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山拉起虎子,板着脸,随着青北王等人来到山口。
周运启已经接管了防务,前来汇报:
“大王,刚刚单于信使来说,韦公略要求阵前与大王和陈乐山对话。”
对话?陈乐山心中想起那缕黄色气机。
青北王思虑片刻,点点头,用手拦住安平公主,严肃地说:
“你不要去,落尘道长,还请一同前往。”
安平公主立马说:“不行,我必须去,万一他要阵前挑战陈乐山呢?”
陈乐山安抚一下唐虎,对着青北王拱手:“我需要两千人。”
青北王萧敬然见拦不住,也就算了,叫陈乐山自己点兵马,自己和周运启讨论了几句。
陈乐山对着张义招招手。
张义骑上马,带着百余人,跟随着青北王等人
韦公略在那里独自等着,草原军马和百姓远远地在他背后。
青北王当先骑着马,带着众人来到韦公略前面一箭之地,开口笑道:
“素问韦公略大宗师之名,甚是仰慕,一直不能得见,却不想在大单于这里见到了。”
他停了半息,继续说:“莫非东燕也要在我西北掺上一脚么?”
韦公略朗声说道:“青北王殿下,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大燕,交好大汉之心可谓赤忱,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调解贵国与草原的纷争,却也是好意的。”
“哦?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贵国亲王了吧,前几日,若非他在,此等兵法,我倒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大燕亲王只有一位,那便是祝文卓了。
韦公略哈哈大笑:
“哈哈,什么事情能瞒得过青北王殿下呢?不过,若非祝亲王在此,只怕单于难免攻山不止,青北王殿下自然是不惧的,只是难免便宜了他人。我大燕亲王的苦心善意,不能让大王有所误会啊,亲王早已离去但是给大王留书一封,大王一看便知。”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随手一抛。
却是一张薄绢,在空中飘摇,很快飞到青北王面前,浮在空中,大宗师手段,果然了得。
青北王将那绢拿住,细看,果然是祝文卓手书:
“青北王陛下,此次冒昧前来,实为化解两国纷争而来,事起仓促,不急面晤,我心甚憾。草原大旱,生灵涂太,我心不忍,特筹集粮草等物,不日即将送往草原,解救苍生,亦化解兵戈,私以为大善,不知陛下以为否?至于,大单于受小人之弊,试图冒犯大王,我亦加以劝解,终不敢掠大王之威矣。还请大王切勿见责过深,想大王必是胸怀若谷,自会放其北还….”
洋洋洒洒竟是好几千字,看得青北王大皱眉头。
都知道祝文卓,对儒门家学推崇备至,不想写一篇文字,竟然废话如此之多,儒家真学有几分还不知道,倒是把酸丁那一套学得十足。
这一番细看,又是传阅的,居然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时辰。
韦公略也不甚着急,平心静气地等待,青北王还真不知他是何用意了。
这时,后方一名骑兵快速地来到青北王跟前,对他小声汇报。
青北王诧异地看看陈乐山,发现他淡淡地望着韦公略,眼光时不时扫向韦公略背后远处的百姓,心有所悟。
“哈哈,祝亲王如此好手段啊!竟敢戏耍本王!”
说到后半句,已经是声色俱厉,众人都紧张起来。
韦公略不慌不忙:“你们大汉说:君子言之在前,则不可为欺!我大燕亲王岂会戏耍大王?大王可是看到亲王手书了,上面写道:大王必是胸怀若谷,自会放其北还。”
他笑笑:“不可谓言之不预啊!”
