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遥，我现在好痛苦……”
姜昭五发颤的嗓音里带着沉闷的苦涩。他不是一个喜欢情绪外放的人。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个人深埋在心底，独自慢慢消化。
陆翼遥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都在孤单中独自成长，在荆棘路上铁血前行。
“昭五，我们是朋友。”
陆翼遥眉角一沉，凝看着波光粼粼的云溪湖面。阳光斜透，落在他的一侧，冷峻的五官愈发立体。眸色，有些沉。
“……”
手机那头，沉默了。
陆翼遥也不催，伫立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
“翼遥，你听说过二公子夫人的事吗？”
姜昭五终于再度沉声开口。
“二公子的夫人？容沂？”
陆翼遥沉湛的眸光眯了眯，眼角滑过一道微光。内心暗忖。
“他如此痛苦，难道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是的……”
姜昭五回应了一声，继续嘶哑着嗓音说道。
“二十八年前，我的亲生母亲怀疑她和我父亲有染，竟然对她痛下毒手……”
“你母亲？容兰？”
陆翼遥眸光一紧，眉心蹙出一道很深的褶皱。
冰封多年的陈年旧事，终于慢慢地浮出了冰面。不论是
君家人还是容家人，这都是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
“谁告诉你的？”
陆翼遥听到这话，颇为吃惊。低沉问道，重瞳里乌云翻滚。内心隐隐生出一丝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姜昭五‘送回’到君霖川身边。
或许，‘无父无母’的他生活的会更自在、更洒脱。
“二公子……”
姜昭五想起在枫林阁冰窖中发生的一切，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来。
君陌殇如鹰爪一般锋利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脖子，呼吸瞬时不畅，似乎下一秒他的脖子便会被捏碎。视线渐渐模糊。隐约之中，传来一道轻声。
“阿殇，不要……”
他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阿殇，不要……”
没想到，紧跟着，他又听到了第二声。
紧锢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慢慢松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浸出了一层冷汗。
阴冷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他冻得瑟瑟发抖。眸光里露出漫漫的无措。
“阿沂，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杀了他，就能替你报仇了？”
君陌殇对着躺在冰棺中的女人大叫。
“……”
姜昭五唇色青紫。
心，一点点往下沉。如坠深渊。
从回忆中抽脱出来，姜
昭五紧握住手机，拉了拉被子。
“二公子？”
陆翼遥怔了一下，清冷问道。
“他去找你了？”
“嗯。”
“昭五，单凭他一个人，不足为信。”
“翼遥，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他说的话。而且，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心里就怀有很大的恨意……”
姜昭五捏了一下发酸的鼻子，继续说道。
“昭五，感觉有时候也有不对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
陆翼遥眉头深锁，没有妄加定论，即便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
“翼遥，我母亲害了我小姨，然后我二叔便拿我泄恨……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报复的工具。二十八年前，我已经逃过一劫。没想到，二十八年后……呵……”
姜昭五孤洌的嘴角，噙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
生而为人，却逃不开上一辈‘你死我活’的争斗，这真的很令人寒心。
陆翼遥听到这话，心中越发愧责起来。
自己真的不应该将他送回到君霖川的身边。若姜昭五知道，他也将他当成一枚‘棋子’，他肯定会痛苦到怀疑人生。
“昭五，你放心，现在没人敢动你。”
“翼遥，我不担心。缥缈世界，我不过沧海一
粟……”
姜昭五的语气有些悲观。
“这不像你。”
陆翼遥脸色一沉，冷冽开口。
“人总会改变……”
姜昭五的眼角，滑过一缕淡淡的悲凉。
“昭五，你忘了我们的‘团魂’吗？”
陆翼遥密而直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开口，声音冷厉。
“初心不改，砥砺前行。”
刻在骨子里的话，姜昭五脱口而出。
“问一问自己，你的‘初心’还在不在？”
陆翼遥的下颚勾出一抹薄冷的弧度，深不可测的墨瞳里，覆上冷锐的寒波。
如此一句，令姜昭五心口一颤，刺骨的痛意蔓延至全身。
是啊？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自己的初心还在吗？
“翼遥，我……”
姜昭五答不上来。
“昭五，不论我们经历过什么？或者正经历着什么？又或者将来要经历什么？我们都不能动摇我们的‘初心’。”
“翼遥，我懂了……”
陆翼遥的一席话，给了姜昭五当头一棒。湛黑的眸紧了紧，唇角轻抿，嘶哑的嗓音透着一丝坚定。
“嗯。”
“翼遥，你是后天过来吗？”
“是。”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那天你应该很忙？昭五，见面再聊，先这样
？”
陆翼遥转过身来，阳光落在他的后背上。逆光中，那重瞳弥散着的玄色如化不开的浓墨。
“好。”
姜昭五抿了抿唇，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撤了下来。
陆翼遥站了两分钟，敛了敛眸光，拨打了叶泠渊的电话。
“三哥……”
电话很快接通。
“阿泠，昭五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
叶泠渊不羁的眉拧了一下。
“尽快。”
陆翼遥沉声道。
“是。”
叶泠渊应了一声，又道。
“三哥，我想明天就过去？”
“你想去看小叶子？”
叶泠渊一开口，陆翼遥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嗯，我想多陪陪她。”
叶泠渊的声音涌上一股淡淡的愁。
他旁敲侧击的跟顾熙然说过‘脐带血’的事情，可顾熙然不知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好，那你先过去。等我到了再联系。”
陆翼遥淡然应声。
“好。”
两人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陆翼遥握着手机，额角有些刺痛，眼底的郁色越来越浓。
迈步，回到主卧，林安歌在摇椅上已经睡着了，薄毯滑下了一大半，半截藕臂露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