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不想为什么还会拉着他去,这不是明知故问。
再说哥哥拉弟弟打打篮球,锻炼一下身体,才更有利于长高,对他身体也好。
他天天蹲在这里不怎么见太阳怎么能行,光在这里干活累得下巴都尖了一圈,皮肤捂着白的都没点血色,一定是亚健康状态。
他也存了私心,他想教会他怎么打篮球,惦记着日后他回学校上学的事,他性格这么腼腆敏感,话又少还慢热,男孩子大多都大大咧咧,别人能很容易打成一团,但他不能轻易的交到朋友。
他教会了他打篮球,虽然他还是腼腆不爱说话,那他还能通过篮球融入男孩子的群体,一旦交到好朋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孤单。
余醒没深想他那么多,说:“想啊。”又拉过他的手捏着胳膊,骨骼轮廓,边捏边操心着,“你看看你瘦的,多吃饭多锻炼,别怕热,人总得晒晒太阳补补钙,你这样以后怎么长高,记得多喝牛奶,别挑食,肉蛋奶不能缺……”
张希听着哥的絮絮叨叨点点头,想笑,真像操心的老婆婆。
他想,也对,不论他说去还是不去,如果哥想的话,不论他说什么都会想办法把他弄去篮球场。
他要锻炼,最好以后比哥还高,比哥还强壮,那就能追赶上他的脚步了吧。
他跟着哥去篮球场时这么想着,斜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张希看了一会,没忍住挪动脚步,偷偷将自己的影子偏向哥的那边。
他看着地上影子的画面,像哥在举起抱着他。
他低头偷笑,不断踩着自己的影子紧紧贴着哥的影子,玩起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游戏。
等到他发现前面的影子不动时,他停脚一转头就看见哥在看他,哥没说什么,他已耸肩眯眼笑着,透着被发现的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哥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似乎没有,哥在寻找一个上好的观看位置。
篮球场不算大,在这片算荒芜,看上去没人在这打球,周围生了不少草,有一面半高的墙,正对着篮球架。
余醒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那个位置适合坐,只有些斜阳可以照射,也算不上热。
张希在估量这么高他能不能凭着自己的能力上去,接着就被一股力道托了起来,缓过神时他已安全坐了上去。
余醒在几乎与他平视着,“你坐这好好看看怎么打篮球,等会想学我教你。”
他点点头,看见哥转身拍着篮球往对面的篮球架那边小跑过去,他其实对篮球没什么兴趣,而且也看不懂什么规则打法,只能尽力去看哥就好了。
他看见余醒绕着篮球架底下打了一会,姿态轻松的站在外围圈,瞄准达成完美抛物线投篮,或者变换,□□过球再半跳起投篮……
这些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投篮游戏,并没有什么乐趣。
哥看起来却对这个兴趣盎然,没打一会,他视线中又过来两个人,看着跟余醒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没哥长得好看,他在打量着那俩人。
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一个打着耳钉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长相,他非常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并且觉得陌生人就要保持陌生人的距离。
他没像那些懂事嘴甜的孩子,一见他们就招手欢欣雀跃的打招呼或者叫哥哥,他只能手不自觉的扣着墙边的草与泥,紧张担心他们看过来。
那他到时候要硬着头皮,微笑问好再背心的喊着哥哥们好,他不喜欢,尽管他在老家被迫做了很多次。
他太认生,胆子小了,好在哥也知道,他没让那些人过来,也没强迫他叫他们哥哥,而是直接对三个人招手,组个小队打起了篮球。
一灰一黑的衣服中间,夹杂着余醒的白衣服,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有时候是白衬衫有时候白t,张希的印象中只留下这两个浅浅的颜色。
这次的白t宽大很方便哥活动,也吸引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几场他们之间的篮球比赛下来,张希见着他们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脸上还是兴趣盎然。
他则无趣的把手撑在膝盖上托腮看着,还有些犯困,唯一支撑着他还能看下去可能就是哥了。
