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离这辈子第一次把眼睛瞪的那么圆溜，眼瞅着闻炎拿着手边的枕头朝他头上砸。
哐的一声，砸的脑袋脖子咔嚓响。
外婆一把老骨头也劝不动，在旁边急的手舞足蹈，没招。
“你就是个混蛋。”闻炎鼻子里的血还在往外冒。
周景离脚还在他腿上，这会儿想跑也跑不掉，被打了也没说话，看着闻炎那凄惨委屈样子觉得好笑。
“拿纸去。”闻炎一拳砸在周景离小腿上。
“你抱着我脚不撒手我到哪儿给你拿纸。”周景离说话声儿抖，笑出来的。
外婆匆匆拿来了一叠抽纸给闻炎塞过去，“纸巾，纸巾在这儿。”
“堵着点儿，哎呦。”外婆看的心疼，“去拿水洗洗？”
闻炎一把推下周景离的腿，“把你臭脚拿走。”
“你自己愿意抱着。”周景离笑着把腿收回去，“我脚哪儿臭了，瞎说。”
闻炎他么要被这货气死。
自己跑厕所冲了十分钟才把血止住。
周景离拿着手里的酒精棉签一点一点擦伤口，疼的倒吸气儿，抬头看到闻炎，又开始笑。
那人鼻子上堵了两个纸巾，牛魔王似的，这会儿气的两个大眼睛使劲儿瞪人。
周景离煽风点火，“别瞪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惠奶奶！”闻炎气的大喊。
“啊？”外婆一脸无措的望着他。
“我”闻炎气势没了，低着头，“我回家了，我妈要回来了。”
“我上午买了点儿桃子你拿去吃。”外婆慌忙去翻冰箱，从里面拿了两个拳头大的水蜜桃递给闻炎。
“谢谢奶奶。”闻炎笑着回完，转头还不忘看一眼沙发上还在笑的周景离。
嘴巴里做着滚的口型，周景离看出来了，更乐了，躺沙发上满脸笑意的盯着闻炎出门。
“小离你明天还是给小炎道个歉吧。”外婆冲着周景离，“好不容易交个朋友，小炎这孩子挺好的。”
周景离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外婆又道：“明儿早晨9点到校，让小炎带你过去，你俩一个班。”
“我自己去就行。”周景离压根不打算拉下脸皮找那小子。
外婆进卧室前嘱咐一句，“别迟到。”
“好。”周景离唰的躺在了沙发上。
校服躺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试，他偏头瞄了一眼。
白衬衫和米色短裤，比他以前的校服确实强了不少，没那么丑，很青春的一套衣服。
他想起来之前闻炎穿着这身衣服在海边吃饭团。
挺好看的。
“操。”周景离跟被电打了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抬手就往脑袋上敲了两下，“真是吃多了。”
还觉得那臭小子好看。
周景离起身进了卧室，拿着从闻炎家要来的花露水，唰唰两下，半瓶都快喷没了，喷的自己一个劲儿的咳嗽。
人是个神奇的动物，尤其是适应力，比如周景离刚来的第一天看哪儿都不顺眼，成天唉声叹气，现在能吹着口哨趴在卧室阳台上逗那些花花草草。
海边夜晚的风吹进窗户，温柔细腻，抚在脸上碰的人心软。周景离翻身躺在了有些发硬的枕头上，长腿长胳膊呈现一个大字形，望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愣神。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安排虽是意料之外，但却能带来惊喜。
周景离在想自己的惊喜在哪里。
结果脑袋里下一秒蹦出来了闻炎那张脸，吓得这小子侧身，慌忙闭眼睡觉，没敢多想。
外婆起早起惯了，每天七点多就穿好衣服在院子里折腾花草。
有时候花盆挪动的声响大了，周景离也就被吵醒了。
他踩着拖鞋去厕所洗了两把脸，出门的时候和手里满是泥土的外婆撞了个正着。
“去学校的路上有一排早餐店，你去路上吃？”外婆笑着问他。
周景离揉了一把还没怎么睡醒的眼睛，“好。”
校服昨儿晚上睡前随便套了两下，大小还算合适，就是裤子稍微有点儿短，在膝盖上面一点。
周景离就是个旁听的。
他妈妈之前答应了，就待一个夏天，但起码也得几个月，不读书天天在家躺着也不像话。
找了校长，让他进去当旁听生去了。
周景离这会儿连个书都没有，甩着空手，把院子里那辆老旧自行车拖着，转头冲着外婆，“走了！”
“路上慢点儿。”外婆直起腰，手里捧了一束花，挥挥手。
周景离骑车的时候低头瞄了一眼手机，8点半。
时间有点儿紧。
他这人认路认的准，方向感好，一路上倒是没迷路，在靠近学校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排早餐店，大清早冒着整齐，水煎包在锅里呲拉响，整条街透着炸饼的香味儿。
周景离没时间在店里坐着吃，路上要了一笼水煎包和豆浆，踩着车疯狂朝校园里奔。
学校和他以前的建筑设施没法儿比，很小，看着也旧，好处就是进学校用时短，对周景里这种快迟到的学生相当的友好。
他基本上是踩着最后一分钟的点儿从班级后门溜进去的。
周景里喘着气儿，额头上渗出了星点的汗珠。
他就那么提着包子弯腰支着膝盖，抬眼朝教室里扫了一圈，眼睛一瞬间黏在了最后一排靠窗户的男生身上。
闻炎在睡觉，整个人后仰在椅子上，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脖颈和锁骨连接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双腿搭在前方的桌面上，整个人拢在阳光底下，慵懒，称得上是勾人，把周景离的心勾走了。
周遭太过安静，闻炎轻轻睁开了眼，偏头，那双眼直对上了门口愣神的周景离。
