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看似错综复杂,实则暗藏规律,但是最大的难点仍旧在于线索稀少。”王嘉琪长叹一口气,点明了问题的关键。
“我对王嘉琪同志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便是她也无法从案发现场提取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更别提换作其他人了。”梁洞白在房间内扫视一圈,说道,“严格来说,专案组的各位同志们应该都比我更早接触到这件案子,你们收获的经验与见解,或许也具有很高的价值,所以请各位畅所欲言,谈一谈那些存在于犯罪现场之外的线索。”
罗非凡首先应声道:“月光花杀手绝非等闲之辈,半年之内数次作案,却从未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应该非常清楚警方侦查现场的勘验流程,所以才能彻底地抹除掉自己遗留在案发现场的犯罪痕迹,据此,我猜测他有可能是咱们警察系统的内部人员,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岳鸣跃跃欲试,跟着说出了自己见解:“我认为凶手取得过高等医学的教育背景,因为在每一桩案件中,凶手都使用了乙醚对受害者进行麻醉处理,接着用利刃将受害者割喉杀害,最后才是剖腹取内脏。我们法医科曾仔细检查过所有死者的创伤口,大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只有使用医学手术刀具才能将伤口处理得如此平滑齐整。并且凶手还熟练地掌握了人体解剖的手法,所以他才能够在不会伤及到其他器官的情况下,每次只取走死者体内其中一种的内脏。”
还有一个奇怪的点,每一宗犯罪现场的都是在浴室或是卫生间,使得死者的部分血液排入了下水道,导致警察误判凶案现场就是杀人剖尸的第一现场。提一句就行,楚辰由此埋下了疑问的种子。
王嘉琪沉思了一小会儿,随后说道:“从第一桩案件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在这个期间内,警方通过大规模的走访调查,基本摸清楚了所有受害者的社会背景,她们所有人都具有一个情形相似的共同点,那就是在遇害前的一个月左右,刚与自己的丈夫离婚,或是与自己的男友分手。”
其实这条线索早就在警方内部流传开了,王嘉琪不敢在梁洞白面前有所隐瞒,便主动将线索的详情和盘托出。
“于是我们警方的重点调查对象,立刻就放在了由于婚姻破裂、情场失意等情况,从而产生报复心理的这类男子身上,可是在排查了三千多名可疑的男人之后,案件却没有收获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这就是我们之前主要的侦查方向,当时,黎支队还是专案组的负责人。”
洛婵就像是课堂上的小学生,只见她举着手,忐忑不安地说道:“我也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前段时间我在调查清点受害者的遗物时,意外地查询到她们在遇害前近半年的这段时间里,个人账户上存在着大量异常的转账记录,并且每一笔转账资金都堪称数额庞大,可是这一大笔钱最终却去向不明,我怀疑这件案子是否与金钱纠纷有关?”
梁洞白的目光紧接着就朝着楚辰扫视了过来,楚辰见状心里顿时悬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根据那一晚的追踪经历,我总结出了凶手具有的几个特点:首先,此人极其擅长伪装,他能够精准地捕捉到不同职业人群的神态特点,得以出色地完成各种伪装任务;其次,此人身手矫健,并且有着丰富的户外运动经验,以及优秀的危险应对能力;最后,我感觉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凶手的心理素质都相当地沉稳坚韧,可能有过飞行员或是特种兵的职业经历。”
梁洞白最后总结说道:“很好,大家提供的线索都非常重要,既让我们加深了对案件的认知,又为之后的侦查工作提供了新的方向。ok,让我们开始讨论最后一个问题,凶手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
“关于杀人动机这一点,我想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罗非凡不假思索地说道,“无论是凶案现场的血腥程度,还是凶手遗留在月光花卡片上的文字,无不透露出凶手在作案时饱含着复仇的意味,因此我认为本案具有非常明确的仇杀导向性。”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梁洞白默默地念叨着。
“女性受害者惨遭割喉杀害、倒‘v’型伤口、掏出受害者内脏器官、留下带有挑衅意味的文字,综合这些信息,让我觉得这件案子像极了‘开膛手杰克’连环杀人案。”楚辰大胆地说道,“我觉得凶手有可能是在模仿前人的犯罪手法,他真实的犯罪动机不仅仅是为了向那些受害者复仇,这个变态杀手同时还在向警方炫耀他的战果。”
“五个不同的案发地点遍布于金陵各个城区,并且每一桩案件的间隔时间都在一个月左右,这说明凶手并非是心血来潮随机在大街上挑选下手目标,而是花费大量时间,摸清楚了被害人的生活作息规律之后,再选择相对适宜的下手时机。”王嘉琪认真地说道,“所以我认为凶手真实的杀人动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器官贩卖!”洛婵忽然大声地叫嚷了起来,异想天开地说道,“我记得这些死者全都是ab型血,有没有可能在黑市上出现了一名急需这种血型的内脏器官的买家,正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正是由于存在着巨大的利益诱惑,所以凶手才会选择铤而走险,对五名无辜的被害者举起屠刀、痛下杀手。”
楚辰顿时一阵汗颜,心说这小妮子也太有想象力了,哪里听说过连环杀手残忍地杀死好几个人,目的只是为了贩卖死者的内脏器官?