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大了起来,几乎是脸部有些发热。
哥的白t汗湿以后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紧致有力的腰线,他本来看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的落在那里,虽然在瞄着,但看不到明显的肉,体。
结果这时余醒全然将白t撩起,擦拭额头落下的汗,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腹肌与精瘦的腰部。
陌生的肉,体对他的冲击感有些强烈,他呆怔片刻,耳尖发热的赶紧别过脸不再看那边。
他头没低一会,哥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热了?要不要下来。”好看的眉眼皱着看他,皮肤因大量运动而发红。
他其实可以自己跳下去,但往下看了看实在是太高了,他怕崴脚,所以他点点头说好。
他全然相信面前的人,伸出了双手,结果他忘了哥在哪都能时不时蹦出来的坏心眼。
他在他迫切想下去时不抱着他下去,还故意在他面前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随后他把汗湿的发带摘下来拿在手里,缓口气的功夫盯着他的脸,轻捏了捏,“叫声哥哥听听。”
这越听越像是调戏,十分不正经的语气。
张希闭着嘴没说话,这还是在两个跟哥几乎同龄的陌生人面前,他脸皮一向薄,平时都很难应对,这时自然不肯叫。
余醒又逗了逗,看孩子不搭理他,死也不肯叫,就威胁着,“再不叫我就不抱你下来,等你一个人在这坐到天黑,一到天黑这里就会有偷小孩的过来,到时候就会把你卖走,让你永远回不了家,怕不怕?”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最怕的就是回不了家和没人要,哪怕知道是假的,哄小孩玩的,他也几乎是立即脸皱起来,嘴唇瘪长,明明他没想哭,可他一委屈就控制不住想流眼泪。
余醒看到过他哭,知道是愈哭前兆,一时忘了他最怕被抛下,连忙手忙脚乱的把人摁在怀里拍着,“好,不卖不卖,我看着你坐这。”
“我说你又逗谁家的小孩呢?从哪拐过来的。”穿黑衣的耳钉男,竹毅甩了甩头上的汗走过来。
“什么谁家的小孩,这是我弟。”余醒说。
谢磊摘下眼镜让眼镜冷却一会水雾,不信道:“什么时候有弟了,你妈又生了?没听你说过啊。”
余醒见他好了,松了手,靠在篮球架旁歇会,说:“就是我弟,一个远房亲戚家的,都一样。”
“我就说。”
张希看见竹毅绽开大大的笑容,走到他面前,“小朋友,你这还是被拐过来的,他可是我们大学有名的‘人贩子’。”
“人贩子?”他好奇的目光,引起竹毅极大的解□□。
他当做笑点分享,“人贩子是说他喜欢逗小孩,是大一那会在学校门口遇见个孩子,一个人站那玩,他非得上前逗逗,等孩子妈过来他还被误会成了人贩子,那天都报了警,还是我跟磊儿去捞出来的。”
“他看见长得可爱的孩子,就想上手揉揉逗逗,就是有点毛病,手欠,你知道吧?”竹毅说话丝毫不客气的吐槽,还好心说着:“你别离他这么近,小心以后把你卖了。”
原来哥不止是这么对他,也对别的小孩这么好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哥倒是先急了,一把把竹毅拉过去,还真当回事斥着,“你别当小孩面说这些,他等会当真了你赔我个弟弟去!”
竹毅也不气,手搭在谢磊肩膀上,嘁道:“磊儿你看他那小心样,他不应该去当医生,该去当幼儿园园长。”
谢磊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直击人痛处说,“怕的是他掏心掏肺,人家小孩不把他当哥。”
“胡说。”
这点上余醒很有自信,他不说是弟控,但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弟弟,仿佛是为了证明给这俩看,弟弟有多在乎他,他就是他哥。
他凑近了说:“希希,来,喊声哥哥给他们听听。”
那多丢脸啊。
这是他第一反应想说的话,并且他抬眼能看见,这两人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收敛,眼里似乎在说,我就看你好不好意思,叫不叫。
张希磨磨蹭蹭的不肯叫,这简直要他命的要求,他尚且不善于直截了当的实话实话,磨叽半天什么也没说。
余醒急了,还真没把他当哥?
他松下脸上所有的表情看着他,“希希,就叫一声,立马抱你下来。”
抱他下来,那他就不用接受这两人的注视了吧,他三番五次话到嘴边,最终细弱蚊声,“哥……”
余醒似乎没听见,又问了他一声,“说什么。”
“哥!”他闭着眼使劲喊了一声,然后再次张开双手,等着他把他抱下去。
结果他没想到他还上瘾了,抱着手看着他,“好,再叫一声,最后一声。”
张希不乐意了,这是还戏耍起他,丢脸死了,他气的喊了一声,“骗子!”
