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的确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但是……”江舟苦笑着,“但是关于那位楚婕妤的下落,我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所以比起一无所获,也不会好上太多。”
“可疑的地方?”江逸轻轻皱起眉,“都有些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江舟转过身,“走吧,父亲他们,还在等着你。”
“负责调查楚婕妤下落的,除了你和父亲,还有谁?”江逸拉着秦城城,紧跟在江逸身后。
“除了我和父亲之外,我想想,还有和父亲,张楚金同为御史台台院侍御史的游秀文游老,还有几个察院的监察御史,是你的同事,还有大理寺的人,城城的父亲秦启明少卿,也在其中。”
“不过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听说,她的女儿偷偷跑出了大理寺?”
江舟转过脸,看着和江逸走在一起的秦城城,轻轻一笑。
秦城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像要哭出来。
“你不用怕,最起码在楚婕妤的下落查出来之前,他是不会训斥你的。”江舟叹了一口气,“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柔仪殿,这里位于西六宫,皇宫前朝后寝,前朝为大内正衙,后寝即所谓的三宫六院,皇后居中,东西各有六宫,柔仪殿则是西六宫中的一殿。
这里原本是楚婕妤的住处,但殿里却坐满了一群男人。
老人坐在桌前,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很是憔悴,他又重复了一遍: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和他一起围坐在桌前的人,同样也叹出一口气,他们的脸色也是同样的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眶已经变得很黑。
因为他们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但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没能查出楚婕妤的下落,甚至连楚婕妤究竟是生是死,都无法查出。
“我们其实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老人的对面,江逸和江舟的父亲,与老人同为御史台台院侍御史的江谨轩轻轻皱了皱眉,“我们来的,实在太过仓促,留给我们的时间,又实在太少,我们空有线索,却并不清楚其中关节,所以我们才会像现在这样,停滞不前。”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打破我们僵局的人。”江谨轩顿了顿,道
。
“你是说你的小儿子?我记得应该是叫江逸吧?”老人缓缓道,“我听说过他,在他这个年纪,他的断案能力的确少见,只是我们几人都查不清楚,他……你觉得能查清楚吗?”
“游老爷子好像有些不服气?”秦启明冷声道,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和一个小孩争高低,再说,江逸能成为那个打破我们僵局之人,并不全是因为他的断案能力,更多的,还是他的经历。”
“他和龙青云见过,也知道龙青云和楚婕妤之间的事,再之前还和千金赌坊的人,青衣楼的人打过交道,他对于其中的内幕还有细节关节,比我们要清楚的多,这才是他能打破僵局的原因!”
“而且他还有着清风道长做担保,清风道长,那是差一步就能羽化成仙的人物,就算你不信江谨轩,不信江逸,你总该信清风道长吧?”
游老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吵,不要吵,秦启明,我知道你担心你女儿,可你没必要把气撒在老夫身上,老夫倒也不是怀疑江逸,只是……”
“只是担心江逸要是再不来,天就要亮了。”游老幽幽道。
“我担心我女儿?她有什么担心的?”秦启明没好气道,“你信不信,一会江逸那小子过来,我女儿肯定跟在他屁股后面!”
“不愧是秦叔叔,猜的很对。”
江舟的笑声忽然响起,然后门被推开。
“游老,秦叔叔,父亲……”江舟让开身子,“三弟来了。”
“你小子可算是来了!”秦启明猛地一拍桌子,狠狠瞪了在江逸身后躲躲藏藏的秦城城一眼。
“你想训女儿,等之后再训。”游老淡淡道,“现在不是时候,你叫江逸,对吧?坐下吧,我们是时候再思考一下,有关于楚婕妤的一些事情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月光很是清冷,或许现在,还不是太晚?
还是现在,已经晚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已经坐下了的江逸。
窗外,月光清冷,就像神都城外,龙青云平静的眼睛。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了自己的剑鞘,随后他轻轻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
神都城,城里城外,所有的军队和供奉高手,还有道家,佛家……
他们也在等待着。
而隐身暗处的刺客首领们,他们同
样也在等待着。
千金赌坊,似乎有人倚在窗边,她伸出手,蝴蝶落在指尖,她静静地看着清冷明月。
清冷的月,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春水,像极了疾风骤雨之前片刻的宁静。
这注定是一个平静的夜,可平静过后,会是什么?
西六宫,柔仪殿,江逸的眉头渐渐皱紧,他仔细地听着所有的线索,不断地思索。
“我们首先查了一下楚婕妤的身世和经历,她出身苗疆,母亲早亡,父亲嗜赌如命,后来更是专程来到神都千金赌坊,却输光了自己的所有家产,他想将自己的家产赌回,于是以楚婕妤为赌注,却又输一局,楚婕妤自此被输给了千金赌坊。”
“而在楚婕妤被其父亲输给千金赌坊后不久,一名江湖剑客大闹千金赌坊,似乎想要将楚婕妤带走,但是却没能成功,断臂离去,这个江湖剑客,就是年少时的龙青云。后来机缘巧合,皇上御驾千金赌坊,楚婕妤被皇上带回皇宫,备受宠爱,后被封为婕妤。”
“但是楚婕妤本人在入宫以后,似乎并不开心,她终日忧郁,闭门不出,她从不与其他嫔妃为伍,本身也没有什么爱好,不通笔墨,不晓音律,只是偶尔在这柔仪殿内摆弄一些花草,曾经有人因为妒忌而暗中陷害楚婕妤,将其打理的花草换为有着剧毒的植株,所幸楚婕妤并无大碍,但从此楚婕妤落下心病,常常以为所有人都要对她暗中加害,连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无奈,只好让楚婕妤独处,不来打扰,加上政务繁忙,大概很长一段时间,皇上没有临幸过柔仪殿,而楚婕妤也是在这段时间逝世,据说是因为心虑过重,心疾太深郁郁而终,皇上悲痛,因楚婕妤生前喜幽静,特葬于邙山翠云顶。”
不愧为朝堂之臣,明明是皇上冷落疏远,却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江逸并不打算戳破,而是在沉思片刻后问道:“楚婕妤安葬时,有什么人在场?有没有假死的可能?”
