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顺利,楚翎夏扮作婢女跟着和亲队伍走了很远,到天黑之时,队伍在一处驿站稍作休整。楚翎夏寻了水盆将脸上的易容术洗掉,露出原本清秀的面貌。
这队伍里四处都是善武之人,若是被人发现用了易容术,少不得一番麻烦,既然如此还不如恢复本来面貌安全。楚翎夏来的时候一路低头,倒没人看清她的面目。
洗掉易容术后,楚翎夏看着镜中的容颜,相较于刚刚重生在庄子里的时候,她的脸色早已不复原先的蜡黄,而是养出了一点肉,将原先干瘪的五官撑了起来,容貌越发出众了。好在如今她刻意隐藏了气质,又不施粉黛,只是看起来清秀一些,并不会太过耀眼。
这个容貌,当做随嫁的婢女正好。
浣溪此时也是随嫁婢女的身份,跟楚翎夏住在一间房,倒是方便二人说话。
“小姐这样露出本来面目,不怕五皇子认出来吗?毕竟他就在送嫁队伍之中。”浣溪担忧地说。
楚翎夏答:“他即便知道了又当如何?此次他还想着在皇帝面前立功,肯定不愿意送嫁的差事出了意外,若是发现了我,不过问问我为何在此地,我是去西夏与七皇子会和的,只是借队伍顺路而已,并不会与他产生利益冲突,想必他不会多事。”
浣溪点头:“小姐说的是。”
楚翎夏纠正她:“在这里你不能叫我小姐,便叫我姐姐吧。”
浣溪为难了一下,也知道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试着叫了一声:“姐姐。”
“哎。”楚翎夏干脆地应了一声,又说,“你都叫我姐姐了,就不要这么多规矩了,以后出门在外,我们就是平等的,不需要刻意伺候我。”
浣溪嘴上应了,手上动作却没闲着,把楚翎夏擦脸的帕子拿过来说:“那我去洗帕子,顺便打盆洗脚水。”
楚翎夏笑着摇摇头,随她去了。
难得出府,楚翎夏看着窗外的月色,
想到自己已经走出了楚家这座牢笼,再过不久就可以与容澈想见,真是心情大好,忍不住想出院走走。
整座驿站被送亲的队伍占据着,这里可谓十分安全。楚翎夏终于还是 没忍住心情,走出了房门。
驿站建在郊野,楚翎夏长这么大,除了去庄子上,还是第一回出远门,饶是活了两世,此时的心境也不过是个少女而已。
她在月光下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然后走到院门口,看着远处的山野发呆,随意想些事情。
正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
楚翎夏一转头,暗中叫苦,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容硕看着眼前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两下眼睛才惊讶地说:“楚小姐?你怎么在这?”
楚翎夏连一个笑容都欠奉,淡淡地说:“我借你的队伍逃出京城而已,五皇子不必惊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坏了你的差事,你也别阻拦我的道路。”
容硕问:“你要逃出京城?为何?”
楚翎夏当然不会傻到说出要去西夏与七皇子会和的话,随口扯了个理由:“我爹要将我许配给人,我不愿意,就想办法逃出来了。”
容硕没追究她如何逃出来,只是调笑着说:“你要是不满意婚事,大可以告诉我,我去你府上提亲便是。”
楚翎夏扯出一抹嘲讽地笑:“那我宁愿嫁给一头公猪。”
说完不看五皇子咬牙切齿的表情,转身进房门了。
次日醒来,一切如常,队伍继续西行。
五皇子果然如楚翎夏的猜测,关于她的事并没有声张。
只是五皇子总是在路上找机会与楚翎夏搭话,让楚翎夏烦不胜烦。
这些事,终日坐在轿子里的新萝郡主一概不知。
她想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心中一片悲凉。京城是她的故乡,太后便是她的亲人,如今要她背井离乡、远嫁西夏,她自然万分不愿意,只是逃走之前,她还有一事要做。
想到队伍中的五皇子容硕,她顿时心头泛起一阵酸意。她要远嫁,送亲之人却是她心爱之人,真是造化弄人。
出了京城方圆百里,再往西要隔很远才能有一座驿站,众人只能加紧赶路,夜间找个平坦的地势安营扎寨,在帐篷里凑合一夜,次日继续前行。
楚翎夏扮作婢女,自然不能坐轿子,跟在车队后面走了三日就是满脚水泡。夜间在林地旁扎营的时候,浣溪在帐篷里脱了楚翎夏的鞋子,顿时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小姐,你明日还是坐轿子吧,只要打着新萝郡主要找人说话解闷的名义,小姐就可以在轿子里坐着了,不需要受这种苦。”
楚翎夏摇头:“这不太好,队伍里这么多婢女,偏偏我一个这么娇弱,太引人注意了。”
浣溪皱着眉头:“那也不能这么拖着,你这脚上的水泡都磨破了,再这么走下去,伤口会越来越严重的,别看这些只是小伤,耽搁下去也会极为麻烦。”
浣溪懂得药理,自然对医术有所了解,楚翎夏知道她不是危言耸听,想了想,便说:“这样吧,你去拜见新萝郡主,以郡主的名义向队伍讨要些金疮药。”
浣溪答:“好吧,小姐就是过于谨慎了,如此小事告诉楚将军便是。”
“你不懂,哥哥虽然贵为将军,其实夹在几位皇子中十分难做,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容不得半点马虎。总之我不能拖累他,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浣溪只好点头:“是是是,就是小姐道理多……”
