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过了两天。
这一晚,杨凡午夜梦回,心中烦躁,怎样也睡不着。披衣坐起,推窗一望,满天漆黑;时间尚在子刻左右,距离天亮还有大半夜。他百无聊赖,便想点灯看几页书,谁知打亮火石,却发现灯油已快燃干了。于是呼唤杨富取油,叫了几次不闻回应。心里暗诧:“杨富年迈体衰,夜里常常不能熟睡;平时总是一叫就醒,怎的今夜会睡得这般沉?”
轻轻着鞋下床,穿过外间客室,推开杨富卧房一看;榻上空空,竟不见老人家的影子。
杨富微微一怔,立觉事情有些蹊跷。就在这时候,远处警钟又起钟声跟两天前一样起自外堡。不消片刻,全堡警钟齐鸣,人声鼎沸,整个“天湖总教”都被惊动。
杨凡藏身房门后,目不转睛注视老家人杨富的卧榻。突然眼睛一花,只见一条人影闪电般穿窗而人,匆匆解衣,钻进了被褥。那人影迅若奔雷掣电!身法轻灵,行动不带丝毫声息;无论机智武功身法,都堪称武林第一流高手。
杨凡躲在门外,清清楚楚看见竟是自己的老仆人杨富。
这意外的发现,使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差一点惊呼失声。怎么可能呢?杨富是家中几十年的老仆,居然会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木屋外业已人影纷乱,大批锦衣护卫又蜂拥追至。
杨凡心头狂跳,急急退回自己卧室;然后故作刚被惊醒,高叫杨富亮灯开门。
杨富揉着“惺松”睡眼,一面穿衣,一面应门。大门开处,黎保国满脸阴笑昂然而人;身后紧随着那“一线一花”的浓眉副统领以及十余名护卫。所有入屋的人,一律长剑出鞘,神色都显得无比凝重。
黎保国向杨凡拱手笑道:“连番惊扰,情非得已,但这一次是绝不会错了。黎某亲见人影掠入听泉居,量他插翅也逃不出去。”不待杨凡回答,双目一扬,喝道:“搜!”
护卫们哄然暴喏,立即行动,由那浓眉副统领横剑督促,翻箱倒柜,忙乱了一阵,最后却仍然空手而返。黎元申脸色连变,沉吟半晌,目光落在杨富脸上。
杨富还是那副“懵懂”神情,时而揉眼,时而呵欠,完全十足“好梦初醒”的慵懒模样。黎保国炯炯逼视他约有半盏热茶之久,面上阴晴不定,似乎正思索着应该怎样启口。
杨凡掩不住心跳,忙牲了一声,说追:“各位深肖羊穷,请略坐歇息。杨富,还不快去泡茶,在这儿发什么呆?”
杨富应声欲去,黎保国却沉声道:“不必!”接着眉峰一挑,又换了满脸假笑,说道:“咱们都有职务在身,不能久留。有几句失礼的话,想请教杨公子。”
杨凡镇静地点点头道:“统领有话尽请直言,在下洗耳恭聆。”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黎保国干笑了两声,目注杨富,冷声问道:“请问公子这位老管家,在府上共有多久时间了?”
杨凡心中暗震,表面却平静如故,缓缓答道:“他从十余岁时到舍间为仆,前后大约已有三十多年。”
黎保国默然颔首,想了想,又道:“既是多年老仆,令尊又特命他随侍公子,想必是很干练忠心的了?”
杨凡不懂他怎会问此不相干的话,但深知黎保国狡诈百出,必须谨慎对付。当下点头答道:“杨富忠厚老实,倒是甚得家父信任的。”
黎保国阴阴一笑,道:“府上御下宽厚,他十余岁入府,迄今年逾半百,不知可曾替他成家?”
杨凡微微一怔,道:“这个还....”才说了一个“还”字,不料杨富竟露齿一笑,抢着答道:“老汉的儿子,都有黎统领这样高大了。”旁边几名锦衣护卫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黎保国脸色一沉,追问道:“杨公子说还什么?”
杨凡心念电转,含笑道:“我是说,这还是我没有出世前的事。杨富的妻室,也就是家母房中打杂的丫头,叫...…啊!对了,名叫阿桂。”于是,又反问道:“黎统领问这些事,有何用处?”
黎保国斜脱杨富,冷笑道:“目前看似无用,实则大有用处。也许不需多久,黎某会有使公子感到意外的消息奉告。打扰甚久,黎某告辞了。”一挥手,领着手下退出木屋,顷刻散尽。
杨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直望着黎保国远远消失在篱门外,才嘘了一口气,亲手掩上大门。耳听杨富哺哺道:“这些家伙真讨厌,总是疑神见鬼的吵人好梦。天还没亮,公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呢?”
杨凡缓缓转过头,目如冷电直瞪着他,沉声喝问道:“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杨富一愣,笑道:“公子,连老奴都不认识了?我是杨富呀!
杨凡冷笑道:“杨富至今独身,根本就没有成家。你还不快说实话,你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杨富被你怎样了?”
那“杨富”两眼连翻,忽然笑道:“公子放心,贵管家现在早已平安回府,绝无人伤他一肌一发。”
杨凡喝道:“你假冒我仆人混人此地有何企图?不说实话,我一声呼叫,就能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杨富”耸耸肩头,微嘿道:“这倒应了一句话;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公子,难道忘了途中两次救命的恩情吗?”声落,大袖一抖,五指箕张;竟然其快无比探出一掌,迳向杨凡当胸抓到。
杨凡早已提气戒备,冷冷一哼,脚踩“九转述踪步”,身形一闪,轻轻避了开去。
那“杨富”一声惊“噫”,毗牙笑道:“原来你也会一点?那更留你不得。”扬指疾弹,灯火立灭;矮身上步,一式“鬼王探爪”,飞攫杨凡肋下。
杨凡怒起,沉腕下拨;指尖半屈半伸,虚空一绕,疾扣对方“脉门”。他出手又快又准,黑暗中认穴竟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