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柔仪殿内，游老长叹一声。
“妈的！”秦启明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还是晚了一步！”
江逸皱紧了眉，脸色难看。
虽然一夜的思考，已经让他有了几个大概的猜想，可他还是没有在天亮之前，想出任何有可能的楚婕妤的下落。
连完整的猜想都没有，何谈确认，何谈真正查出楚婕妤的生死和下落？
天已经亮了，那么龙青云，恐怕也就会入城刺杀皇上了。
江逸……他还是没有做到，还是没有在天亮以前查出楚婕妤的生死下落，阻拦龙青云剑指皇宫。
城外守军，城内卫兵，还有供奉高手，还有佛道两家的弟子，还有……
他们能拦得住龙青云吗？
如果不能，他们会不会死？
他们如果死了，是不是也算因江逸而死？
江逸攥紧了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如果，如果自己的断案能力能更强一些……
已经晚了。
如果龙青云已经入城，剑指皇宫，争端已开，那么楚婕妤的下落，还会重要吗？
“我们……还有要继续查下去的必要吗？”
一个监察御史小心道。
游老看向江谨轩，江谨轩看向秦启明，秦启明看向了江逸。
一时间，柔仪殿里所有的人都犹豫了起来。
不是优柔寡断，而是疲倦。
既然已经天亮，那么龙青云或许已经入城，
和守卫在皇宫之外的军队，供奉高手，道家和佛家弟子们交起了手。
就算他们查出了楚婕妤的下落，激烈的混战里，谁能把消息传给龙青云？
之前已经等待了三天却杳无音讯的龙青云是否还有耐心？是否还会去相信他们？
龙青云如果杀红了眼，是否还能听的进去？
那些可能倒下，死去的人，他们又怎么能活转回来？
就算他们继续查，又是否能在龙青云死前，或者皇上崩前查清楚？
楚婕妤早就失宠，也早就被人冷落了数年，如果没有龙青云，皇上绝不会让他们追查楚婕妤的生死或下落。
他们在这里调查，所为的，就是避免龙青云入神都，避免龙青云剑指皇宫，避免无谓的争斗，现在争斗已经开始，他们还有调查的必要吗？
无论是游老，还是江谨轩，江舟，还是秦启明，他们全都轻轻皱起了眉。
他们原本就疲倦，劳累，憔悴。毕竟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一直在强撑，但现在天已经亮了，他们没有在天亮之前查出楚婕妤的下落。
他们也就撑不下去了，所有的劳累和疲倦忽然间全部涌上来。
他们太累了。
而江逸，或许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劳累，但是他的心，也已经累了。
他感觉自己失败了，那种挫败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因为他天资聪颖，又出身御史江家，从他记事起，他很少遇到什么挫折。
所以这种挫败的感觉，是陌生的，也是痛苦的。
江逸神色黯然，但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抓住。
他转过脸，然后她看到了秦城城的眼睛，秦城城轻轻扣住了江逸的手，看着江逸的眼睛。
她不是沈自怜，眼睛里不会有幻术，但江逸确实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
江逸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其他的人也终于从疲倦之中打起了精神。
“继续查吧，大家都很累，但刚刚，就算大家都休息过了。”江逸的父亲，江谨轩缓缓道。
包括江逸在内，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
神都，天津桥。
这是一座很有名的桥，兴修于前朝隋炀帝手下的宇文恺，横跨于穿城而过的洛水之上，是连通神都南北两岸的要道。
也是连接外郭城和皇城的要道。
而其上的天津晓月，也是神都洛阳的八景之一。
“我听说，天津桥畔，万国舟帆，南北两市胡人商旅充肆，抬头北望既是煌煌万象神宫，皇帝贵妃，王公贵族，文人墨客等，每至春夏，亦多从游而上。”
天津桥上，桥北岸，年轻的男人倚在桥边，长叹一声：
“老先生，如果拦不住那个龙青云，是不是以后天津桥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盛景了？”
“或许吧！”年轻男人的身后，老人淡淡道。
“我听说过你。”年轻男人笑了笑，“你是当年的大漠刀客，
薛北庭，不过我听说你性格狂傲不羁，怎么现在，成了神都里哪个官员的供奉高手了？”
“因为我老了。”老人缓缓道，“你说的，是我年轻时的事情了，那时候无所牵挂，自然狂傲不羁。”
“现在你有了牵挂？”年轻男人好奇道。
“还是没有，只是我老了。”薛北庭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会怕很多事，我不可能打.打杀杀一辈子，总有那么一天会老的无法动弹，或许还会得病，我无儿无女，最怕的，就是没有人为我养老送终。”
“所以你来了神都，做了人家的供奉高手，就是想人家在你老了以后照顾你？”年轻男人问道。
“是。”薛北庭点了点头。
“你好像变得怕死了。”年轻男人耸了耸肩。
薛北庭没有否认。
“可你既然怕死，为什么还要来挡那个龙青云？”年轻的男人问道。
“因为他若是真的刺杀了皇上，神都会乱，神都如果乱了，就不会有人为我养老送终了。”薛北庭缓缓道，“我想让我的晚年安分一些。”
“那么——你呢？”薛北庭看向年轻男人，“年轻人，你又是为了什么来阻拦龙青云？你看起来很年轻，也不像是哪一家的供奉，你是谁？”
“我的确不是谁家的供奉，我也不是神都人，我只是个……路人？”年轻的男人微微一笑，“我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打算真的和龙青云交手。”
“至于我是谁？老
先生，如果我说我是燕摘月，你会信吗？”年轻的男人笑了笑。
“天下第一神偷？”薛北庭轻轻皱了皱眉。
“我很荣幸。”年轻男人耸了耸肩。
“你来神都，是为了偷东西？”薛北庭问道。
“当然。”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你最好还是去偷你想要偷的东西去吧！”
薛北庭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已经没法离开了。”
忽然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无数的风声响起。
燕摘月和薛北庭回过脸，看到天津桥北岸，无数的人影忽然出现。
他们都是曾经江湖中声名显赫的人物，现在，他们隐身神都，受官家和商家甚至皇家的供奉。
所有守在皇城的供奉高手忽然全部出现在天津桥，那么也就说明——
燕摘月朝着天津桥南岸看去，那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一尘不染，白衣胜雪。
龙青云已经出现在皇城之前，天津桥边。
所有的供奉高手也就全部出现，与龙青云相对而立。
他们都是江湖人，又可以都不是江湖人。
但最起码，他们都曾经是江湖客。
“你再不走，就真的没法离开了。”燕北庭拔出了自己的刀。
“我本来也没打算走。”燕摘月淡淡道，“我对阻拦龙青云没什么兴趣，但对自己的轻功，很自信——”
“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躲过剑神一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