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逼人!
整个千金赌坊,全都被剑气所笼罩,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
怎么会?
祁天臣一惊。
龙青云不是和江逸一起来见楚婕妤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剑气?
而且——
祁天臣轻轻皱起了眉。
“看来祁先生也察觉到了。”沈笑缓缓道,“这剑气,和之前完全不同,绝望,悲痛,哀伤……这是很凄凉的剑气。”
祁天臣点了点头,脸色凝重。
千金赌坊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千金赌坊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或许这世上,只有龙青云和楚婕妤两个人知道。
祁天臣他们只知道,剑气散去之后,龙青云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龙青云的独臂扶着已经完全昏过去的江逸,慢慢走出了千金赌坊。
“江逸!”秦城城惊呼出声,她想要上前,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住。
秦启明皱紧眉,因为他看到走出来的,只有龙青云和江逸,并没有楚婕妤。
龙青云的身影渐渐离得近了。
“这!”
除了张楚金,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猛地一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包括一向沉稳的祁天臣。
因为他们看到龙青云——这位视整个神都所有的军队,高手如无物,甚至清风道长和国师都无法阻拦的剑神,竟已变的如此憔悴。
他已红了眼,白了发,脸上似乎有泪痕未干,而且他原本佩在腰间的,能让整个神都为之颤抖的惊鸿剑,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无尽的凄凉与悲伤,剑意之中,阴郁之气大盛。
他眼神空洞,一步一步走出了千金赌坊。
这样的龙青云,远远要比不久之前剑指皇宫的龙青云更加可怕。
所有人都因恐惧本能地后退,除了祁天臣。
祁天臣没有躲避龙青云,他站在龙青云的
面前,就那样看着龙青云,还有龙青云扶着的江逸。
江逸没有受伤,祁天臣能看的出,但他并没有松出一口气,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龙青云:
“发生了什么?”
祁天臣低声问道。
龙青云轻轻摇了摇头,他将江逸交给了祁天臣。
“我来吧?”秦城城小声道。
祁天臣从龙青云的手上接过了昏迷不醒的江逸,交给了秦城城。
祁天臣担忧地看着龙青云。
千金赌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这样问,但他没有这样问。
“你需要休息。”祁天臣低声道,“我带你去休息。”
龙青云看了祁天臣一眼:“不必。”
声音很是沙哑。
他想离开,一个人离开,但却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几乎晕眩。
祁天臣立刻扶住了龙青云。
而在祁天臣的身后,所有人脸色再次大变。
龙青云,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整个神都所有军队和高手,击败了清风道长和国师的龙青云。
竟然吐血了?
之前的千金赌坊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除了张楚金,所有人都在这样想。
而张楚金,他的眉头轻轻一皱,在他看来,现在的龙青云极为虚弱,仿佛不堪一击。
如果想要杀死龙青云,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张楚金躲在人群之后,轻轻摇了摇系在手上的铃铛。
封阳立刻朝着龙青云扑了上去!
