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翼的南陈军,很顺利地突入夷陵骑兵所在的阵地,他们面前只有稀稀落落的箭雨,损失的人手不过几十个。
而且因为正面不是强力手弩而是骑兵短弓,就算是被箭矢射中,也不影响活动,还能带着箭矢冲锋。
夷陵骑兵营的千总李大眼,正在卖力地后撤,亲卫扯着他马匹的缰绳,防止马匹受惊,大声喊着:
“千总,咱们这么后退真的不会被杀头?”
“娘老子的,你没看见令旗是那个意思?”
“这……这也太憋屈了吧,咱们是骑兵啊,还没有冲阵呢就撤退。”
“你懂个屁,不知道上头来大人物了,将军都得靠边。”
“他娘的,这打的什么仗,狗知府那咱们不当人,上头来的人拿着他们自己的兵马邀功,让咱们当苦力。”
“给老子闭嘴,就你话多!”
李大眼能让亲卫闭嘴,却不能让所有骑兵营的人闭嘴,类似的思想不断在下边蔓延。
将士们的士气很低落,明明还没打仗呢,为什么就要撤退?
就这么把后背留给敌人,比打仗还要凶险。
敌人的骑兵或者长弓手冲过来,箭雨之下夷陵骑兵连抵抗的手段都没有,就只有死路一条!
夷陵骑兵后退的样子,让贼兵侧翼统帅贺达岳很满意,他甚至让手下减少了射箭的密度,当然不是好心让夷陵骑兵少死人,而是让他们去冲破周军防线。
有骑兵撤退挡住视线,周军后军的弓箭手和投矛手都无法出手!
任蛮奴嘴角翘起,满脸笑容地看着夷陵骑兵冲向自己的后军,大声笑道:
“成了,哈哈哈!”
后军的虞允文双目喷火地看着夷陵骑兵冲来,气得
无可奈何,他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些“逃兵”。
如果出手的话,两轮短矛投掷出去,就会有几百人死掉,事后被追究,免不了死罪……
可要是不出手,任由他们冲破自己的阵营,那就全乱了,南陈军能直接打到城下!
虞允文咬着牙喊道:“起!”
哗啦!
那是准备投掷的号令,经过简单训练的投矛手们,拿起手边的短矛,摆出战斗姿态。
但是……口令有点晚了,有些投矛手面对后退的“逃兵”,一直在等着发号施令,可是虞允文一直不说话,他们心生溃意。
口令一喊,有些人紧绷的心弦折断,竟然以为是撤退的命令,丢下手里所有的东西,撒丫子 就跑!
身为投矛手的人跑了,后边充当助手的士兵更胆小,紧跟着逃窜。
眨眼间,五百人的短矛兵,竟然跑了将近一少半,尤其是助手……
虞允文见状,连声吆喝着将校们约束手下,一时间,鸡飞狗跳。
本来还比较严整的阵容,竟然瞬间跑了一少半,阵地登时也空出一片。
他们旁边就是张惟贤坐镇的本阵,夷陵城下最后的武装就在这里……
侧翼的南陈贼兵,继续不徐不疾地追着夷陵骑兵,冲向本阵。
任蛮奴看着手下贺达岳带着侧翼攻势如虹,不断地称赞着:
“某就知道,贺将军是福将,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贺达岳也是得意扬扬,在亲卫的簇拥下向前推进,他看着周军的阵营崩溃,人马轻飘地冲进军阵底部,眼看着冲破本阵之后,便是夷陵城墙,到了那里,就是陷土营和藤甲兵发挥的时候。
按照现在周军的战斗力,城墙
的防卫肯定会更差劲,爬上去不过和散步一样简单,胜利就在前边!
来之前,大将军还说要好好吓唬周军即可,现在看,吓唬什么,直接攻城到手,再和周国谈判,他不香嘛?
贺达岳轻松地吹着口哨,多年来,他很少这么轻松地就打赢攻城战的。周军太弱了,比山贼还好对付。精锐的夷陵骑兵如此,剩下的人肯定也一样,步军的训练装备还不如骑兵,都是一群渣渣,绝对是捞取功绩的目标!
