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乃桥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纲吉看不到他那被刘海挡住的眼睛，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嘴角。
这样会不会太不尊重死者了？纲吉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这就是论尊重死者的方式。”
只是在一色先生这么低声解释了一句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式啊？！
纲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的体格健壮, 手臂肌肉发达，但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你是被偷袭的。”鸭乃桥论用手臂支撑着脑袋，侧躺着，突然低声说道。
诶？
“你认为这是人为的吗？论。”而早就适应了的一色都都丸半蹲了下来，同样观察着眼前这具尸体, 低声询问, “这个房间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会是山神吗？”
一色都都丸并没有忘记这个副本是真的有诡异的超自然力量存在的。
“不, 是人为。”鸭乃桥论的语气很平静，“脑后有被重击过的伤痕, 应该是一击毙命。并且凶器应该和敲晕沢田君的凶器一致。”
唔？
原本下意识揉着后脑勺的纲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 看了看自己的手, 露出了一副“这就看出来了吗”的表情。
“……但是我进来的时候没感觉身后有人。”纲吉也反应了过来, “我在进来之前绕着房子检查过外面的院子，除了我之外，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了。”
不只是人, 连鬼都没有。
“外面的正门是关上的, 用正常的方法打不开。”准确来说是感觉到不能轰开。
“门很破，只要一打开就会发出很响的吱呀声。如果有人推门进来的话，我能听到的……如果有其他东西穿门或者穿墙进来, 我也能感觉的。”纲吉补充了一句。
“我刚跨过门槛就晕过去了, 虽然有后脑被重击的感觉, 但我还没完全进入屋子, 即使是躲在门后，至少也要等我再往前走几步才是真正适合动手的时机。”
“另外我有这种后脑被重击的感觉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否则即使我反应不过来……”真美也会帮忙挡住的。
“也就是说，依据你的感觉和经验，你会被‘敲晕’过去这一段并不正常吗。”鸭乃桥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是的。”纲吉点了点头。
“那么从你的经验来看的话，你认为，眼前的死者死于脑后被重击，是‘正常’的吗？”鸭乃桥论问道。
以前的副本里，会出现死得这么正常的“死者”吗？
鸭乃桥论需要知道这一点。
而纲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纲吉摇了摇头，也蹲到了尸体的旁边，“我觉得这个人死得一点都不像是‘那些东西’动的手。”
重击后脑勺……鬼一般会这么攻击的吗？有这个攻击能力的话直接把头摘掉才是它们该有的攻击手法吧。
“以我的经验，也是这么认为的。”鸭乃桥论说道。
这是他第一个副本，所以他并不了解这些副本里的“超自然力量”。但他了解一般的凶杀案。
“这是一起‘人为’的杀人案。至少，对方在作案时，认为自己是人类。”
即使可能动用了一点“超自然的力量”，但行为逻辑依旧是人类该有的，所以才会制造出这么一起非常“普通”的杀人案。
“嗯……所以这是……”一色都都丸的思绪其实有些混乱。
“暂时将它当做一件普通的案件来调查就好了，都都。”鸭乃桥论从地上弹了起来，嘴角重新勾起，“虽然用了一些超自然的力量掩盖了一部分踪迹，但行为逻辑和‘人类’一样的话，也不过是给探案难度增加了一点点而已。”
对了，论很擅长通过犯人的角度来破案。
“我可能有犯人的人选。”纲吉有些迟疑，“但我不太确定，我只是在绕到后院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和这个人不一样，很明显是……‘那些东西’，所以我进来之前以为进来之后会是和往常差不多的经历。”
没想到一进来就被敲晕了。
“我在进来之前也拜托……嗯，用我的方法查探过，只不过好像如果不亲自进来的话，就没办法触发些什么。”纲吉解释道，“在我自己进来之前，这个房子里很正常，没有尸体，和没有我之前透过窗户看到的那张脸。”
“触发？”鸭乃桥论对这个词似乎有点兴趣，“如果像是游戏那样，只有当‘玩家’进来之后才能触发这个案子的话……那就值得怀疑了。”
“什么？”一色都都丸有些疑惑地看着鸭乃桥论。
