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无人奏事。
百官都在等,看皇上以什么罪名处理路管英。
首辅又会以什么理由,帮助路管英脱困。
楚律当场宣布。
路管英建造宫殿和花船时,贪污三十三万两白银。
抄家时,又抄出六十万两之多。
这说明,他贪污的形式更多、更大。
撤掉他的一切职务,关入锦衣卫诏狱,严加审问。
工部尚书一职,暂由工部左侍郎,郭令机担任。
百官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贪污数十万两白银,够死几十次了。
铁证如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路管英的倒下,或多或少,同朝为官的人有兔死狐悲之心。
大家都在期待首辅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毕竟,路管英是首辅提拔的人,首辅不保他,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此前提拔郭令机担任工部侍郎,是有深意的。
皇上早就埋下了一颗雷,直到今天才爆炸。
好深的心机啊……看似是无意之举,但却令人防不胜防……
果然,首辅张叔夜出列了,拱手称道:“陛下,路管英毕竟是工部尚书,如果要免除他的职务,请走程序。”
“如果他的手
脚真不干净,应该由三法司会审,收集证据,罪名确凿后,再免去他的工部尚书也不迟。”
“现在只凭皇上一句话,无缘无故免去他的官职,难免令人心寒!”
三法司,指的是刑部,监察院,大理寺。
这三个部门,按照首辅的意思办事。
只要路管英的案件进入程序,张叔夜有一百种办法,替他免掉罪名。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楚律猜到了他的想法,一声冷哼:“不必了。”
“锦衣卫从他家中抄出六十万两白银,而他一年俸禄才多少?从哪里积攒这么多钱?”
“贪污之名已经坐实,铁证如山,无需再走程序!”
请求被拒绝,张叔夜非常不甘心,又拱手称道:
“陛下,锦衣卫手段如狼,刑讯逼供是家常便饭,多少官员在他们那里屈打成招,造成冤案?”
“这是天下共知的事实!他们办的案子,恐怕令人无法信服!”
无缘无故遭到指责和抹黑,欧阳雄顿时瞪大牛眼。
“首辅说话请就事论事,不要无故给锦衣卫泼脏水!”
“我们办的是皇差,只听陛下的命令,监察百官,皇权特许,手下从无冤魂!”
张叔夜毫不畏惧,与他针锋相对:“是吗?户部主事海遥远的案子,
你怎么解释?”
先皇在世时,海遥远是户部官员,做事拖沓,马虎大意。
钱财从哪来,拨到哪里去,用途是什么,他记得语焉不详。
后来,他的竞争对手利用他的缺点,攻击他贪污挪用。
锦衣卫接到皇命,将他抓进诏狱,严刑拷打。
他受不了毒打,认了罪,画了押,结果是砍头示众。
后来,六年一次的京察,户部全面核查帐务,发现海遥远虽然办事糊涂,却没贪污挪用,于是还他清白。
可是,他在锦衣卫诏狱屈打成招,认罪被杀。
死人无法复活,只有惩罚锦衣卫办案不严密,罚俸了事。
这个案子,在京城传得路人皆知,成为大家嘲讽锦衣卫的笑柄。
张叔夜旧事重提,无非是想抹黑锦衣卫,把案子从锦衣卫手中夺回,转移给三法司,也就是他自己手里。
他才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给路管英消灾灭火。
楚律听完他们的话,谁是谁非,谁忠谁奸,心里门清。
路管英是张叔夜的人,自己撤掉他的职务,换上郭令机,让工部成为自己的亲信,动了张叔夜的利益,他当然要反对了。
三省六部,五部都在他的掌控下,朕只要一个工部,他却也不肯?
这格局,未免也太小了吧
?
莫说区区一个工部,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朕要把天下纳入囊中,他也不该多嘴!
楚律越想越气,猛拍龙案,大声道:“张叔夜!你胆子不小,竟敢诬谄先皇清白?”
张叔夜脖子一缩,回道:“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陛下不要误解臣的意思。”
楚律眼中精光四射:“锦衣卫是朕的亲卫,替朕办差,理所当然,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你,置疑锦衣卫,难道不是在置疑朕?”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张叔夜面对即将被削弱的权力,毫不退缩,硬起脖子对阵。
如果退缩一步,将来就要退一百步,甚至是千步万步,直到退无可退。
楚律目光如剑,扫视整座大殿,怒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锦衣卫奉朕的口谕办案,你置疑锦衣卫出错,就是置疑朕的皇权!”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
顿时,张叔夜心中砰然狂跳。
皇上究竟怎么了?
登基一年来,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这样的狠话?
难道他想亲政?夺回权力?
确实,皇上要亲政,必须先把权力从四大辅政手里夺回。
这是四大辅政
不愿看到的。
李长山坐不住了,站出来替首辅说话,劝楚律按律法办事。
杨少湖也站出来了,当起和事佬,请楚律熄熄火,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怒。
接下来,许多大臣都替张叔夜求情,请楚律按规矩办事。
楚律更怒了。
他吃人般的目光在群臣脸上盯了许久,最终咆哮怒吼:“工部尚书路管英,贪污数额巨大,罪不可赦!”
“谁再替他求情,与他同罪,朕一并重罚,绝不轻饶!”
“退朝!”
楚律大袖一挥,不顾群臣,率先离开奉先殿。
所有大臣站大殿上,纷纷怔住。
皇上与以前果然不一样了。
换作以前,皇上早就妥协了,如今却如此强硬。
大楚,要变天了!
张叔夜的脸色更是难看,像吃了苍蝇一样。
皇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愿听我们这些老臣的忠言了。
其实,皇上想亲政,自己也能理解。
可是,皇上还年轻,只有二十岁啊。
二十岁的人,怎么管好一个泱泱大国?他就不怕把大楚带进沟里吗?
先皇将大任委托与我,我一定不能让他毁了大楚基业。
楚律,你不听话,自有人逼你听话。
我还不信了,宦海浮沉一辈子,斗不过你这个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