他勾着唇角冲着周景离笑笑，将脚从桌面放下去，站起身子一步步的朝他这边走。
浑身还带着阳光照射后的暖意，早晨刚洗的头发挂着浓厚的洗发露香味。
周景离看着他，抬手抹了下颌角的汗水，“你”
“你买了水煎包？”闻炎打断后，低头盯着他的包子笑。
冲着周景离扬扬下巴，那颗小虎牙倒是可爱，周景离眼睛一直盯着看，也没听闻炎在说什么。
直到手里的水煎包被人拿了去才反应过来。
闻炎捏了一个包子往嘴里塞，提着袋子就朝课桌那边走。
“闻”周景离追过去，站桌边还没来得及说话。
“新同学吗？”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周离是吗？”
周景离转头，恭恭敬敬的点头，“是。”
老实瞄了一眼还在嚼包子的闻炎，“刚好你就坐那儿吧，他旁边没人。”
周景离愣了两秒，“好。”
闻炎满嘴塞着包子，转头用胳膊肘捣捣周景离，“你还￥”
“啊？”周景离把耳朵贴过去。
闻炎咽了嘴里的食物，“你还吃吗？”
“我他么还没吃呢。”周景离抬手弹了他脑壳，疼的闻炎瞪他。
周景离看他那样儿就想笑，嘴角勾着盯了他几秒。
“你那么看我干嘛？”闻炎还在吃，把手里剩下的三个给周景离塞过去。
“不让看？”周景离低头瞄了一眼袋子，“真能吃。”
闻炎仰头灌水，含糊回着，“长身体。”
周景离：“也没见你长多高。”
闻炎：“别人说了，我明年个头就能窜起来，长一米八没问题，倒是你”
“后面的别说话了。”
闻炎一瞬间就把嘴闭了，把手边的书本立起来，遮了整张的脸，埋头开始睡大觉。
周景离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不听课的，啧了一声儿。
自己却抬头听了没两秒，心思就跑了，偏头盯着窗外的篮球场。
这会儿太阳晒得热，操场上半个鬼影子都找不到，周景离却想出去，想去那滚烫的土地上踩两脚，顶着烫人的阳光打一场球。
愣神的功夫，他的大腿被人握住，使劲捏了一把。
闻炎埋着头，露出双眼睛贼兮兮的看他，“打球吗？”
周景离没犹豫，点了下头。
这话问他心头上了。
学校不是什么重点高中，班里就二十几个学生，都是从小穿开裆裤看着长大的，老师学生没那么多隔阂，放学了互相串门吃个饭也是常事。
午休铃声一打，闻炎猴似的窜起来，扬声喊了一嗓子。
山头的猴霸王，一吼能有十几个人窜起来，周景离吓了一跳，被一群人拉着扯着从教学楼里跑了出去。
外头热，出了楼，浑身的汗流水似的往下淌。
周景离被闻炎扯着成了一队，午后空无一人的球场上这会儿热闹了。
一群小子咋呼的吼叫，饭也不着急吃，就顾着打球，衬衫后背贴紧肌肤，湿了一片，背后全成了透明。
烫手的篮球在手中传送，拍打，周景离被几个人堵在线外，手臂上透着汗，脑袋冒烟，一瓶水泼在头顶恨不得兹拉响两声。
打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一球了。
闻炎抬头视线对上了远处的周景离，那小子眼神死死盯着他，点了下脑袋。
手上的篮球箭一般冲了出去，牢牢的接在了周景离的手里。
漂亮的抛物线。
球在球筐边缘转了足足两圈，一个转弯儿，进去了。
周景离开心，但这人激动的时候反应稍微有点儿慢。
眼神刚从球筐上挪下来，转身连一秒的功夫都没有，一个巨大温热的物体突然向他奔来，一个跳跃。
周景离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把。
接住了闻炎。
那小子这会儿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叉着腿夹住周景离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手在周景离脖颈上胡乱揉了一把。
周景离抱着人，仰头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看着人。
他这会儿才发现闻炎的眉骨那儿有个很小很小的痣，比芝麻粒儿还小，但极其的圆。
少年的汗从额头流向了下巴，有两滴落下，滴在了周景离的鼻尖上。
闻炎高兴劲儿还没过，手搂着周景离的脖子，顺手捏了他的耳朵，笑着说了句牛逼。
周景离也就是笑笑，没听清他说什么。
手腕一动，碰到了闻炎的小腿肚子，平时看着细，摸起来却硬梆梆的都是肌肉。
这人吃那么多也没怎么长肥肉，八成就是这么折腾没的。
疯起来跟个猴子一样。
“吃饭去！”同学喊了一嗓子。
闻炎笑着拍拍周景离肩膀，“放下去，吃饭了。”
周景离一点儿想撒手的念头都没有，但这么抱着不像话，终究还是放了手。
闻炎落地，周景离转身插兜，“食堂在”
话都没说完，闻炎有一个跳跃，挑到了周景离的背上。
那人一个踉跄才站稳，吓得转头喊，“你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儿。”
“说一声没惊喜。”闻炎趴他背上笑，“食堂往前走左拐。”
周景离把他往背上兜了兜，跨步朝前走。
“你今天怎么不生气了？”闻炎趴在他肩膀上突然问。
“我”周景离脸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憋得红，“我心情好。”
闻炎奥了一声没说话，手搭在周景离的脖颈前面，偶尔手指勾到周景离的喉结，碰到他的耳朵。
碰的周景离莫名其妙紧张，浑身肌肉绷得僵硬。
等到了食堂，落了地，闻炎一撒手，周景离有种解脱般的放松感。
但又有点儿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