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怡在心流影像里看到的,是五个瘦高挑、年龄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的烂仔。
他们对待死者如对待小猫小狗般,恶劣殴打戏弄,仿佛幼童无知无觉的扯去蜘蛛腿,始终挂着笑,没有惊慌、没有怜悯、没有惧怕。
易家怡感受到的只有最原始的恶劣,那种野兽般的暴力欲。
凶杀场面与许君豪所描述的尸体惨状基本叠合,唯一不太一样的,是她看到的场面中,受虐打侮辱的,不止死者一位。
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头被打的凹进去,倒在一边。
凶杀中的两个青年在那年轻男死者身上绑了大石头,商量着将他们都沉湖,说要让这一男一女去水里做深湖鸳鸯。
其中一个青年还在抱怨大石头只找到一个……
易家怡一边在看到的影像中寻找重要信息,一边回到行政小办公室,结果才坐下就接到了邱素珊的电话。
说是报告收齐了,审读过基本没问题,请易家怡来取。
碧街杀人案的报告就只缺重案组的了,收齐后就能整理在一个文件夹里提交,等待庭审时使用了。
易家怡忙收了收心,下楼去见邱督察,但情绪总归难以完全平复,于是,邱素珊见到的小女警完全不是方镇岳他们口中那个温暖的小姑娘,而是个眼神悲悯,情绪低沉的老成少女。
邱素珊原本想好好探探易家怡的底,但小女警卷进她办公室里的低气压,让她提前准备好的情绪变得有点拿不出手。
就好像调子起高了,发现正要唱的是张国荣的《沉默是金》,于是进退两难。
真古怪,这样一个小姑娘,能让重案B组的气氛变得那么明朗松弛。
好难接受那些甜美的小食,都是这样一位忧郁的姑娘准备的。
如此一看,方镇岳居然喊这样一个后生女给他跑后勤,简直没人性。
易家怡要是浑身阳光,需要泛射一下,需要其他人汲取一下过剩的光和热,也就罢了。但看看,看看易家怡,这是阳光开朗的样子吗?
明明易家怡更需要阳光,更缺灿烂好吧。
邱素珊看着易家怡通身被社会欺负狠了似的忧伤,暗暗认定这都是被方镇岳使唤出来的。
回头还得再跟那帮臭男人好好谈谈,要是看中了人家小姑娘敏锐的直觉,就好好带人家,好好教人家。
别利用易家怡求学心切这一点,压榨人家身体里最后一滴甜。
思绪转了几番,邱素珊本来准备的什么试探啊、考验啊的,全都抛诸脑后。
她将碧街杀人案的报告交给易家怡后,非常温和的道了声谢。
易家怡非常得体的回应:“madam别客气,我应该做的。”
邱素珊大概是被方镇岳怼惨了,遇到易家怡这样讲礼貌的小女警,心都是软的。
她摸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列了个名单,递给易家怡:
“这几个案子是我准备交给B组重启的旧案,案子相关的旧报告、文件等卷宗,我在档案库没调到,应该还在你们办公室里待整理。
“你帮忙找出来,直接交给方沙展吧。”
“Yes,madam.”易家怡接过邱素珊递过来的名单,上面写着3个案子,都是一直未破的积年悬案。
站起身,易家怡盯着纸张上的名单,又看了一眼邱素珊,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她能不能……把京士柏抛尸案的卷宗,混在madam让她整理的案子中,一起交给方警官呢?
“我会将卷宗全部调好,交给方sir,认真传达您的命令,请方sir重侦这几个案子的。”易家怡乖巧的朝着邱素珊行了个礼,明确表示自己会替madam传达命令,以期madam不要再向方警官重复下达一样的命令。
这样她就能打一个信息差,然后瞒天过海、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OK.”
邱素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女人,面对方镇岳这个硬东西时,总忍不住冷嘲热讽、针锋相对。
但对上易家怡这样认真、乖巧又忧郁的小姑娘,就压不住骨子里天然的母性,拿出生命中不多的温柔,勾了个勉强及格的笑容。
易家怡离开办公室前,她始终抱持着这个表情。直到办公室门关上了,她才僵硬的揉了揉脸。
这样一个小姑娘,真被调去重案B组,还不得被那帮牲口欺负的骨头渣都不剩?
她是相信方镇岳看人的眼光,但不相信方镇岳用人的分寸啊。
替他申请调人,倒也不是完全不行,但她恐怕就得多用点心,看着、护着些,免得方镇岳带头不知怜香惜玉,让人以为油麻地警署专干欺负女人的事。
在想象自己如老母鸡般照拂易家怡、成为易家怡职场中的伯乐、人生中守护神的画面里,邱督察的形象,难得的高大且威猛。
于是,邱素珊享受起这份先入为主的关系联想,并完完全全的将方镇岳放在了假想敌的位置上。
……
重案B组办公室里,‘大反派’方镇岳盯着白板上的红圈,正兀自伤神。
林旺九坚决拒绝擦白板这个活,怕惹怒了画圈的厉鬼。
谁能想到,那个在邱素珊臆想中,忧郁、乖巧又可怜的小女警,居然就是将B组警探耍的团团转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