被祝文卓拿了自家的盾挡他的枪,青北王有些哭笑不得。
却原来,他们在这里会晤,单于的主力大军,居然已经前军做后军,改换队形,居然就这么向北撤退了。
等到山上军士发觉,已经是走了大半,哪里还好追,更何况韦公略带着百姓在这里拦着,也不好办。
而陈乐山按说可以早早察觉,却又关心则乱,心神不属,竟然也没有发觉。
现在陈乐山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对单于的大军动向,他却不在意,依然盯着韦公略。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李玉的三坛酒,使得镇兰城草原军营的信息断绝,援军不至,单于已经心生忌惮,再加上也答应了祝文卓,只可削弱西北军,不得去伤害青北王性命。此刻,连逼着亲王搞些粮草赔偿的想法也是顾不上了,哪里还有什么留下的心思。
借着韦公略这道棋,趁机回军,准备去找冒上算账了。
虽然事出意外,但是好歹少来一场拼杀,众人也是轻松起来。再说即便知道单于退去,青北王也未必真去追击,说到底,祝文卓也是早有所料的。
韦公略看在眼里,眼神灼灼,将手往后一挥,草原兵威逼着百姓走上前来,直到他的身后。
“韦宗师这是何意?”青北王脸色沉下来:
“我两万大军在此,你不会是想用这百姓胁迫于我?”
韦公略正声言道:“不敢!”
“国事既了,我却是有私事相扰!”
他这一说到私事,众人都望向陈乐山。
昔年燕云之乱,虽然夫子郡城尽没,但是儒圣陈静,可是在大军阵前亲手格杀了东燕第一高手祝颜伯。
此事虽然也是惊人之举,只是比起陈静的阖家壮举,满城刚烈,却是显得不够显眼,常常被人忽略了。
祝颜伯有几个弟子,其中的大徒弟,在燕云之乱的后五年,进宗师境。
这个人,就是当下大燕第一高手:韦公略。
而且据传,韦公略对于大军之中,祝文卓任由陈静击杀祝颜伯甚是不满。
要知道,宗师之争,胜负可说,致死则难,更何况当时有数万燕军,又怎么会轻易让陈静成功击杀呢?
便是此刻,韦大宗师想在对面军中杀人,却也没那么容易。
此刻,韦公略说有私事,那还能是什么事情?陈静只有陈乐山这一个后代,这个事情说是秘密,其实天下何人不知?
这可不是找陈乐山的麻烦来了嘛?若是要求单挑,陈乐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安平公主头上血一涌,那可就气坏了:
“你真是不要脸!你五年前就是大宗师,陈乐山才多大。大师范当年也没有以大欺小,你就算要报仇,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皇兄,我们用兵马堆死他,我还不信大宗师就无敌了。”
刁蛮的安平公主立时就要回头叫人了。
青北王头好大,拉住皇妹的马:“等等,等等,你急个什么?”
陈乐山把马往前走两步,对着韦公略拱拱手:
“韦宗师,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吧,何必为难小小百姓。”
他心中暗想:我跟陈静又不熟,你报个什么仇?你开打我就认输。只要你别拿陈叔搞事情就行。
要是众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估计都会掉下马来吧。
韦公略似乎没有什么很气愤的模样,远远对着拱手说:
“公主殿下切勿心急,我却没有那个意思,我在阵前已经出了一刀,今日是不会再出刀的。”
安平公主一听,心中大定:“你可不许说谎,堂堂大宗师,不可言而无信啊!”
青北王恨不得把头钻到地下去,这都什么啊,有了情郎,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当下只能寒着脸,当做听不见。
此刻敌军退去,即便韦公略是大宗师又如何,青北王众人也不很担心。
落尘道长低头弄佛尘,虎子瞪大眼睛,看看公主,再看看陈乐山,又看看公主,嘴巴越长越大。
落尘啪一下搭在他脑门上:“下巴别脱臼了。”
此时的韦公略,也不跟公主一般见识,却见他又挥了挥手,他身后的草原骑兵竟然呼哨一声,马头一转,跑了。
徒留下韦公略一人,还有他身后的百姓。
周运启也带着兵马,与张义的人会合。
韦公略单骑巍巍不动,对着对面青北王一众高手,两万大军,既无骄狂之色,也无强自镇定,就那么认真地回答:“那是自然。”
风华一时绝代。
这一边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大宗师行事,当得是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