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几天, 方镇岳成了易家的新孩子。
本来易家是从大照顾到小,易家栋照顾家怡,家怡照顾家如, 家如照顾家俊,依次排列。
但由于方镇岳还算是个客人, 倒比家俊享受的照顾还多, 成了顺位最末的‘小’皇帝。虽然重活累活干得最多, 但宠爱却最盛。
搞得他很爽, 恨不得天天过年。
初五早上放炮仗, 点引线这个刺激工作, 方镇岳跟家俊抢了半天, 家俊差点没抢过他。
看着家俊兴冲冲跑过去点火,方镇岳才收敛了方才跟家俊争抢的架势, 抱胸歪靠着外墙,站得很痞, 笑得很暖。
“岳哥, 你看《香江食堂》杂志新年刊了吗?”家怡忽然揣着手凑到方镇岳身边, 在吵闹炮声中,大声喊问。
“没看啊,有什么新闻?”方镇岳也学着她的样子揣手,可是他手好大,伸进袖子里使袖子撑得好艰难,两个大包鼓着, 完全没有家怡揣手入袖的坦然舒适。
他尴尬地跺了跺脚,在她视线被他脚吸引走后, 抽出袖中双手, 老老实实塞裤兜里了。
“易记上专栏了诶~蔡蓝先生用了6页篇幅专门写易记诶, 新年刊诶~~~而且好多照片,开年后,我们生意肯定很好。”家怡笑得好嘚瑟,摇头晃脑呲着两排白牙,眼睛弯成两条线,跟偷了油吃的小耗子似的。
“这么开心?要发财了诶。”方镇岳拿肩膀撞她一下,撞地家怡一个趔趄。
“喂!”家怡又撞回来。
“对长官很不尊敬嘛!”方镇岳瞪眼睛。
“在我们家蹭吃蹭喝,还像充长官架子?”家怡装凶地昂起头,随即又拽拽地朝右侧狠狠来了个‘呸!’
“喂!”这回轮到方镇岳抗议。
家怡看着方镇岳吹胡子瞪眼就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见他抽手握拳,转身就跑。
回到易记,家怡掏出自己豪掷千金买下的10本杂志,爽快送给方镇岳一本,“拿去,回家摆在玻璃展示柜里,不客气。”
“我看看。”方镇岳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一边看一边叫:“喔~孙新和家栋哥照得怪好看的……怎么还有刘嘉明半个脑袋~”
“这里还有我呢,你看,我托着菜诶,哈哈哈……我多靓啊~”家怡翻到后页。照片上她捧着菜准备上,当时是LUCK抢拍食材,也顺便拍了她。
“笑得好开心啊,像中了六-合-彩。”方镇岳盯着照片里家怡忽然被拍,又呆又快活的样子,能笑得这样有生命力,真让人羡慕。
他又翻看两张照片,杂志一合,直接塞衣服内兜里了,的确是要揣回家放在展示柜里,不过翻开的是哪一页,展示的是谁的照片,可就……嘿嘿。
易家栋要将杂志上那几页撕下来糊墙上,跟其他荣誉照片和奖状贴一起。
家怡嫌直接撕下来贴太死板了,要剪出个造型再贴。
于是方镇岳被临时抓壮丁,跟家怡一起坐在桌边剪纸,剪完了又因为他比较高,贴照片的工作也由他来做了。
“我干了这么多工作,怎么能叫蹭吃蹭喝呢?”方镇岳贴好彩色杂志剪报,拍拍结实,回头问。
“这点工作就匹配得上易记的食物吗?”Clara在后厨抬起头,凑到窗口大声笑问。
“喔~饭做得好吃,这么了不起的吗?”方镇岳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撇嘴问Clara。
“民以食为天啊~是‘天’诶!你说是不是很了不起呢?”Clara歪脑袋挑眉,怪模怪样地问。
