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卫被带到警署后, 人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新界北重案组安排人盯着他洗了个澡,带他换了一身衣裳,才将他带到审讯室。
被按在审讯室椅子上时, 他仍时不时抬起头东张西望,朝着些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死盯。
不过好在警察询问他事情时,他都很配合,警察问什么他答什么, 一丁点反抗意识都无。
“我……我想组织乡野地头的几个兄弟一起去抢银行, 然后去湾湾潇洒……但是又很怕没命, 就去八仙道观请卦……
“结果摇到了下下签,道士说我将有一道大劫, 很大很大……
“我想要解灾请运,就…就请个平安符,只需要10元港币。但是我又觉得自己要办的是大事,灾肯定不小, 一个平安符哪够哇, 就, 就想供奉个长明灯。但, 但这个就太贵了,我点不起。
“想让道士发发善心,送我一盏长明灯,他们又不同意……我…我就跟道士吵起来了,我说那么多空位, 那么多灯烛, 你送我一个怎么了?都说大师救苦救难嘛,怎么我需求帮助,你们就不帮了?都…都是虚伪的牛鼻子……
“我…我还拿起桌上别人供的水果砸道士, 后来就被道士们用扫帚赶出去了。
“回家以后,我越想越气,觉得这东西就是封建迷信嘛,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就,就偷了隔壁大眼牛家的两桶汽油。
“我真想到会把他们全烧死啊,阿sir,真的,谁能想到这时候这么燥热啊,他们道观里还晒了干柴什么的,一点就全着了……”
“道观后留下的足迹是不是你的?”Hugo追问。
“是……我想去看看火会烧成什么样子,就站到上面向下看,没……没想到会看到那么惨的场面,我……我实在受不了,就,就吐了……阿sir,之后我就去帮忙救火了,不是为了看热闹,真的是想救火,我小时候是纵火玩过,但这样烧死人的大火灾,我真的不是为了寻求快感啊,媒体报道说的不对,你们相信我啊……我也很后悔的,我也很害怕……呜呜呜……”樊大卫情绪又有崩溃的迹象。
Hugo便暂时不问,等到樊大卫逐渐平静下来,才继续推进审讯。
警方采集了樊大卫的指纹、足迹和头发、唾液等DNA载体,又请他在笔录上签了字,才关押起来等待上庭。
易家怡等人回到油麻地警署后,家怡单独想黄sir做了个简单的汇报,便回到办公室继续整理后续资料。
新界北重案组拿到口供后传真了一份给西九,刘嘉明带着秦小磊一起做案件总结和结案报告。
家怡在办公室里打报告的时候,公共关系科的郭sir敲门送了杯枣茶给她,又在她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
“老观主给山上村子里的住户们提供了许多工作,有时候还会帮他们照顾家人和孩子。”家怡将自己带人走访吴屋村等村民时得到的信息,分享给郭sir。
如果报业们想要报道这桩案子,这些小片段或许能给被无情大火案搞到或沮丧或恐惧的市民们,带来一点点温暖。
“可惜了,都是好人啊。”郭sir靠在B组督察办公室里,从邱素珊时期就存在的沙发上,一边记录,一边叹气。
“春种秋收,道士们一样要会耕种和采集。老道士还有一个养道需仙山的理念,为此一直在认真种树种花,帮助救治山上的动物,把这座小山坡养得很好。
“虽然许多村民是不信道的,但也认可老道士是个不错的人,他的许多行为使大家都受益。”
家怡说罢,也长叹了一口气。
她饮一口郭sir送给她的枣茶,身体陷进办公椅,望着天花板道:
“两名幸存的年轻道士拒绝了被去其他道观的安排,决定留在八仙岭重建八仙道观,继续老道士的衣钵。”
郭sir听了这句话,抿着唇好半晌没讲话。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喝枣茶的声音,吸溜……吸溜……
淡淡枣香弥漫在室内,两颗被风雨打得有些潮湿寒意的心,终于逐渐转暖。
“但道观卖野蘑菇的生意恐怕是要停了,没有老道士认蘑菇的功力,谁也不敢再做这桩买卖。”
许久后,郭sir终于坐直身体,对家怡道:
“这桩案子也差不多结束了,我准备牵线渔护署,咱们一起做个公益广告,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警示市民不要擅自采摘野菇食用的公益广告吗?”家怡也回过神。
“是的。还有就是,如果误食野菇中毒,就医时要携带食用的野菇,帮助医生确认病情。”郭sir望着家怡,“你的影响力最大,这个你来搞最合适。”
“OK.”家怡点点头,“郭sir搞起来后,随时喊我加入吧。”
“多谢。”郭永耀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与家怡握了握手,这才转身离开。
3日后,八仙岭纵火案的所有资料被整合送至律政司。