“这就是我们查到的第一个线索。”江舟轻轻皱起眉,“楚婕妤安葬的时候,皇上龙体不适,朝廷政务繁忙,所以与行者都是一些小人物,的确有着假死的可能,更重要的,我们经调查发现,楚婕妤安葬前后,宫内有着一名婢女因病而死,尸体由其家人带出宫处理。”
“你怀疑楚婕妤的棺
木里葬的,有可能是那名婢女,楚婕妤还活着?”江逸问道。
“不是没这个可能。”一边的监察御史道,“但实在过去了太久,婢女的家人早已去世,难以调查,而且因为那名婢女是因病而亡,所以尸体应该被火化了,也就是说,找不到其坟墓,所以没法从这方面调查,只能从楚婕妤的墓冢查起。”
“之前清风道长和龙青云他们,已经开过了楚婕妤的棺木,里面空无一人,又没有开棺过的痕迹,所以棺木下葬的时候,很有可能是空棺。”
江谨轩缓缓道:“我们之前又去楚婕妤的墓前调查了几次,发现棺木虽然是空的,其中却有着很少的血迹。”
“血迹?”江逸皱紧眉,“棺材里怎么可能会有血迹,而且还是空棺……还发现了些什么?”
“虫子。”大理寺少卿,秦城城的父亲秦启明缓缓道,“或者说,是虫子的尸体,还有虫子的粪便。”
“虫子?”江逸脸色一变,“什么样的虫子。”
秦启明打开桌上的木盒,露出已经僵硬的一只虫子。
“已经死了,但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江舟道,“安葬楚婕妤的棺木里,居然会有虫子,而这虫子,我们几人没有一个能认得出来,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
“棺木里能有完整形状的虫子,只此一个,其余的,都已经化为了渣滓。”一个监察御史补充道。
“血迹,虫子,渣滓……”江逸紧皱着眉头,他摸了摸虫子,虫子居然还是十分坚硬。
难道……
江逸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楚婕妤在宫中的时候,有没有接触过千金赌坊或是青衣楼的人?”
“青衣楼是杀手组织,其中所有人几乎都是刺客,楚婕妤身处皇宫,不会和他们有关系的。”
“但千金赌坊——”一个监察御史皱紧眉,“偶尔皇上心血来潮,会让千金赌坊的人携赌具入宫游戏,所以楚婕妤也许是可以接触到千金赌坊的。”
“千金赌坊里,你们有没有查过?”江逸问道。
“我去查过。”秦启明叹了一口气,“毕竟龙青云去了千金赌坊之后,才决意要刺杀皇上,我们自然对千金赌坊展开了调查,但很可惜,楚婕妤并不在千金赌坊,我们也没有查到任何和楚婕妤有关的线索。”
江逸似乎在沉思,片刻之后,江
逸缓缓问道:“你们在千金赌坊,都见到了谁?”
“所有的管事,还有萧自在的夫人。”秦启明回答。
“萧自在的夫人,柳念云?你见到了她?”江逸问道。
“是的。”秦启明点了点头,“她似乎生了病,我去见她的时候,沈自怜一直在她身边扶着她。”
“生病?沈自怜一直扶着她?”江逸轻轻皱起了眉,他似乎已经有了什么猜想,但是……但是……
“不知道各位还有没有发现些其他的线索?”沉思半晌之后,江逸缓缓问道。
“还有两个最为重要的线索。”江谨轩道,“我们在柔仪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虫子的残骸,和楚婕妤棺木里的,也许是同一种虫子。”
“我们还在楚婕妤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游老的手上,忽然多了一小片蜷缩着的,已经发黄了的蝉翼般薄而透明的东西。
“这是什么?”江逸问道。
“还不清楚。”游老轻轻摇了摇头,“时间太过久远,难以看出本来面目。”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吗?”江逸问道。
“有一个老嬷嬷,当年侍奉过楚婕妤,还有楚婕妤当时的贴身丫鬟,她们现在还在宫中,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把叫过来。”江舟想了想,道。
“那就叫过来吧!”江逸缓缓道。
于是江舟点了点头,但他刚刚起身,脸色却忽然一变。
柔仪殿外,似乎有声音响起。
那是宫里鸡人报晓的声音。
柔仪殿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天,亮了。
“天亮了。”外郭城,金甲统领缓缓道。
“皇宫里还没有任何的消息。”银甲副统领咽了咽唾沫。
“准备迎敌!”金甲的统领立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高声喝道。
忽然刮起了风,银甲副统领摸了摸自己脸,手上有了血迹。
风中,有着剑气,还有着战马嘶鸣,军士哀嚎的声音,从城门外响起。
但嘶鸣声与哀嚎声只有短短的一瞬,下一刻,厚重,巨大的神都城门轰然破碎!
烟尘里,一袭白衣胜雪,不沾烟尘,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进来。
烟尘散去,白衣身后,无数兵卒战马全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的盔甲和兵刃,已然全部破碎!
“迎敌——”
金甲统领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