“死亡时间。”鸭乃桥论回答，唇角的弧度自信又从容，“虽然从尸体的变化来看，这位先生似乎的确是刚死去的。但如果这个案子不是发生在‘现在’呢？”
“在很多涉及超自然力量的故事里，‘时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被经常使用的元素。”
鸭乃桥论曾经对这种超自然力量很感兴趣，但可惜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真的。一色都都丸听他这么说过。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猜想，在没有证据之前，都还不能确定呢。”鸭乃桥论看了一眼略有所思的纲吉。
看来这个猜想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我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和我在昨天晚上梦到的不一样，和这个人也不一样。我想之后去找其他村民确认一下。”纲吉突然说道，“之前我和越前君见过的村民里，都没有‘它们’。”
也不知道‘它们’在‘现在’算是凶手还是之前的被害者。
“说起来村长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一色都都丸说道，“村长表现得太平静了，这会不会就是我们昨天刚进村的时候不觉得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原因？”
先不管什么“时间”的问题，如果将眼前这个案子当成刚发生的案件的话，那么从村长的表现来看，也许在他们进村之前，村子里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了。
村民们也更重视山神，即使刚才村民们被他拦住的时候表现得很生气，看起来非常在意死者的样子，但当村长说到有可能影响对山神的祭祀的时候，村民们马上就散开了，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试图偷偷溜回来探查情况。
刚才的关心和生气好像都是假的。如果是这种表现的话，即使在他们进村之前村子里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在他们进村的时候，村民们表现得很正常很热情好像也一点都不奇怪了。
“但这样的话，不就是说，对山神的祭祀的准备，在我们进村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纲吉有些疑惑地皱着眉。
这个准备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这个村子对山神的祭祀的准备，并不是在祭祀开始之前的五天——如果山神选择祭品，也是准备祭祀的一环的话——只有这样，村民的死亡才不会引起其他村民们的重视。因为村民们认为这是山神的选择。
“又或者，这个村子认为，当山神开始选择祭品的时候，村子就可以开始准备祭祀了。”鸭乃桥论补充道，“不过这些还要看接下来老师带回来的情报。”
“但凶手实际上应该不是‘山神’对吧，论。”一色都都丸思索道，“不管村子里的仪式到底是什么样的，至少这一个案子和山神无关。”
如果不是在副本里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忽视山神这个影响因素了。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山神当然是不存在的。
但现在——
“山神在这个副本里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会允许村民打着它的名义害人吗？”一色都都丸提出了这个问题。
即使山神不在意人类的做法，但对坚信山神的存在的村民们来说，他们真的会利用山神来害人吗？或者说，他们真的敢这么做吗？
从有信仰的人的角度来说，做这种事是会遭报应的吧？利用自己信仰的神明，这不是一个真正的信徒会做的事吧。
“除非……”纲吉挠了挠脸，“‘凶手’犯案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私利。”
“唔？”
“村长刚才说，这是‘山神的选择’。”纲吉解释道，“如果有村民认为，他做的事就是山神让他做的呢？”
！
“这样的话……”一色都都丸皱紧了眉。
很有可能啊。
“而且我觉得有些奇怪。”纲吉说道，“我受到攻击时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再加上，我刚才提到的情况，凶手很有可能是‘那些东西’。”
“而鸭乃桥先生的判断是村民犯案，也就是说至少犯案的村民可能已经是‘那些东西’了，只是暂时还认为自己是人，混在了现在的村民里。”
那么，这位成为了“凶手”的鬼村民，之前又是怎么死的呢？会是死于真正的山神手中的吗？
想得更糟糕一点，这个村子里的村民，还有活人存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