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起了风，萧瑟的秋风。
被秋色染黄的枯叶簌簌作响。
一片枯叶如蝶，掠进了窗里，短暂地遮住了哈桑和燕枯荣的眼睛，然后落在了地上。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就像很多人只能看到哈桑喜欢赌，却很少有人能看到，哈桑这一次出现在千金赌坊，不仅仅是为了赌。
就像很多人只能看到千金赌坊里五湖四海的赌客络绎不绝，却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赌客，往往也能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和情报。
很少有人会记得，除了赌博，千金赌坊，其实也是一个打探消息和情报的绝佳场所。
“之前让燕老板帮忙留心的事，应该已经有了结果吧？”
哈桑靠在窗边，手伸进袖子里，不紧不慢道:
“让燕老板费心了。”
秋风再起，哈桑脸色微变，轻轻咳嗽了几声，他从袖子里伸出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斗篷。
“哈桑先生这样说，就显得有些见外了。”燕枯荣关上了窗户，哈桑的脸色似乎有了几分缓和。
“哈桑先生是我千金赌坊的常客，更是我千金赌坊的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如此客气，显得生分。更何况——”
燕枯荣淡淡
道:“哈桑先生拜托的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游少锋我已经查过了，他没有任何的背景，就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他的父亲是军伍中的末等小卒，后来死在了沙场，留下游少锋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
“他年龄不大，还不到二十，不过这几年为了养活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但他好像从来没有过盗窃，翦径这些不法之举，所以我觉得，盗走哈桑先生珠宝的人，应该不会是他。”
“我也觉得不是他，但是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哈桑低声道，“当时船上岸上的人，全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们不可能背叛我。”
“而且，就算他们中真的有人背叛了我，珠宝从船上搬下来，清点过后运上马车，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最多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哈桑紧皱着眉，缓缓道: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算我的手下里真的有人背叛了我，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难道他们全都背叛了我？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装上马车之后，珠玉才失窃？”
燕枯荣轻轻皱了皱眉，道。
“不太可能。”哈桑摇了摇头，“马车周围，全都是我的
手下，车夫也是信得过的人，再说马车奔驰，车里的珠宝又不是一个小数目，什么样的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所有珠宝，换成石头？”
“除非他不是人，是鬼。”
哈桑轻轻咳嗽了几声，道。
这原本只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枯荣的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或许……”燕枯荣喃喃着，“这世上真有鬼，也说不定？”
哈桑轻轻皱了皱眉:“燕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鬼一样的人。”燕枯荣缓缓道，“他就像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不论是他来还是他去，谁都看不清他，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一个人见到过他真正的本来面目。”
“谁？”哈桑问道。
“燕摘月。”燕枯荣一字一顿道。
“天下第一神偷？”哈桑显然是听说过燕摘月的大名的，“他现在在神都？”
“应该是的。”燕枯荣回忆着，“我依稀记得，当时龙青云剑临神都的时候，天津桥上的那些供奉高手里，似乎有人见到过他。”
哈桑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缓缓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么恐怕这批珠宝，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吧？”
片刻后，哈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恐怕是的。”燕枯荣苦笑着，“说出来，也不怕哈桑先生笑话，数年之前，燕摘月曾盗走了我们千金赌坊的白玉圆盘，然而直到今天，别说追回白玉圆盘，就连燕摘月究竟长什么样子，千金赌坊都不曾见过。”
“我听说过他的大名，但是，他真有那么神？”
哈桑显然有些怀疑，
“以你们千金赌坊的情报能力，这么多年来，真的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不是看不见。”燕枯荣叹了一口气，“是看不出，燕摘月极擅长易容之术，当初光是他的画像，我们就拿到了几十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根本看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真的这么厉害？”哈桑仍然不死心，“难道他这么多年来，没有露出过一点破绽？没有吃过一次亏？没有一次失败？”
哈桑接二连三，甚至有些急切的询问，让燕枯荣轻轻皱起了眉。
只是一批珠宝而已，哈桑用得着这样急切的找回吗？
别说是一马车珠宝，哪怕是十马车，一百马车，以哈桑的财力和地位，都未必会
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哈桑却急切地想要追回失窃的珠宝，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失窃的，并不只有珠宝，还有别的东西？
还是说，那些珠宝里，暗藏着什么玄机？
燕枯荣不动声色，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认真地想了想刚刚哈桑问过的那个问题：
难道燕摘月这么多年来，没有露过一点破绽，没有吃过一次亏，没有失败过一次？
忽然，燕枯荣似乎真的想到了一些什么:
“等等！在我的印象里，之前燕摘月在湖州的时候，好像还真的有一个人，让燕摘月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谁！？”哈桑猛然抬起头，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一个年轻的监察御史。”燕枯荣轻轻拍着哈桑的后背，低声道。
“监察御史？”哈桑终于停下了咳嗽，喘息着问。
燕枯荣点了点头，可就在他要说出那个年轻监察御史的名字的时候，忽然响起了的脚步声。
“燕老板，哈桑先生。”
千金赌坊的第一层赌场管事，风情万种的沈自怜，朝着燕枯荣和哈桑微微一笑:
“一个倭国人，自称是哈桑先生最为器重的属下，说是有要事，想向哈桑先生禀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