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就用不着明说，昨个儿蒋老和自己聊山聊水，燕云心里还没底。蒋政这么一提，燕云心里头就有数了。不过在燕云看来蒋老爷子岁数大了，能帮着自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再说书院这也离不开蒋政的主持，燕云略一沉吟道：“我听说蒋老的大公子蒋璞已在准备进京，可是打算参加开春的会试？”
“是啊，犬子现下也在书院内就学，这孩子脾气犟，不过文章倒还看得过去。”一提起自己的爱子，蒋政脸上满是自豪的神采。
“如此，会试后，我再见见他。”
燕云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无论蒋璞中与不中，出仕的事儿就包在自个儿身上了，蒋政一听便明白了，虽然他为人刚直，不屑为自己走门路，可事情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前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皇子用自己人，原本就是楚国的惯例，倒也没违反楚律，蒋政自然是不反对的，笑呵呵地说道：“如此，老朽就代犬子多谢王爷了。”
燕云也没多客套，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现如今书院内有多少学子，明春参加会试的又有几人？”
燕云的样子虽随意，可蒋政心里头却明白得很：敢情这王爷终于打算拉大旗、立山头了。嘴角一弯，含着笑道：“书院内共有学子一千多人，大体上都有春试的资格，其中颇有些人才，又以秦鼎、施皓、周士彬、寇毅四人最为杰出，号称舜天四杰。王爷可要见见？”
见是要见的，不然燕云大老远又跑来做啥，不过见之前总得先看看他们的文章再说。燕云摆了摆手道：“此事再议，我想出个题，考考那些学子，不知方便否？”
“此小事耳，王爷请出题吧。”
“好，就以‘治·安’为题吧，时间为一个时辰。”
燕云一句话说得轻巧，可整个书院却是好一番鸡飞狗跳地，正在讲学的各个老夫子都停了课，又是忙着布置考题，又是忙着阅卷，忙活了老半天，总算是从一千多份卷子中筛选出二十来份佳作，送到了蒋政的公房内。
蒋璞这文章还过得去，典用得不错，言也有物，就是遣词造句上还不够老练，过于朴实了些，就文章而论，这一科要想进三甲怕是有些难度，看来自己还真有得忙了。
燕云首先查了一下蒋璞的卷子，心里头并不是很满意，从文字间可以看得出蒋璞为人方正有余变通不足，这一点跟蒋政辞官前很有些类似，没经历一番历练只怕难堪大用。
燕云又接连看了十几份的卷子，可全都是些华丽词藻的堆砌，空洞无物，心里着实有些生气。
朝廷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砸下去，就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个人都会生气，还亏得蒋老爷子夸耀了半天，这些狗屁文章实在是可笑至极。
燕云心里头烦得很，但表面不说面上也无任何波澜，随手一拨那些卷子，原打算就此打住，突然一张卷子跃入了眼帘：好字！
这手颜体怕是比自己还要强上三分！仔细一看卷子，心头大为激动，这主儿字不但写得好，文章也堪称上品，字里行间显示出此子阅历颇丰，文采飞扬间又不失朴实。
“好！”燕云终是没忍住拍了下桌子，击节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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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春多处复离群，咽处开国万象出。秀处散发封侯印，纵铜重数似京都。”一青衣青年凝望着满山的红叶，口占了一绝。
“好，好诗！寇兄这诗寄山倚情，报国之志何其激昂！”
“是啊，早知道就不该让寇兄起头。这基调上升到家国情怀了，让我等如何去接。”
檀山顶，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松树下，四、五个学子随意地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大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架势。
这几个学子正是舜天学院最出风头的舜天五杰，除了蒋政所说的秦、施、周、寇之外，最后那个是蒋璞，蒋政虽以自己的儿子为豪，可在燕云面前却没好意思说得太过分，因此没有提起自己的儿子也是五杰之一。
秦鼎，施皓，都是山西太原府人。周士彬，京都人氏，其父在吏部任侍郎，妥妥的官宦子弟。寇毅，金陵人。蒋璞，山东即墨人。这五人来舜天书院虽时间不一，可却一见如故，时常在一起品诗论文，恰巧笔头上都算还行，就这么着被称为舜天五杰。这不，今儿个燕云下考题，课都停了，这五人又照老例上檀山顶论文去了，正聊到开心处，半山腰里冲出个人来，气喘吁吁地嚷道：“寇、寇、寇毅，掌山有、有请。”
舜天书院占地极广，四栋三层的楼房围成了一圈，蒋政的公务室恰好就在书院的正中央一栋二层的小楼中。
寇毅来舜天书院虽不到一年，却也没少到蒋政的公务室，光是领甲等金就来过两次，更别说平日里蒋政还时不时地召见、面谈，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虽不知今儿个蒋掌山召唤究竟有何事，却也丝毫不紧张，到了门口，整了衣衫便进了去。
“学生寇毅见过掌山大人。”寇毅恭敬地拱手为礼，待抬起头来却发现室内不止蒋政一人，其身边还侍立着一个少年郎，衣着虽简朴，可却隐藏不住满面的富贵和威严气，不由地好奇心起，暗自推演了一下少年郎的面相，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从面相上看这少年前额宽且厚实理应是富贵之极，可眉头的正中川字纹如大江大河凝聚不散，应是大凶之相，人中适中长度，眼中有神，又明示此人机缘非浅，实在是奇怪之极。正疑惑间，蒋老笑呵呵地说道：“寇毅，今日的考卷老夫看过了，写的不错，叫你来是有个问题要考考你。”
寇毅忙收回探寻的目光，恭敬地回答道：“请掌山大人出题，学生勉力就是了。”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得几丁？”蒋政一拈胡须笑呵呵地问出了问题。
蒋政话音刚落，寇毅立刻接口道：“大和尚25，小和尚75。”
“好！”喝彩的却不是蒋政，而是一直冒充侍从的燕云，不用说，这题是燕云所出，虽不难，可在短时间寇毅能如此迅速地得出答案，足见其心算能力极强，燕云心里头对寇毅的评价又高出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