“不可能是器官贩卖,因为器官的提取与运输都需要具备严苛的医学条件,而每一宗案发现场都属于环境嘈杂的多菌场所,与医院的标准手术台环境有天壤之别,即便凶手从被害者体内完好无损地取出了内脏器官,他也无法让这些器官保存长时效的活性,更别提将器官移植到买家的体内。”岳鸣及时地站了出来,用专业知识否定了洛婵的说法。
岳鸣在法医处干了八年的时间,隔三差五就会接触到器官贩卖的案子,他十分清楚如果想要完成一套完整的器官移植手术,将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医疗工程,其中涉及到的环节包括寻找供体、血型匹配、人类白细胞免疫排斥匹配、取出器官、植入器官、术后观察……等,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宣告手术的失败。
“凶手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一名刽子手,但是在他自己心目中,却是一名正义的行刑官。”梁洞白的眼睛里再度闪烁出亮光,只听见他徐徐说道,“罪有应得这四个字的重点部分,应该就在于这个‘罪’字上,可这些惨遭杀害的死者们,究竟是犯下了薄情寡义的傲慢之罪,又或是唯利是图的贪婪之罪,就需要我们去认真地发掘了。”
“梁博士,光是我们几个人在发表拙见,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我们很想听听您的一些想法,也希望能给之后的侦查工作指明方向。”罗非凡望着梁洞白,毕恭毕敬地说道。
“根据大家之前的讨论,我简单总结一下凶手具有的几个特征:第一,他必须具有相当的解剖学知识,并且能够熟练地使用手术刀;第二,他正值壮年、体力充沛;第三,他的社会存在感较低,不怎么引人注目,并且善于伪装成各种角色;第四,近半年时间都处于失业状态,目前是单身居住。”梁洞白沉思片刻之后,朗声地陈述道。
“师父,金陵市拥有八百万以上的常住人口,符合上述所有条件的嫌疑人员恐怕也不在少数,咱们仅凭着手中掌握的这些线索,就想要排查出凶手的下落,无异于海底捞针呀。”楚辰唉声叹气地说道。
“不,你们还是没能理解我的意思,所有的受害人都是由于犯了某种‘罪’,所以才会成为凶手的谋杀目标。换句话说,凶手针对的并非只是这几个人,而是一大群具有这种特征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潜在目标。”
梁洞白轻轻挥动着食指,又说道:“当前的主要调查工作,依旧是要放在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上,我们必须尽快地弄清楚,她们究竟犯下了那一条共通的‘罪’,才使得凶手冷血无情地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楚辰恍然大悟地说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尽可能去匹配受害者接触过的人群里边,是否存在符合上述凶手特征的可疑人员?”
“不错,凶手每次作案的间隔,都在一个月左右,根据这条线索,可以推断出凶手在这段时间里,主要都是在跟踪调查下一位受害者的生活规律,为下一次的完美犯罪进行充足的准备。”梁洞白将背后的缘由娓娓道来,“在这个过程中,凶手也会不可避免地频繁进出受害者曾经生活、工作、娱乐等场所,殊不知当他在偷偷暗中观察别人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同样也在悄悄地观察着他!”
