叶司南掏出手机,查了一会儿,说道:“离这里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间小旅馆,先将就一晚上再说。”
“那车怎么办?”
“开不了了,先放在这里,明天我打保险公司。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安全,走吧。”
来到旅馆后,叶司南把身份证拍在前台:“老板,给两间房。”
胖胖的老板正歪着头打盹,听到声音后立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他接过身份证,对着电脑一顿噼里啪啦地操作:“抱歉,我们只剩一间了。”
“一间?”顾夏不自觉地拔高了嗓门,“那怎么住?”
老板拍拍锃亮的脑门,嘿嘿一笑:“没办法,生意太火爆了。”
顾夏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四周。
斑驳的墙皮,油腻的水泥地,角落里甚至还有蛛网垂下来。
“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哎,老妹,你可想清楚啊。这附近就我这一家店,你要是不住,那就只能睡路边了。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做生意蒙你,不信你自己上网查查。”
叶司南摸了摸鼻梁,有些为难:“他说的是真的,要不就这样吧,也没其他办法了。”
“对嘛。”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二楼,左拐第三间。出门在外,凑活凑活得了。这样,我给你们多送一床被子。”
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早知道就不该心软多留一晚上!
顾夏收下房卡,看都不看叶司南,自顾自地朝楼上走去。
店员阿东从外面回来,看着老板叼着牙签,摇头晃脑的模样,心里一乐,问道:“老板什么事这么开心,中彩票了?”.
“成天就想着不劳而获!”老板狠狠拍了一下对方的头,“做了一件好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能不高兴吗?”
“什么好事?您跟我说说呗。”阿东放下了手中的一筐啤酒,兴致勃勃地搓搓手。
老板把嘴里的牙签取下来:“就刚上去的男的,其实下午就来过了。他把我们这里剩下的房间全包了,说到时候他跟一个女的进来时,我就说只剩一件房了。”
“他不会是臭流氓想对那个女人不轨吧?”
“瞎说什么!人家本来就是夫妻,只不过离婚了。那男的现在后悔了,就想重新追人家。我一听,这忙我得帮啊,这是成人之美啊!而且,他俩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别扭着呢,明明很熟却装成陌生人一样。”
阿东翘起大拇指:“老板,您真是个热心肠,够仗义!”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