这几日与楚翎夏朝夕相处,倒让浣溪改掉了许多规矩,跟楚翎夏相处起来更像是姐妹,比之之前过于谨慎的性子好了不少,楚翎夏也十分欣慰。
浣溪出去求见郡主,很快就顺利带着金疮药回来了。
楚翎夏拿出包裹里干净的绸布将之剪成布条,浣溪将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拿布条将伤口轻轻裹起来。
“楚
将军听说是你受伤,暗中塞给我的都是顶好的金疮药,说到了明天伤口就不碍事了。”浣溪低声说。
“你见到我哥哥了?为何?你不是去新萝郡主的帐篷了吗?”楚翎夏追问起来。
浣溪只得照实说了:“原本我是去找郡主的,只是郡主的帐篷里似乎没人,我在外面叫了几句都没人应。后来楚将军刚巧路过,问起我,我便把事情说了一通,楚将军就直接给了我许多金疮药。小姐你放心,我与楚将军相见本就是偶遇,将军给我金疮药的事,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楚翎夏想,依楚翎峰的武功,若是周围有人肯定会被他发觉,因此他既然送了金疮药,说明二人的身份还是安全的,并没有人知道。
这么想着,楚翎夏才稍稍放心,又问:“新萝郡主怎么不在帐篷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浣溪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五皇子派人整日跟着郡主,不就是为了监视她吗?方才郡主不在,郡主帐篷周围也没人,八成那监视之人跟着郡主一起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此刻哪里会这么平静?”
“你言之有理。”楚翎夏笑着看她,“没想到出来这几日,你越来越有主见了。”
浣溪笑答:“也许是跟着小姐久了,人家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小姐这么聪明,我自然也不能给小姐丢脸。”
楚翎夏笑着说:“是是是。不过,不是说了让你叫我姐姐,不要叫我小姐吗?”
“还不是一下子没叫习惯……”
二人又絮絮叨叨在帐篷里说了些女孩间的话,而此时的新萝郡主,则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和亲队伍扎营的地方在一处林地旁,帐篷都搭在林边。这片树林并不大,但往里走还是比较安静的,四处不见人影。此时的新萝郡主,就在这树林里的一颗槐树下看着月色,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
许久,林子那边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一个人影,此人正是五皇子容硕。
容硕见到新萝郡主,面上十分不耐:“你派人递书信给我,约我在此地见面,是为何?”
若不是怕新萝出什么意外,五皇子才不会赴约,新萝郡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这趟差事就是办砸了,因此尽管心里十分不快,五皇子还是依约前来。
新萝郡主直愣愣地看着五皇子,月色下,容硕英挺的五官更为俊美,一时间让新萝郡主失了神。
“若是没话说,我这就走了。”五皇子不耐烦地催促。
新萝郡主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问他:“我……我就要嫁人了,你难道没有舍不得吗?”
新萝郡主与五皇子从小一起在皇宫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五皇子还常和她一起玩耍,只是长大后,新萝郡主对五皇子一片痴心,五皇子对此却感到十分厌烦,渐渐地就与新萝郡主疏远了。
容硕没看她,只说:“父皇下旨派你去西夏和亲,你便是有婚约在身之人,不该夜深人静时约我出来,我这便告辞了。”
“慢着!”新萝郡主一急,扯住了容硕的衣袖,“你难道不知道我心悦于你吗?为什么对我无动于衷?现在远离京城,我们趁此机会一同远走高飞吧!容硕哥哥带着我,我们去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会为你相夫教子,当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住口。”容硕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你已是西夏王的女人,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不仅是你,连我也要受到牵连,你还是安心去西夏和亲,从此忘却京城的人和事吧。来人,送郡主回去。”
容硕一声令下,暗处飞身而出一个人影,此人显然就是容硕派来监视新萝郡主之人。
“郡主,请吧。”那人一身黑衣,站在新萝郡主面前,挡住了她看向容硕的目光。
容硕拂袖而去,并未看到新萝郡主眼神中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