方镇岳转头看一眼欣赏墙上剪报的家怡,叹气道:“想辞职过来易记工作,做饭比干警察舒服多了。”
“这个肌肉量…”易家栋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方镇岳手臂,点头认可道:“用来揉面剁肉馅倒是很合适。”
“……”方镇岳仰起头,不知是该因为这句认可感到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他这么一迟疑,家栋和家怡相视而笑,随即便爆发成哈哈大笑。
方镇岳见他们笑成这样,也忍不住笑起来。
方镇岳想:好吃的食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没有之一。
……
……
假期总是很短暂,孙新是年后第一天就回剧组工作了,其他人就算能多放几天假,也不好意思放到元宵节,只好初六便开工。
警署也整顿复工,家怡却没有立即回B组,而是向方镇岳提交了参加机动部队为期12周训练的申请。
大多数女警在出更之后并不需要进行机动部队的训练,只有95年之后才开始落实PTU训练,现在尚未强制执行。
甚至早年因为女警稀缺,很多女警只在警校做几周培训便开始出更执勤。现在虽然规范许多,但女警像逃避ptu训练,只要不打申请,往往没有长官强制送你去特训。
方镇岳看着家怡的申请单,皱眉看了看她,有些担心地问:
“ptu特训是男女同训的,对体能要求十分高,很多男警察要坚持下来都很吃力,你确定吗?”
他将秦小磊送去警校,原本是想着人无完人,既然家怡在体能和格斗方面弱一些,就由他和秦小磊来补足她的这一块儿。
他万没想到她会在入CID第二年主动提出特训申请,要知道许多女警在进CID后,不提调离申请或者辞职申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确定,岳哥。”家怡眼神坚定。
方镇岳开口又闭上,想起了家怡书房里那些翻看到起毛边的书籍。这孩子从进警署起,什么时候服过输,认过怂?
他挑唇一笑,点了头,“我帮你递交申请,安排特训排期。”
“多谢岳哥。”家怡站起身。
“去准备一下吧。”
接下来的两天,方镇岳跑了两趟PTU训练营,又去药店书店等买了一堆东西。
《运动保健学》《大量运动后如何不痛》《跌打损伤急救》《肌肉劳损的处理二十法》《接触疲劳按摩手法》《冷敷和热敷的适用法则》……
外伤喷剂、内伤喷剂、各种膏药、冰敷袋、保温杯、各种外揉药油、绷带、创口贴、碘伏……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还不够,他又去体育用品店,买了一堆流汗高需求群体的透气吸汗套装、毛巾、鞋垫、防扭绑脚等等运动用品。
甚至还买了几双袜子。
送家怡去特训时,方镇岳将这些东西塞给家怡,看得PTU教官目瞪口呆。
方镇岳还没走,家怡才拎着、背着大包小包转身,PTU教官Bonnie就又损又贱地用方镇岳百分百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爹地对你真好。”
“Bonnie,我还听得到!”方镇岳双手插兜,眉头一皱。
Bonnie回头,一副吃惊模样,“哎呦,方sir你还在哦?”
