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祝辰宵似乎要来骂人了,贺乐涵刚落下的心脏瞬间又提了上来,大脑也进入了飞速的运转。
他该不会听出了她敲偏二度的那个音吧?
他耳朵不至于好使到这种地步吧?!
万一他真的听出了,那她要怎么跟他求情才能让他发发善心再给她一次机会啊?
贺乐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跳速度简直比她刚刚演奏时来得还要快。
但令她意外的是,祝辰宵走到指挥台边就停住了脚步。
而且他冰冷的目光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扫向了整个交响乐团。
“你们之前多久考核一次?”祝辰宵冷冷地开了口,声音不高,却立马让整个乐团都安静了下来。
“半,半年一次……”张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他也觉察道了祝辰宵的脸色不太对劲,而且周身的气压低得有点吓人。
闻言祝辰宵蹙了蹙眉,又继续问:“那这是你们第几次排练这首曲子?”
“第,第三次。”张洋讪笑了下。
“太差了。”祝辰宵眸光一沉,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道,“你们管乐是早晨都没吃饭吗?打击乐是连强弱记号都看不懂吗?还有你们弦乐,从一开始音就没有调准,你们是都聋了吗?”
“……”张洋张了张嘴,白净的脸瞬间红了几分。
而他身后的交响乐团也是一片雅雀无声,就连原本在收拾琴盒的首席小提琴也不敢再动一下,生怕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再被这新来的指挥单独拎出来骂。
毕竟这弦乐的音没调准,那基本就是他的锅。
“就你们现在这水平,后面三个乐章今天也不用再排了,纯属浪费时间。”祝辰宵微微顿了下,“所有人都回去重练,周五再合排。到时候不合格的乐手一律开除,就当是最新的考核了。”
丢下这句话,祝辰宵就直接走下舞台,离开了排练厅。
交响乐团又沉寂了一会儿,才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天哪这个新指挥也太可怕了吧!”
“亏我前面还觉得他好帅好想追,现在感觉工作都要不保了……”
“所以我们养老团是要变天了吗?”
……
贺乐涵愣神地听着周围人的讨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似乎没有针对她挑任何的毛病。
虽然他是骂了打击声部看不懂强弱记号,但她不觉得这其中有包括她。
她对自己鼓声强弱的把握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而且他刚刚说周五要重新考核所有的乐手,那她应该也算是在内的吧?
所以她今天的考核算是过了吗?
贺乐涵不太确定地望了望祝辰宵远去的背影,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迅速收了鼓棒,追了上去。
但他腿长走得又快,等她追出排练厅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了踪影。
于是她便回了公寓,想直接去他家找他,结果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无人响应。
靠,这男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贺乐涵不禁烦躁地踹了两下他的房门,刚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就看见祝辰宵从楼梯口拐了上来。
……
他应该没看到她踹门吧!
贺乐涵有些心虚地离他房门远了几分,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恭敬的笑容:“指挥您回来了。”
“你不去收拾东西走人,站我门口做什么?”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贺乐涵笑容一僵:“您的意思是……”
“不合格。”他微微顿了下,见她表情呆住了,便淡淡补充了一句,“还需要我解释哪里不合格吗?”
“我……我不就敲偏了一个二度的音吧?一般人也听不出来啊?”贺乐涵有些焦急地为自己辩解道。
祝辰宵:“嗯,我不是一般人。”
“……”
你特么不是人,是狗。
贺乐涵压了压心中又腾起来的火,继续据理力争道:“但您要考虑到我是演奏前才拿道谱子啊!而且我压根不知道今天要排《自新大陆》,这曲子我也不熟……”?
“你一个定音鼓手,不熟悉这种带定音鼓的经典曲目,专业吗?”他居高临下地反问道。
“……”贺乐涵张了张嘴,一时被他堵到有些语塞。
她确实不够专业。
毕竟她平时的精力都放到了摇滚乐队上,交响乐团不过是她用来混口饭吃的地方罢了。
在她沉默的间隙里,祝辰宵已经绕过她拿出钥匙开了自己的房门。
“等一等!”贺乐涵不甘心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这份工作。
祝辰宵冷峻的眉头一皱,垂眸扫了一眼她抓着他风衣的手。
贺乐涵立马缩回手背到身后讪笑道:“我刚才反思了一下,觉得您批评得太对了!我确实应该把所有经典曲目都烂熟于心,只要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把心思都花在交响乐团上,也不会再在房间里练架子鼓,保证为您创造一个安静的居住环境。”
“你直接走人,我的居住环境会更安静。”他微微顿了下,唇角牵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而且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不想再看见我吧?我成全你。”
贺乐涵:“……”
这男人真的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是真的绝。
贺乐涵内心苦笑了一下,脸上依旧维持着毕恭毕敬:“不用成全不用成全……我当时就是逞一时口快,像您长得这样养眼,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呢?”