会议室里的氛围瞬间被推上了高潮,就连罗非凡也激动地表示道:“梁博士,请你分配任务吧,我等任凭差遣。”
专案组的第一次案情研讨会就此结束,梁洞白按照心中提前拟定好的设想,对专案组的成员们吩咐道:“为了方便开展此后的工作,我提议咱们专案组分作小队开展调查工作,王嘉琪和岳鸣,你们两人主要负责调查死者遇害前一个月的时间里经常出没的那些场合,通过调取监控录像,以及询问附近商家,寻访是否存在目击证人;楚辰和洛婵,你们两人主要负责调查死者账户异常的转账记录,最好是查明这些资金的去向;罗队长,咱们两人就去拜访这些死者的家属,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分配完任务之后,众人徐徐离开了办公室,分头开展自己的行动,洛婵迈着迟缓的步伐跟在楚辰身后,脸上却摆出了一副藏有难言之隐的表情,楚辰回首一望,顿时就不乐意了,心说:师父他老人家安排我这样一个帅小伙,带着你这黄毛丫头外出查案,我还没来得及抱怨什么呢,你倒是先给我摆起了脸色。
“那个……楚辰,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洛婵低着头拽弄起自己的衣角,一脸忸怩地问道。
“你自己都不清楚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问好了。”楚辰呛声道。
“你这人怎么总是话中带刺呀?”洛婵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立即撅着小嘴反击道,“哼~你叫我不要问,可我偏偏就要问,就在第五宗命案的案发现场,那个女生刚刚从卫生间里逃出来,她的心里早已经恐惧得要死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将她给打晕在地上呢?”
“该怎么说呢,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楚辰整理了一下思绪,一本正经地说道,“呃……简单说起来就是,那女人当时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向我扑了过来,搞得我以为自己遭遇到了女流氓,所以一时下手重了点,直接就把她给打晕了过去。”
“喂,你不会真是一个自恋狂吧?洛婵的一双凤眼斜视着楚辰,脸上的神情阴沉而复杂,随即她又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在你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的女孩子似乎都对你有好感,可我还是奉劝你收齐那一套花花心思,因为我洛婵才不会吃你那一套!”
靠北啦,火气这么大,这小妞今天是吃了炸药出门吗?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屑与我这种人为伍!”楚辰对着洛婵竖起了大拇指,正义凛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咱们两人也分开调查,比比看谁能先查出死者那些异常的转账记录。”
话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停车场走去,钻进自己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座驾,朝着省厅的大门外边驶了出去。
洛婵望着楚辰远去的背影,黯然落寞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梁博士的亲传弟子,竟是这样的年少轻狂之辈,着实令人好生失望。”
楚辰刚好驶出大门,就拉起了手刹,停在门口的转角处,不知他又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匕首,若无其事地修缮起自己的手指甲,这一系列迷惑的操作,完全叫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打着什么盘算。
直到五分钟后,洛婵的身影出现在了车窗边,只见她脸上的神色甚是激愤,同时两只手还在比划着什么,楚辰见状赶紧降下了车窗,一脸不解问道:“喂,姓洛的丫头,你今天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啧啧,无论怎么看都让人感觉不对劲儿。”
“你……你这混球,居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洛婵脸色一沉,厉声地呵斥道,“若不是你偷偷弄坏了我的车胎,我犯得着来寻你的晦气吗?明明都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言行举止却像极了一个儿童,真是幼稚!”
楚辰闻言之后,手上顿时一抖,吓得他赶紧将手中的匕首塞进了车上的收纳盒中,随后双肩一耸,故作无辜道:“喂洛婵,子虚乌有的事情,可不兴你信口胡说,拿不出真凭实据的话,我要告你毁谤哟!”
面对楚辰的无赖行径,洛婵只得翻了个白眼回应,旋即走到车头的另外一端,拽开车门后又重重地关上了车门,表情麻木地说道:“哼,终究还是让你阴谋得逞了,卑鄙无耻!”
楚辰松开了汽车的手刹,双手把在方向盘上,嬉笑说道:“哈哈,请系好安全带,老司机要准备发车了!”
洛婵系好安全带之后,便朝着楚辰狠狠瞪了一眼:“别跟我说话,恶心!”
“你这人缺乏幽默细胞,简直无趣又无聊。”楚辰用余光打量着洛婵的反应,只见这小妞果真板着一张脸,不再愿意与他多说半个字。
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别处转移了注意力,只见洛婵胸前的曲线轮廓被安全带勾勒得凹凸有致,楚辰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哇靠,洛婵小姐,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