但张楚金,实在是太过小看了龙青云。
龙青云喘息着,忽然转过脸,瞥了封阳一眼。
只是瞥了封阳一眼,封阳立刻倒飞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张楚金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看到封阳的胸口,一道巨大的剑痕横贯,几乎将封阳斩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包括张楚金在内。
沈笑轻轻皱起了眉
,祁天臣也轻轻皱起了眉。
因为他们注意到,憔悴至此,龙青云身上的剑意和剑气,竟没有丝毫的退步,甚至——
更加恐怖。
沈笑后退半步,他能看的出,现在的龙青云极度危险。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祁天臣扶着龙青云,在所有人因恐惧退避三舍的时候,只有他还站在龙青云身边:
“你需要休息,跟我走,不管是什么事,之后再说。”
龙青云看着祁天臣,嘴角微微动了动,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江先生?”祁天臣看向江谨轩。
江谨轩点了点头。
于是在那一日的黄昏,祁天臣带着龙青云回到了江府,自己的房间。
龙青云在祁天臣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祁天臣在房门外也守了一夜,只有中间因为不放心,去过几次江逸的房间。
就这样,一夜过去,很快天又明。
天明不久,张楚金来到了江府,身后跟着青衣楼的楼主,封翊君,秦启明,游修文……
祁天臣轻轻皱起了眉,但这个时候,江谨轩出现了。
“没事的。”江谨轩这样说。
张楚金走进了江逸的房间,其他所有的人也都走进了正厅,隔着一道屏风,在江逸房间门外等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院里的祁天臣不明白,但这个时候,龙青云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的气色虽然好了很多,但依旧憔悴,眼中的红色虽然消退,却依旧布满了血丝。
头发依然是白的,像是雪。
祁天臣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龙青云的肩膀。
“谢谢。”龙青云低声道。
“没什么好谢的。”祁天臣叹了一口气,他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疑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青云默然不语。
祁天臣这才意识到,或许之前在千金赌坊里发
生的,是一件对于龙青云而言,极为难过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样问,无异于撕开了龙青云的伤口。
“对不起。”祁天臣低声道,“我不该问的。”
龙青云摇了摇头,他看向远天,良久,终于开口:
“死了。”
龙青云是很不擅长说话的,他往往沉默寡言,就算偶尔开口,也只是寥寥几个字。
很少有人能听得懂龙青云说话,但祁天臣却能听得懂。
楚婕妤……那个龙青云苦苦追寻那么多年的苗疆女子,死了?
难怪龙青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
祁天臣皱起眉,但这个时候,龙青云顿了顿,低声道:
“变了,死了。”
声音很是低落。
祁天臣终于明白了过来。
楚婕妤并没死,只是变了,不再是龙青云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祁天臣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样,无疑要比楚婕妤真的死了更加难过。
“剑,还她。”龙青云低下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就好像想把自己所有的悲伤,所有的难过全都倾倒而出。
但他却只说了寥寥几句:
“她杀人,很多,我想杀她。”
“不忍。”
“还剑,走。”
很难理解,但祁天臣认真地听着。
他叹息一声:“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有很多,尤其和情沾上了关系。”
“我不会安慰人,也不敢说真的理解你,说什么看开放下,那都是骗人的,很多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变了,但你还要继续走,放下很难,但别沉溺其中,那样会走火入魔。”
龙青云也静静听着。
很快,已至晌午。
起了风,龙青云的白发轻轻晃动。
然后又到黄昏,落日余晖洒满整个神都。
龙青云看着夕阳,站起了身。
“我走。”龙青云淡淡道,眸子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却仍显得落寞。
一夜而已,能过去什么?能忘记什么?
但祁天臣说的不错,她变了,但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去哪儿?”祁天臣问道。
“家。”龙青云轻声道。
他看向南面,那里是江南的方向,江南无锡水月寺后山。
那里是他的家,尽管只有自己一个人。
曾经的龙青云一度以为,没有了人,那里只是草庐。
但受伤失意后,龙青云还是想到了那里。
不管怎么样,那里都是自己的家,葬着自己的父母,葬着方丈,葬着醉汉。
或许几十年后,也会葬下自己。
那是,是家。
龙青云白衣白发,离开了江府,黄昏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削瘦的身影在夕阳下,有些失意,有些落寞,更多是孤独,和心酸。
曾经,月香水影,风冷孤山。
然后,空山折枝,寒夜寻蝶。
之后,斯人已去,斯人未归。
终于,执念成狂,终成剑神。
但最终,却是相见不如不见。
一念白头,剑神覆雪,江湖本该无情,朝堂本来情薄,这样的她,本就是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回不去了,执念,似乎就成了笑话。
剑神超脱人间,却还是人间惆怅客,早知如此绊人心,不若曾经,莫相识。
可相识了,就是相识了,不会再让他回到过去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忘记,吞下自己的所有苦涩和痛苦。
也许,他真的注定孤独。
龙青云走进夕阳里,逐渐远去。
但这时,祁天臣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龙青云的脚步停住,然后他继续离开。
却是也同样给了祁天臣一句话:
“江南,无锡,水月寺,草庐,”
“有难可往,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