“……”方镇岳。
Bonnie爆发出哈哈大笑,当年方镇岳在PTU飞虎队的时候,Bonnie跟过方镇岳几个月。虽然许久未共事,当年情还在,是以虽然方sir面冷,他也还敢开方sir玩笑。
站在大巴门外,Bonnie示意了家怡的座位后,转头朝方镇岳道了声‘放心吧’,便又招呼其他学员上车。
家怡将行礼和方镇岳给她带的包裹塞进大巴下的行礼箱里,一手拉住扶手,登上台阶,转头朝方镇岳摆摆手,道了声‘岳哥再见’才上车。
方镇岳插兜站在车下,仰头看着家怡上车后坐到Bonnie指点的位置。
除了家怡外,车上只有2名女警,家怡前后左右都是糙壮青年。
女沙展才坐下,他边上的男警察就笑着跟她打起招呼,家怡也笑着礼貌回应,一派友爱气象……
方镇岳皱起眉,轻轻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
……
……
不出十五都是年。
一些人恢复了工作,另一些却还在节里,仍在乡下与家人相聚。
上山捡柴、下山煮汤;去河里捞鱼蒸鲜鱼,进鸡圈里捉老母鸡炖汤,到鸭圈里捞鸭蛋腌咸……
过年囤的肉呢,就今天做红烧肉、明天做煎肉排。
日日吃得肚饱,享得一年中难得的清闲。
韦麻子一家6口人也难得在‘上水’老家相聚,除了年关外,他们都要去深水埗租劏房、打工卖货赚钱养家。
八十年代一批工厂撤走后,他们的日子就变得更难一些,毕竟要养育两个孩子,光守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可没办法赚到足够送孩子出去好好读书的钱。
眨眼几年,女儿已经长得跟妈妈一般,面容虽然还稚嫩,但已有了两三分大人模样。
腌制的腊肉开炉烤制,热气腾腾顺风飘出几里地都是烧腊的香味,馋得村头老狗发出含着口水的嗡叫。
夫妻俩一边商量着明天去庙里烧香的事,一边蹲在水台边处理晚上要吃的菜肉。
热气腾腾的大锅,挂吊起来冒着烟的烧腊,切成一块一块准备入锅煎炸的鲜肉,拔毛后用喷枪烧去浮毛、将皮烧黑烧紧的大公鸡……各种食材布在小破院子的灶台附近,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会知道,韦麻子家今晚必然能吃个丰盛大宴。
从西北边一路奔逃偷-渡来到半岛最北,顺着小村落摸到上水的瘦小男人也看到了他们的院子,看到了那些肉,也看到了蹲在门口水渠边清洗鸡下水的少女。
夜幕降临,有人潜进这屋,饱餐一顿残羹,将剩下的鸡架和烧腊用布包好塞进衣服里,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有很轻微的脚步声。
黑暗中,少女剪影显得尤为青稚可爱,她摸索着出来找水喝,毫无防备地步入怪兽巨口。
2天后,韦麻子一家6口尸体被发现横尸屋中。
13岁的大女儿死在厨房,被奸-杀;
7岁的小儿子、韦麻子夫妇都死于睡梦中。韦麻子躺在床上,一刀入凶,死得很快。韦麻子妻子脖子几乎完全被割断,只剩被切出深口的脊椎连着,垂在床头,仿佛随时会滚落。小儿子伏在床头,背后中了9刀;
两位老人觉轻,大概被扰醒了,但也未能敌得过凶手,皆死在小屋中。做现场尸检时,负责该案的法医官称凶手杀两位老人时大概已经很累了,下刀明显变轻。大概也因血勇降温,生起退意,草草几刀后便匆匆离开了。
韦家钱财被扫劫一空;
家里另外还丢了大概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法证科和法医部联合出分析报告,初步推断该丢失的菜刀就是杀死韦家6口的凶器;
韦家当晚做的肉食和面食也被带走许多,可见凶手是为利为食物而来,杀死其全家人的原因大概是被大女儿发现,杀红眼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新界北CID-A组负责该案,周督查站在白板前时,忽然转头问Tim沙展:
“为什么他不仅带走凶器,还带了把水果刀?”
“总不可能是为了切割腊肉和他带走的食物吧?”
“带走菜刀可能是为了掩藏凶器,多带了一把细长利器,是为了什么?”
“……”
“……”
好半晌后,一名探员忽然皱起眉,问周督查:
“有没有可能,他用过菜刀后,觉得不太顺手,所以又带走另一把形态不一样的利器。想下次作案用这个?”
“……”周督查皱起眉。
“陌生人作案,为了食物和钱,那这些钱花完了,食物吃完之后呢?”Tim问。
“再寻找其他食物和钱……”
6天后,粉岭又发生一桩灭门案。
一家八口死在熟睡中,其家中没有女儿,年轻主妇死前曾遭到强-奸。
家中钱财被席卷一空,储存的食物也被带走。
凶器被认定为一把窄长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