连绵数日的大雨也终于变得稀稀落落,到9月20号时,雨彻底停了。恰逢周末,许多市民自发来到八仙岭,在道观外摆放下鲜花和纸折的金元宝,或者小小香炉。
一场大火夺走了道观里的所有生命,但雨火灾后,这片山岭仍有人间暖意。
……
……
在9月底报纸上刊登易家怡的CID-B组配合新界北快速侦破八仙岭纵火案,同版面上还有另一则新闻刊登——
《O记新督察上任既剿灭天水围地下毒-品团伙,跳海捉凶,勇猛异常》
而另一份娱乐周报上写的则是:
《O记新督察跳水追小舟,湿身大战度贩头目,大发神威:师奶福利,多图预警!》
家怡坐在办公室里,捧着小报,将狗仔拍到的照片一张张仔细欣赏,一边看一边饮易冰乐,间或尝一口厚乳蛋挞。
方镇岳敲门进来时,她快速将报纸按向桌下,却还是被他发现。
“我都请人回收娱乐周报今天的所有报纸了,你怎么还买得到?”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喽~”家怡笑着将报纸收好,“我要好好收藏。”
方镇岳微微发窘地抿了抿唇,想去抢她抽屉里的报纸,又有点不好意思,坐在她对面纠结好一会儿,终于不尴不尬地道:
“怎么你上报就是易警官犀利破案,照片都是飒爽英姿。我上报就是湿身大战……”
家怡才将易冰乐送到唇边想饮一口,见到岳哥这样抱怨,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撒娇。
挑眸见他红着耳朵一副愤愤不平模样,终于忍耐不住,将易冰乐放回桌面,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工作和过去一段时间双方各自的体悟及经历的趣事,便准备收工了。
“我大哥在易记门口立了个捐款箱,真的筹集到一笔资金。我明天想陪大哥去一趟八仙岭,将钱交给新观主。”家怡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随口道。
“恰巧是周末,不然把家如他们也带上,去过八仙岭道观,可以再孩子们去郊野公园转一转,看看风景,运动运动。”方镇岳提议道。
“洗洗肺,舒畅下心情。”家怡点头,“一会儿我跟大哥提一下。”
两人相携着步出督察办公室,又走进B组办公室问大家有没有要一起去易记吃饭的。
刘嘉明这种光棍汉立即举手积极响应,秦小磊和三福几人也好久没跟岳哥一起聚餐了,依次表示上个厕所回来跟大家一起去易记。
等待的工夫,方镇岳走到办公室最内侧,坐进久违的按摩椅。
当初还是家怡将下午茶基金剩下的钱攒起来,买了这个给大家解乏休息,那时候她才进CID,一晃眼……她都成他的女朋友了。
拢一下短发,见刘嘉明正弯腰对着自己的办公桌不知道在弄什么,方镇岳便悄悄伸手拉住家怡的袖子,拽着她弯腰来亲自己。
几秒钟后,刘嘉明动作顿了下,随即转头。
方镇岳靠坐在按摩椅中,易家怡则抱胸站在边上看着方镇岳按摩。
“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刘嘉明挑眉。
“你听错了。”方镇岳乜他一眼,一派自然地回答。
“……”刘嘉明挠了挠头,是吗?是他听错了吗?明明好像有吧唧嘴的声音似的……
待刘嘉明转回去继续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家怡和方镇岳齐齐抬胳膊擦了擦嘴。
活像两个偷吃糖果、怕被其他嘴馋朋友发现的孩子……
……
周日方镇岳陪易家全家人来到八仙岭,向八仙岭道观的年轻新观主交接了募捐款后,便转道去爬山。
两条狗子仿佛从没见识过这么大的山野,一被松绑,就狼突着一通猛跑,撒欢的快乐全写着狗脸上,感染得人类也觉情绪昂扬。
大家一起爬山、一起赏景,中午时在树下阴影处吃野餐。吃饱喝足后又躺在野餐垫上,望着被海风吹得湛蓝湛蓝的天,在两只狗子的守护下,吹着和煦的暖风睡午觉。
醒来后又继续登顶,一整天的尽兴跑脑,累得家如、家俊和丁宝树在折返时靠在一起呼呼呆睡,返程沿途的风景,一眼都没看到。
送他们回家后,方镇岳和易家怡又各自开车奔赴陆家嘴,车停在家怡小区车库里,两个精力旺盛的警察居然还有力气跑去街角酒吧喝酒闲聊。
酒液散了筋骨,麻木了大脑,两个人都软趴趴靠在沙发椅里,直到月上中天,他们才摇摇摆摆步出酒吧,穿过灯红酒绿往世纪豪庭慢行。
在家怡楼下,方镇岳抽出插兜的双手,一只手揉她的发顶,一只手拉住她细腕。
往日威猛的警探熏熏然状态下显得有些慵懒柔软,借着朦胧月光,他干脆将下巴垫在她头顶,低哑着嗓子说:
“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家怡轻轻后靠进他胸膛,任他双手圈拢在她身前,两只大掌平搭上她的小腹,轻轻按揉。
下一瞬,她一把拉住他手,迈步拽着他便跑进大厅。掠过看更老伯的视线,一刹闪进电梯。
电梯厢门合上时,家怡拢住他的腰,仰起头迎接他压下来的吻……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