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李显？
如果江逸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当今天子李旦的哥哥，高宗李治第七子，太后武氏第三子。
他也是现在失势落魄的庐陵王。
大唐以高祖始，继太宗，高宗，然后中宗，再到现今的天子李旦。
中宗李显，他是当今天子李旦的前一位皇上，不过他的皇位，仅仅只坐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在位的时间很短。
弘道元年，中宗李显即皇帝位，太后武氏临朝称制，次年中宗被废庐陵王，离开神都，其弟李旦即位，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没有人知道中宗在那短短的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江谨轩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们只知道他被武太后夺去了皇位，被迫离开了神都。”
“中宗的离开，在当时的朝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支持武后，也有人怒斥武后，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江谨轩忽然顿了顿，短暂沉默之后，他缓缓道:
“刘仁轨和裴炎，他们选择了支持武后。”
“也就是说——”江逸轻轻皱起了眉，“刘仁轨和裴炎，他们都是武后的人？”
“刘仁轨的确是太后的人。”
江谨轩长叹一声:
“但裴炎……他曾经的确是太后的人，但后来，他变成了皇上的人。”
“是现在的皇上。”
江谨轩一字一顿道。
“也就是说，刘仁轨是太后的人，但裴炎却是皇上的人？”
江府门外，祁天臣若有所思。
然后他看向了江舟，不解问道:
“可这又和姜嗣宗有什么关系？
”
“当然有关系。”江舟叹了一口气，“不只是和姜嗣宗有关系，还和另外一个人有关系。”
“是谁？”
江府祠堂，江逸不解地看向江谨轩。
“徐敬业。”江谨轩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江逸早就已经听说过的名字，此前江逸在湖州调查的裴光冤案，和这个徐敬业就有着密切的关联。
徐敬业，或者说是李敬业，他曾经也是大唐重臣。
他是司空李勣的孙子，梓州刺史李震的儿子，善于骑射，颇有才能。总章二年承袭英国公，授太仆少卿，出任眉州刺史，迁柳州司马。
在武太后废掉中宗李显之后，徐敬业起兵于扬州，自称大将军、扬州大都督，并命手下谋士骆宾王撰写《为徐敬业讨伐武瞾檄》号召天下，以勤王救国，迎回中宗为名，讨伐太后武氏。
武氏得知徐敬业叛乱后，勃然大怒，剥夺徐敬业赐姓和爵位，派遣李孝逸，魏元忠统兵讨伐，徐敬业兵败逃往润州，为部下所杀。
徐敬业，他又和刘仁轨，裴炎，还有姜嗣宗的死有什么关系？
江逸皱紧了眉，不解地看向了江谨轩。
“当然有关系。”江谨轩叹了口气，“再回到裴炎身上吧，你知道为什么裴炎位高权重，你却没有听说过他吗？”
“为什么？”江逸问。
“因为裴炎被判谋逆，尽管曾经的他位高权重，但后来，他却成了罪人，死人。”
江谨轩缓缓道。
“谋逆？”江逸立刻反应了过来，“和徐敬业有关系？”
“没错。”江谨轩点了点头，“中宗被
废后，现天子李旦即位，武太后临朝称制。裴炎曾数次劝说武太后还政于皇上，却都被武太后拒绝，于是裴炎秘密联系徐敬业，想要借徐敬业之手，劫持武后。”
“只是他失败了。”江府门前，江舟缓缓道，“他的密信被封翊君发现，于是封翊君将他关进大牢，交由武太后处置。”
“武太后杀了他？”祁天臣问。
“当时没有。”江舟摇了摇头，“因为裴炎的所有罪证，都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淡淡的酒气。”
酒气？
祁天臣立刻想起了一个人：青衣楼第十一楼主，醉梦死。
不过那个时候的醉梦死，似乎还不是青衣楼的第十一楼主？
“是青衣楼做的？”祁天臣看向了江舟。
“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 江舟道，“毕竟裴炎是皇上的人，而青衣楼也是皇上的人。”
“总之，没了罪证之后，裴炎在太后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江舟解释道：
“因为没有了罪证，太后很难治他的罪，而在不治罪的情况下杀了裴炎这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很容易引起朝中议论。”
“而如果就此放了裴炎，那就会让群臣以为，太后决断有误，冤枉了裴炎这个中书令，这样的话，太后在朝中的威信，势必会受到影响。”
“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或许这就是皇上给太后出的难题。”
江舟忽然长叹一声：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难题很快就被太后解开了，因为一个忽然出现的人。”
“谁？”祁天臣似乎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谁？”江逸脸色凝重，似乎猜到了什么。
“姜嗣宗。”江谨轩长叹一声，“那个时候，姜嗣宗因公务前往东都长安，见到了已经不再是尚书左仆射的刘仁轨。”
“然后呢？”江逸深吸了一口气，问。
“然后就是一场酒局。”江谨轩低声道，“一场再寻常不过，却毁于一句话的酒局。”
酒局，这世上有多少事成在酒局，又有多少事毁在酒局？
许多人都说，酒能成事，却也能败事。
这句话很有道理。
因为姜嗣宗，就毁在了酒上。
姜嗣宗生平好酒，好赌，好交友。
刘仁轨是他的朋友，他当然要拉着刘仁轨不醉不归。
但他绝不会想到，酒后的一句醉语，竟葬送了他和他的整个姜家！
“他……说了什么？”江逸低声问道。
“他提到了裴炎，他告诉刘仁轨，他早就看出了裴炎有些不对劲。”
江谨轩道：
“刘仁轨记下了这句话，并以这句话拟了一道奏章，让姜嗣宗回到神都，代他转交武后。”
江逸脸色大变，如遭雷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江逸喃喃着，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但祁天臣并不明白，他不解地看向了江舟：“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会有什么影响？”
“当然会有影响。”江舟叹了一口气，“而且，影响很大，足够武太后解决裴炎的难题，也足够毁掉姜嗣宗和姜家。”
因为姜嗣宗的死，可以直接坐实裴炎的谋反罪名。
本来裴炎所有的罪证，都被同为皇
上手下的青衣楼抹除，就算是武太后，在完全找不到罪证的情况下，也很难处理裴炎。
但有了姜嗣宗的那一句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姜嗣宗是谁？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将，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郎将，都能看出来裴炎早就图谋不轨，这说明了什么？
这就说明，裴炎图谋不轨，心怀异志不是一天两天了，连姜嗣宗都知道的事，其他知道的人也一定不会少。也就说明，裴炎谋反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小小的五品郎将的，所以在以知反不报的罪名处死姜嗣宗之后，那些大臣们只能装作自己早就已经看出了裴炎的不对，纷纷递上奏折，请求武太后处死裴炎。
这就是人性，可笑又荒诞的人性。
祁天臣终于明白了过来。
姜嗣宗，他在醉酒之后，不知不觉地被卷进了太后与裴炎中间，或者说，被卷进了太后和皇上的较量之中。
“所以，姜嗣宗和姜家，他们成了皇权相争的牺牲品，对吗？”
祁天臣低声问道。
“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的。”
江舟轻轻叹了口气：
“但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一切都变了。”
“谁？”祠堂闪烁的烛火之中，江逸惊异地看向了江谨轩。
看来，姜嗣宗的死，远远没有江逸想的那样简单。
“洛邪天祝。”江谨轩皱紧了眉，“他是突厥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后突厥的人。
因为突厥并不只有一个，之前的突厥，早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