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楚江向朝廷请了事假。
楚翎夏则一夜未合眼,顶着憔悴的面容,去棺材铺子里定了一口成棺。然后命院中下人扯白布、缝麻衣。
楚江则在楚翎羽院中,连夜安排人弄了一具女囚的尸体,伪造了身份。一切安排好后,楚江终于对外宣布:楚家嫡次女楚翎羽不幸病逝。
虽然楚江因为哀痛,不愿大办丧事,但他身为户部尚书,还是大批的人前来慰问、吊唁。
容硕知道了消息,一大早就假惺惺地前来。
楚翎夏作为主事之人,只能在前厅招待他。
只见容硕随意地在灵堂前上了香,就来找楚翎夏。此时的楚翎夏身穿素衣,一袭黑发散落,生嫩的小脸不施粉黛,尽显憔悴可人。容硕看了一眼,心都揪起来了,说:“大小姐切莫悲伤过度。”
楚翎夏随口敷衍他:“谢五皇子关心,我带妹妹在天之灵,感谢五皇子前来吊唁。”
一听她提起楚翎羽,容硕就一脸老大不痛快:“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楚翎羽的丧事我才不会来。”
楚翎夏低声说:“请五皇子自重。”
容硕冷哼:“楚翎羽之前的事我还没追究呢,夏儿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楚翎夏岂会不明白,容硕是想拿楚翎羽怀孕一事威胁自己。毕竟楚翎羽妄图拿别人的孩子当成皇室子孙,这等混淆皇室血脉之事,捅出来可是要诛九族的。
楚翎夏故作不知:“五皇子您说什么,民女不明白。”
容硕眼睛一眯:“听说那天,是你派人叫梁少卿去了我府门口。”
楚翎夏心中一凛,这事让容硕查出来,她并非全无准备,毕竟她能买通梁府的人,容硕也能。不过如今楚
翎羽人已经失踪了,楚家只要咬死不认,容硕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想清楚这些,楚翎夏淡然地开口:“还是那句话,五皇子您说什么,民女不明白。您要是想让民女明白,不如拿出些证据来,说服民女。”
容硕气得牙痒痒,楚翎羽死都死了,哪还有什么证据。不过他倒是小瞧楚翎夏了,楚翎羽妄图混淆皇室血脉,追究下来就是诛九族的重罪,楚翎夏作为楚家嫡女,若是一般人,听他提起这事,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求他开恩了。没想到楚翎夏却是镇定如常,还能反将他一军。
当下,容硕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楚翎夏继续低头守灵,不理会周围人的眼光。
容硕一走,徘徊在一旁的人这才上前来。
楚翎夏抬头一看,却是梁少卿。
楚翎羽死了,梁少卿说不得多伤心,只是也有些许感概,于是楚家的仆文发来,他就自请前来吊唁。他说来吊唁,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而是时不时偷瞥楚翎夏。
只见楚翎夏此时不施粉黛、面容憔悴,浑身透出一股淡泊的气息,像一个冷美人一般,更加挑起男人心中的征服欲。梁少卿此时悔不当初,觉得是自己有眼无珠才看上楚翎羽那个卑鄙的女人。
他在一旁徘徊不走,直到五皇子离开才上前来:“不知五皇子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这好像不关梁公子的事。”楚翎夏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十分不耐,这个梁少卿还把自己当她的未婚夫呢?
梁少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介意,说:“二小姐去世,你莫要太过伤心,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梁家找我。”
楚翎夏一听他这故作深情的语气就心
中一阵作呕,只恨不得挥手将人赶走才好。无奈眼下灵堂人多眼杂,不好发作,楚翎夏只得一扶脑袋,装作头疼的样子。
春棉机灵,连忙扶着她,出声询问:“小姐可是太累了?奴婢扶小姐下去休息一下吧。”
楚翎夏轻轻点头,看都不看梁少卿一眼,就这么被春棉扶下去了。
梁少卿自找没趣,只得离开。
楚翎夏回房躲了会清净,到了晚间少不得还得出面。她憔悴着一张脸带着几个婢女忙前忙后,按照风俗,年轻女子去世需要在家中停灵三日,但楚江对外宣称楚翎羽是病逝,病情急重,死后不宜停灵,恐传出病气,因此只在楚江摆了一日灵堂,第二日就匆匆下葬了。
下葬前,楚翎夏特意拜见楚江,问他楚翎羽一事是否要通知林淑云。
楚江只犹豫了一下,便说:“派人到庄子上给她传个信,人就别过来了,免生事端。”
楚翎夏明白,楚江这是怕林淑云过来,要看楚翎羽的尸体,楚翎羽一事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林淑云是楚翎羽的生母,难免知道真相后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倒不如让她真以为楚翎羽死了。
楚翎夏依言派人过去给林淑云送了信。事后果然如她所料,林淑云收到信后并没有多么悲痛。
其实,在尤安说楚翎羽去了西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若说西夏的关系,恐怕林淑云最为通透,楚翎羽去西夏,绝对与林淑云有关。送信一事,只不过是楚翎夏为了侧面佐证自己的猜测罢了。
楚翎羽去世这事,最受冲击的大概就数楚翎鸢了。
刚一听到消息,楚翎鸢就冲到了四姨娘的院子。
“娘!那消息你
可听说了?”