“哦,是吗?”他漆黑的瞳孔轻轻眯了下。
“当然!我其实巴不得天天能看到您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呢!您就是我每天排练的动力!”贺乐涵一脸真诚地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我会信吗?”祝辰宵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嗤。
“可能……不会。”贺乐涵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您能不能看在我已经悔过自新的份上,别立马赶我走啊……您看乐团的其他乐手,您还给了他们一次重新审核的机会,那是不是得公平一点,让我也再参与一次啊?”
他沉默地看了看她,深不可测的眼眸中让人读不出任何的想法。
但贺乐涵觉得他既然没有立马否决她,说明这事多少还有点周旋的余地的!
于是她又摆出可怜兮兮地表情道:“而且我最近真的很拮据,你要让我现在搬走,我就只能去睡大街了……”
“你睡大街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祝辰宵终于开了口,却将她噎了个半死。
“……”
确实没什么关系。
是她脑子一时抽了,才觉得能靠卖可怜打动他这种冷漠又记仇的人。
贺乐涵默默垂下了长睫,原本亮晶晶的眸光也暗了下去:“所以您是铁了心要开除我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失去神采的眼睛后,祝辰宵到嘴边的“嗯”一下子卡住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别过脸丢下一句:“看你表现。”
就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贺乐涵盯着他闭的房门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刚刚好像是松口了?
她好像不用立马收拾东西走人了!
贺乐涵开心地握了握拳,但一想到他刚刚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和欠扁至极的话,她心底的不爽又涌了上来。
于是她又冲着他的房门无声地挥舞了几下拳头,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哼!等她辞职那天,她一定要把这笔账跟他算回来!
贺乐涵轻嗤了一声,习惯性地拿起鼓棒坐到了架子鼓前。
在狠狠敲响镲片的一瞬间,她猛然想起自己对祝辰宵的承诺,连忙伸手捏住镲片止住那声巨响。
完了完了,她差点又酿成大错了!
贺乐涵捏着镲片,紧张兮兮地看了眼房门,生怕下一秒就会听见敲门声。
所幸回应她的只有阳台外隐约飘入的小提琴声。
她有些郁闷地看了看眼前的架子鼓,心想她只能把它卖了换成电子鼓,才能继续戴着耳机在房间里练习。
可是这鼓陪伴了她四年了,说要卖还真有点舍不得,可不卖她又没钱去买电子鼓。
虽说她现在还有一点点的存款,但那笔钱她还想留着去录乐队的专辑和升级乐队的设备。
纠结了许久后,贺乐涵还是拿起手机拍下架子鼓的照片,挂到了二手交易网站上。
之后她只能翻出哑鼓垫,节拍器速度开到200,泄愤一般练起了双跳的基本功。
直到手腕打到有点抽筋,贺乐涵才丢掉鼓棒,斜躺在了沙发上。
说起来虽然祝辰宵暂时让她留下来了,但他那句“看你表现”就表达得很含糊啊!
他究竟是只看她周五定音鼓试奏的表现,还是说,他其他方面他也要看?
毕竟他那么一个小气又记仇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
她或许应该再去积极主动地讨好一下他,扭转一下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省得他一直惦记着赶她走,再不停地挑她的刺。
打定主意后的贺乐涵扫了眼表,见刚好要到饭点了,干脆站起身套上皮衣外套,想去请他吃个饭,表达下自己的歉意。
她走到他的门前,在内心想了想接下来的台词,便轻轻扣响了他的房门。
片刻后,祝辰宵板着一张俊脸拉开了门:“有事?”
“指挥您晚饭吃了吗?”贺乐涵乖巧地仰起脸,问他道。
他冷漠地垂了下眼帘:“没。”
“那要不我今晚请您吃个饭吧!我想表达下我对您的歉意和感谢。”贺乐涵努力挤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没空。”他冷冷回了句,就准备关门。
“欸?那您晚饭总归是要吃的吧?”贺乐涵不甘心地撑了下他的房门。
祝辰宵握着门把的手不禁顿了下,然后眸光在她漂得发白的金发和皮衣领口锋利的铆钉上荡了一下,略带讥讽地回道:“嗯,但我不想和你这种看上去不当不正的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