反正他也能跳下去,顶多摔一下,也不一定能崴到脚,他推手往下跳的瞬间,被余醒快速反应过来接住。
他先厉声训斥了一句,“谁让你跳的,多危险你不看。”
然后趁着张希还没反应过来,把他楼在怀里,他感觉到哥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粘在他手指间,他忍不住推他,“哥,汗,太多了。”
“给你买糖吃对你这么好,还嫌弃我了。”
不知他哪根筋搭错,是报复他不叫哥,还是变相的哄人玩,余醒把他举起来非常不成熟的转着圈圈,边甩边吓唬他。
他吓得惊呼着,挣扎让他放他下来。
结果余醒还没把他放下来,自己先转晕了,还差点摔倒,末了把他安全放在地上时,他的衣服都给卷上去了。
他边后怕边拉下衣服,头发丝也翘了起来,被哥手掌顺平,随即他的手中被他塞了钱,“希希去前面小店买几瓶水,不用找零钱你买糖吃去。”
又是买糖,他也没那么爱吃糖,不至于每次都要吃,但他还是听话的嗯一声去了。
他一走,竹毅也不开玩笑了,看着张希的背影说,“仔细看着你弟长得挺像杭州这边男生,水润,本地人?”
“不是,豫南的。”
竹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过去,“长的好看啊,介绍给我妹认识认识,她天天在学校里嘀咕着没帅哥,想谈个初恋。”
余醒在接烟不接烟之前犹豫了一瞬,没拿,让他递给谢磊,而后护短的眼神看着他,“想什么呢,孩子还小。都上学的年纪,他连什么是谈恋爱都还不知道,别带坏我弟。”
“你弟这性格,跟个含羞草似的,女孩我见着活泼的都不少,他这样一个男孩不太好。”
谢磊说完,竹毅也捉摸着,余醒倒没觉得,“这样也挺好,他开心哪样都行,人总得有自己的性格,哪能都生成一个样,也没人说人一定要生的活泼开朗嘴甜会说话是吧。”
“理是这么个理。”竹毅说:“他这样吃亏在学校,学校霸凌不就专门欺负这种,小孩子可没想着求同存异,只会驱逐异类。”
张希拿着水回来时,看见他们三个还站那聊天,他走过去把水递给三人,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余醒身边,眼睛只看着哥喝水的侧脸。
余醒看上去很渴,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低头看着他,“你就买了三瓶?”
他点点头,哥把水递过来,“喝吧,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几包辣条,给他看,他还以为哥不会让他吃,因为大人都说对身体不好,但他只说了,“少吃点这个。”
他把水放在张希手里,“喝点水,天热。”
张希想也许是他喝水时眼睛不知道放哪,所以他又看向了哥,可能太直白了眼神,喝水完时。
谢磊像是开玩笑说,“这小孩看起来是真喜欢你啊。”
他想说,我没喜欢哥,我们只是兄弟。
但哥说,“我是他哥,他不喜欢我喜欢谁。”
所以他没再说,只是独自思索着。
他们喝完水,又说了话会就打算走了,毕竟时间不早,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走的时候竹毅又跟他单独说了句,“你怎么这么腼腆,这可不好,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性格这样没人喜欢,要多活跃活泼一点,你这样在学校能交到好朋友?得改改,不改融入不了别人。”
他有些无措,他知道他不讨喜,无论在哪都惹人讨厌,他手背在身后,什么也没说的点点头,像是经历了一场思想教育的认真回答。
他听见哥说,“瞎操心,一颗含羞草也挺好,干嘛非要长成向日葵。”
“惯得。”竹毅背对着他们摇摇头,搭着谢磊离去。
大概是惯得,他知道哥对他很好,他能感知到,是比爸妈对他更明显的好。
他喜欢粘着对他好的人,无论是仅仅跟着还是频繁缠着,并且因为很少有人对他好,一旦有,他就会产生特别依赖而无法分辨的感情,眼里会只想看见他。
他自然不会懂得这么多,他还是停留在懵懂的少年状态。
他只以为,是通过这短时间的相处对哥的好感加倍,他才会这样,他最开始还以为最后会很欢乐的结束这一个暑假离开。
现在看来,他心底只有失落和不舍。
明天他就不会再来上班,他安静的跟在余醒身边,往回走,两人都没什么话,但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张希想,他会记得与哥有关,哪怕再小的事,只要有关于他的一切他都会记下,因为他的注意力几乎全在他身上。
他清楚自己粘人,也没什么奢望只呆在他身边就行。
可这点也不能满足了,他要带着无法分辨的情感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