四姨娘眉头紧蹙:“你是说楚翎羽病逝?自然听说了。”
“娘难道不怀疑此事诡异吗?”楚翎鸢急忙问。
“不用怀疑,此事就是诡异。”四姨娘笃定,“只是连老爷都发了讣文,说明楚翎羽这事,是他一手安排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楚翎羽定是做了对楚家极为不利之事,这才使得老爷对她如此处置。”
“这……”楚翎鸢当下语塞。
四姨娘安慰她:“楚翎羽以前没少欺负你,如今她从楚家算是彻底消失了,林淑云也失去了依仗,你又什么不开心的?”
楚翎鸢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敢告诉四姨娘,自己听信了楚翎羽的鬼话,竟然火烧芷兰苑。如今楚翎羽一失踪,她曾经说的举荐自己嫁进梁府显然就是谎言。楚翎鸢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平白无故自己受了这么大的欺骗,还被楚翎羽拿来当枪使,这口气,让她怎么忍?!
立刻,楚翎鸢脑筋一转,想到个主意,她冷冷地说:“如今楚翎羽不在了,楚家就楚翎夏一个嫡女,想必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可我昔日联合楚翎羽没少对她做坏事,只怕楚翎夏心中极为记恨我……”
四姨娘劝她:“楚翎夏虽然与楚翎羽不大对头,但对你未必就有那么大的恨意,我们大可以等她出嫁,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楚翎鸢一阵心虚,她害怕楚翎夏有朝一日查出芷兰苑的大火是她放的,给她来个秋后算账。只能胡乱说一通:“娘,你不懂,楚翎夏早就看我不顺眼,还经常私下讽刺我,说我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在楚家毫无地位可言,就算日后嫁了人,也定然比她嫁的差许多。”
四姨娘闻言,一股子气闷顶上胸口,楚翎夏这话真是字字句句戳到了她的痛处。
楚翎鸢见四姨娘的表情有变,继续添油加醋地说:“楚翎夏还说,如今楚家后院就是她掌管,说娘亲你虽然是她的长辈,但她是嫡女都不用来给您请安,完全不需要把您放在眼中……说她连正房夫人林淑云都能扳倒,对付一个姨娘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太放肆了!”四姨娘没等楚翎鸢说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连震得手疼都感觉不到了,之觉得楚翎夏字字诛心,是要逼得她不出手不行了!
“娘,女儿也觉得,楚翎夏如此性格,只是因为楚翎羽在,顾不上对付我们,如今林淑云去了庄子,楚翎羽又彻底消失了,放眼楚家,能跟她称得上敌人的也就是娘跟我了。娘,我们若不先下手为强,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了她的暗算啊!”
四姨娘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从前倒是我小瞧了她的手段。一个从庄子上走出来的嫡女,回到楚江不出几年就扳倒了主母,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倒是我一时被她蒙蔽了……”
楚翎鸢连忙附和:“娘说的没错,如今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我们还得好生谋划一番。”
“哼。”四姨娘冷哼一声,“这事你不用插手,我自有主张。”
楚翎鸢见此心中一喜,说:“既然娘亲愿意出手,女儿就等着看楚翎夏的好戏了。若是此事成了,以后鸢儿就是楚家唯一的女儿的,父亲定然会替女儿寻一个好亲事,女儿有了依仗,母亲您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楚翎鸢一番话,说得四姨娘十分感动:“你能懂事,娘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