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寒夜，冷月高悬。
上下如银，满地清辉。
抬望眼，无处不是月光，又无处不是朦胧。
就在月光之中，就在朦胧之中，江逸忽然轻轻一笑。
“姑娘说对了。”
江逸抬起了手，指尖月光如水，飘游沉浮。
“昔日明皇梦月宫，广寒清虚始落成，从此人间有祭月，而今流连赏月风——今夜如此月光，岂不令人留恋？我和这位祁先生，刚刚的确是在赏月。”
女人微微一笑：“看不出来，江公子竟是如此高雅之人。”
“谈不上高雅。”江逸笑了笑，道，“只是今夜的月亮，的确很不错，忍不住驻足片刻而已。”
然后他的话锋忽然一转：
“这么晚了，姑娘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赏月？”
女人摇了摇头：“我是一个俗人，当然没有江公子这样的雅兴，我是为了江公子你，还有这位祁先生而来。”
“哦？”江逸故作惊讶，“姑娘是特意来见我们的？”
“江公子难道不知道？”女人轻轻挑了挑眉，“如果江公子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真的是赏月？”
女人轻轻抬起了手，她的手指向远
天：“江公子请看。”
江逸顺着女人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回廊檐下，如泻清辉，可廊檐覆压之下，回廊里的江逸只能看得见月光，却根本看不见那轮皓月。
“回廊抬首不见月，不知道江公子，何以赏月？”女人缓缓道，“江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我虽然不敢自称聪明人，却也不笨，所以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太过遮掩比较好。”
女人忽然正色道：
“我的名字叫金鸾儿，和穆达他们一样，是哈桑先生的手下。”
“我知道，之前穆达的奇怪反应，或许已经让江公子有所不满，甚至起了疑心，所以——”
“我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金鸾儿在朦胧的月光里一字一顿道，妖艳的眸子直视江逸的眼睛。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江逸立刻反应了过来。
和耿直率真，心里什么事都藏不住的穆达截然不同，这个女人，明显更加细心，更加沉稳，有着更深的城府，更重的心机。
也就更加难缠，更加棘手。
祁天臣轻轻皱了皱眉，他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江逸。
但江逸却没有任何的紧张，或者
是不安。
恰恰相反的，江逸轻轻松了一口气。
金鸾儿是个聪明人，很聪明的人。
或许这的确会让一些事变得很麻烦，但相对的，江逸也就不再需要费心去遮掩，去隐瞒，或者说，去装傻。
如果来的是穆达，那么江逸会尽力去装傻，让穆达以为，自己并没有对那两具尸体起疑心，从而免除一些不必要的危险。毕竟知道了其他人秘密的人，往往不会有着太好的下场。
但来的人不是穆达，而是金鸾儿，很聪明的金鸾儿。
那么江逸就没必要去装傻了，因为他知道，金鸾儿一定能看出来，自己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或许这样会更麻烦，更危险，但的确能让江逸轻松很多。
因为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说那么多的。
所以江逸不再装傻：“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在怀疑一些什么了。”
金鸾儿点了点头：“但我并不打算多说些什么，因为我相信，江公子是一个聪明人。”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弓：“聪明的人都很知道分寸，相信江公子不会再去深究什么，对吗？”
“当然。”江逸摊了摊手，“我只是想替哈桑先生追回珠宝，
想替我的朋友查出他的母亲下落，仅此而已，至于哈桑先生的一些秘密，我不感兴趣，更不会自找麻烦。”
“江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金鸾儿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走吧？”
“去哪儿？”江逸问。
“当然是去查验那两具尸体。”金鸾儿转过身，“尽管有些事，江公子的确不应该知道，但主人的那些珠宝，还是要追回来的。”
“跟我来，我会带你们去查验那两具尸体，只不过……”
金鸾儿顿了顿，声音渐冷：
“除了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其他的地方，江公子最好不要过于好奇，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两位还能活着回来。”
金鸾儿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祁天臣看向江逸，像是在询问。
“跟上吧！”沉吟片刻，江逸道，“她应该不会害我们，而且，我们也的确需要查验那两具尸体。”
所以江逸和祁天臣跟了上去。
“主人，他们跟着金鸾儿离开了。”
金碧辉煌，过分奢靡的房间里，穆达恭敬地站在哈桑身后。
“知道了。”哈桑转过身，轻轻地咳嗽着，脸色更加苍白。
“主人。”穆达有些担心地看向
哈桑，低声道，“您的身体……”
“我没事。”哈桑摆了摆手，似乎很是憔悴，“钟野和柔然，他们两个还没有从邙山回来吗？”
穆达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想，他们应该还在上清宫。”
哈桑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忽然，他看向穆达满是血痕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多亏祁先生出手，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其他没什么大碍。”穆达轻轻皱起眉，“只是祁先生，他竟能压下断魂之威，这倒是我从未想过的。”
“这不奇怪。”哈桑轻轻咳嗽着，“只是你不知道他的过去而已，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如果不是青衣楼，连现在的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如今的他虽然不比当年，可他毕竟还是祁天臣，能压下断魂，这很正常。”
“说起断魂……”哈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那虽然是名刀，但对于现在的我，有百害而无一利，或许可以将它赠予祁天臣，做个人情，以后再慢慢拉拢，为我所用。”
他的话忽然停住，看着穆达。
穆达立刻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他们回来之后，这件事我会去办。”
哈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脸，再次看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