至于后边的城池,肯定更差劲……
都说周军最能打的大军在辽东,其次在西北,再次在东南,而西南不过都是样子货。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跃马襄阳城头的样子了。
他走着走着,发现周军的阵形有些不对劲。在前军和后军之间,竟然有大片的空地,那本应该用来布置中军的地方,竟然没有什么军队?
即便有些怀疑,贺达岳也没有当回事,更没有上报的意思。那不过是周军兵力不足,留下的空当罢了,还能是陷阱?
坐镇后方的张惟贤,表面看上去镇静自若,其实内心慌的一批。
他是第一次打仗啊,就有这样的名场面。
要不是刘子玄拍着胸脯保证,皇家禁卫军能帮着自己压阵,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此等战法。
他扫视了一眼边上的禁卫军,这些人和别的士兵一样紧张,甚至身子抖动,脸色发白。
但是他们没有一点要逃跑的迹象,禁卫军就是禁卫军,他们的胆色和忠诚,绝非普通士兵可比。
就算有不少人首次参加战斗,也能克服恐惧!
可能坚持和反击是两回事,还需要加强
主观能动性。
他明白,这些人也需要激励!
“诸位兄弟,我张惟贤许下赏银,这一仗打完,每人五两银子,斩首一个五两,英国公张家人,说话从不打诳语,都好好干!”
张惟贤高亢的嗓门传出去很远,有钱能使磨推鬼!
要是坚持下来,再杀死几个敌人,家里两三年的花项都有了,很多人眼睛顿时冒出了光芒。
早这么说,他们就直接嗷嗷叫着冲出去了!
“战,战,战!”
后营的禁卫军大声呼喊着,他们面对“崩溃”的侧翼,非但没有胆怯,还充满了期望。
这就是禁卫军,这就是大周的脊梁!
正面战场,选锋军面对陷土营、藤甲兵和南陈正规军的轮番冲击,已经有些难以为继。
张惟贤明白,是时候开始他们真正的战斗了。
他接过手下的战旗,站在土堆上,大声挥舞着喊道:
“大周必胜!”
手下和亲卫队也高喊着:
“必胜!”
四周的禁卫军跟着大喊:
“必胜,必胜!”
张惟贤挥舞得更带劲了:
“必胜!”
禁卫军们扯着嗓子,宣泄着紧张情绪:
“必胜,必胜,必胜!”
随后,他一挥手,楼上的刘子玄见状,传令吹响号角。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一长两短,独特的号角声,覆盖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前方正在五人一个阵形搏杀的选锋军,听到号角声之后,没有半点迟疑,连忙使出各种手段,和敌军脱离接触。
后方的弓弩手们,瞬间将箭雨的密度增加一倍,方便他们撤退。
于是……
更加诡异的一面出现了……
大周军队正面战场
,本来是个势均力敌的场面,可周军竟然不攻自破,撒丫子开始往回跑。
为了逃得快,防止南陈军追赶,他们还将各种兵刃倒插在地,迟滞进攻。
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在洋洋得意的贺达岳蒙了。本以为自己的侧翼会成为踏上城头的第一人,现在看来,正面也一样?
任蛮奴也是如此,面对这场面,他也傻眼了。
“将军,对方会不会有诈,咱们是不是停一停?”
“撤什么,他们肯定是害怕被拦腰斩断,怂了!”
“周军都是些渣渣,不会有什么算计的,现在一鼓作气,直接攻城!”
手下们说什么的都有,乱糟糟的不像话。
对方有诈,鸣金收兵?
那万一他们只是溃败,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
不管不顾,蒙头进攻?
万一敌人真有点什么,那损失会比现在大很多。
可……
两相比较之下,任蛮奴快速得出结果。就算是继续进攻,损失的不过是陷土营和藤甲兵,顶多损失一点南陈正规军,不会伤筋动骨。
用那点损失,换取攻下夷陵城,值了!
贪念和欲望,阻断了任蛮奴决策的思路。
“将军,等等再看吧,咱们兵力占优,不急于一时……”
行军掌书记再次劝解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住口,士气可鼓不可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不懂?”
任蛮奴怒斥了一番,回头道:“擂鼓助威,给我拿下夷陵城!”
鼓声昂扬,南陈兵马打了鸡血一样,努力拆掉脚下的障碍,猛烈攻击。
他们没有注意到,周军撤退的路线很有章法,并不是一味地乱跑,而是沿着特定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