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正自我伤悲着,忽听得身后有声音响起:“朝阳,你怎么了?”
朝阳慌忙回头,见是世煊,方放下心来,撇过头,抹去眼泪,不做声。
世煊关切的道:“朝阳,快回去吧。这里天冷,小心冻着病来。”
朝阳叹了口气,道:“世煊,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人世间了,会有人想我吗?”
世煊道:“朝阳,你胡说什么呢?”
朝阳道:“我只是说如果。”
世煊道:“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想你,皇兄也会……”
朝阳气道:“他不会,我也不需要。”
世煊道:“你这是在说赌气的话。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这宫中本就是人情淡薄、恃强凌弱的地方,谁不曾受过委屈?”
朝阳无力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阴白,可是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一天也不想。人活着,如果是在这个世上活受气,那有什么意义呢?你知道什么是看不见希望的生活吗?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世煊的脸暗沉了下来,道:“朝阳,如果你的生活叫绝望,那长颐的生活呢?”
长颐?朝阳一怔,是的,还有长颐。
一想到长颐,朝阳更伤心了,道:“早知如此,我应该自愿请命去吐蕃,这样长颐不用受苦,我也不用了。”
世煊道:“说的容易!如果去了吐蕃,那你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我们了。”
朝阳道:“可是我也不用再见到那些讨厌的人。你知道吗,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别人施舍,甚至于用我的尊严去换取。这种艰辛,你懂吗?”
世煊道:“这句话如果让皇上听到,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受?这世间,谁不是用尊严换取生活?每个人都是在默默沉受。”
是的,这世间谁不是如此?可是他们能承受,我已经不愿意了。
多说亦是无益。
朝阳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世煊踌躇了一番道:“我见过五哥了。”
朝阳泪流满面,道:“我知道。可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世煊猛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臂,道:“朝阳,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现在连五哥的事也不上心了。”
朝阳反问道:“不是你告诉我,让我谨记,我现在是皇上的妃子,不能再把心事拿出来了。得藏起来,藏得好好地,装的好好地,别苦了自己还伤了别人!”
世煊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朝阳,问道:“皇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绝望?”
朝阳挣开他的双臂,道:“他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皇上的心,深不可测。你和安庆王私会的事情,皇上已经知晓了。”
世煊脸色一变,追问道:“他怎么会知道?你又怎么知道的?”
朝阳道:“我在暖心阁看到了密函,密函上写的清清楚楚。但是你想想,他阴阴知晓了你们私会的事情,却无动于衷,装作不知,你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吗?就像他一方面加封与我,给我极尽宠爱,一方面却任由他人作践我,你又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小径深处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和晓芝轻轻呼唤朝阳的声音。
世煊怕被人发现,来不及追问细节,忙说了“我先进去了”,急急转身钻入小径离开。
晓芝手里拿着貂皮大袄急匆匆的赶来。
她将衣服体贴的给朝阳披上,道:“昭容,一会儿时间就走这么远了。我们慢慢回去吧,出来有些时间了。”
朝阳点点头,晓芝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天空忽然飘起来小雪,细细的雪花落在脚下,慢慢的融化。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雪越下越大,走到阁外,头上竟然已蒙了些许白色,晓芝细心的帮朝阳把身上的雪轻轻拂去,褪了大袄,悄悄的回到阁内。
屋内气氛正好。
乐工舞女们正在表演。
上首的何贵仪已离开。
原来屋里闷热,她也不宜久坐,皇上特地恩准她先行退下。
朝阳心一紧,担心皇上发现她刚才偷偷出殿的事情。
子时一过,殿外炮竹声、礼花声齐放,天空硕然绽放,奇光异彩,华光熠熠。
众人登上裴令阁楼,登高望去,长安城笼罩漫天华彩中,甚是漂亮。
朝阳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她将在这寂寞的烟花中度过多少个春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