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祭七日,灵柩出殡。
在代大将军何苗的主持下,宫内举办了首场丧礼,棺柩绕着两宫各殿行了一圈,最后又归于玉堂殿。
于次日起,新君刘辩,便携弟弟刘协开始为裕帝守孝。
按理是二十七个月,不过鉴于刘辩是新君,他只需为裕帝守孝二十七日,剩下的则由刘协代为补足。
期间,董太后与刘辩商议,要求刘辩封刘协为王。
刘辩也未拒绝,不过并未像历史上那样封刘协为陈留王,而是封其为弘农王,倒不是因为迷信什么,纯粹只是为了将刘协封在离雒阳较近的地方。
倒不是为了防着董太后、董重或者刘协本人。
其实在刘辩看来,董太后其实是个蛮好糊弄的老太太,只要给予其应有的尊重,再默许老太太捏着一笔钱修园子、安享晚年,这位老太太其实也不至于不顾亡子的意愿,硬生生要扶立刘协。
毕竟与历史上不同,这次刘辩可是明确得到了裕帝的认可,董太后也是知道的,再加上朝中大臣少说最起码有七八成支持刘辩,老太太也不至于一意孤行。
当然了,老太太想要趁刘辩年幼垂帘听政,或者为他董氏一族谋利,这是另外一回事,刘辩自有办法解决。
相较董老太太,董重在出任卫尉之后,明显也膨胀了一些,在何苗主持丧礼期间也少不得一番指手画脚,不过这家伙越是得意忘形,刘辩就越不把他当回事。
当然,必要的敲打还是要有的,不过这要等刘辩正式登基之后,眼下没这个空闲。
至于刘协,以往因为董太后的关系,刘辩与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不多,不过这几日的相处,刘辩觉得这个自幼聪颖的弟弟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也看不出有什么敌意,因此他决定日后多与其亲近,以汉室社稷为由,哄这个弟弟为他效力。
毕竟一个九岁的小孩,还是可以重塑三观的。
这不,在守孝的首日,刘辩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屏退众人推心置腹地对刘协说道:“皇弟,父皇不幸过世,将偌大社稷交付于我,为兄深感责任重大,唯恐有负父皇托付,不知皇弟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他不等面露惊愕之色的刘协开口,又愧疚道:“之前宫内曾传出一些谣言,使我获悉王美人身故或与我母后有关,然子不可言母,为兄不好说母后什么,只能恳请皇弟莫要怨恨太后,昔日我母后亏欠王美人的,亏欠皇弟的,为兄愿意做出补偿。”
刘协不过九岁,虽自幼聪颖但却难有心计与城府,见兄长刘辩代其母认错,诚惶诚恐之余心中亦十分感动,半晌犹豫说道:“只要陛下不嫌臣愚钝,臣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至于陛下所说补偿,这大可不必。不过……臣弟恳请,能否将我亡母迁入皇陵?不敢奢求与父皇同葬,只做陪葬。”
虽说这事有点不合规矩,但在刘辩看来问题不大,他爽快答应:“可以。”
见此,刘协大为欣喜,反复感谢之余,与刘辩亦愈发亲近起来,只要是休息时间,便围着刘辩说话,而刘辩也不厌烦,向他灌输了不少皇权的理念,点明皇权应当控制士人,否则就会被后者架空,刘协自幼聪颖,在兄长的指点下很快就理解了其中道理,顿时恍然桓帝以及先帝为何要两次实行党锢。
而在兄弟俩为父守孝的期间,朝中大事皆由卢植、羊续、何苗、董重几人处理,其中董重是董太皇太后硬塞到尚书台的,何太后对此十分不满。
在一次争吵中,董太后在盛怒之下还是说出了历史上那番给他姑侄带来杀身之祸的话,骂何太后‘倚子与兄长之势’,还说要让侄子董重杀了何太后的两位兄长。
何太后大为恼怒,忙派人请来何苗。
历史上被请的是何进,何进在得知此事后,先是率军包围董重的府邸,逼得董重自刎,随后又奏请叫董太后迁回河间居住,途中派人截杀了董后,因此落下口实。
相较何进,何苗做事更为谨慎,即便是妹妹含恨讲述他也没有恼怒,只是说道:“此事当先禀陛下。”
于是他来到玉堂殿,私下向刘辩禀告了此事。
刘辩刚与弟弟刘协拉近关系,怎么可能会坐视母亲指使何苗谋害董太后呢?
在他看来,谋害董太后根本就是没必要的事。
于是在跟刘协打了声招呼后,刘辩亲自到长秋宫,劝母亲何太后,并说道:“父皇过世之前,曾嘱咐我善待董太后与皇弟,今父皇尚未下葬,孩儿怎好毁诺?”
见儿子竟然不帮自己,何皇后年近三旬的人竟作矫赌气,刘辩哭笑不得,只能好言安抚,随即承诺道:“董太后的依仗,不过是董重、董承,孩儿捏着他二人的把柄呢,待孩儿满了守孝之期,便会敲打他二人,孩儿敢保证,从此他二人不敢再得意忘形,董太后也必会收敛许多。”
听到这话,何太后这才勉强答应。
事后刘辩觉得不放心,便叫赵淳转告蔡琰,叫她多来长秋宫陪伴何太后,一来防止婆婆作怪,二来也可以顺便熟悉一下长秋宫,毕竟等到刘辩登基,册封蔡琰为皇后,按理何太后是要将长秋宫让给媳妇,自己搬到北宫的宫园居住的。
比如说,与永乐宫分别位于北宫西、东两侧的永安宫。
而收到刘辩的传话,蔡琰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董太后与何皇后的矛盾竟闹到险些要沾血的地步,忙来长秋宫陪伴何太后。
有这位知书达理且聪颖乖巧的媳妇陪伴,何太后也总算是遏制了对董太后的不满。
一眨眼,刘辩那短短二十七日的守孝之期也就过去了,剩下的近二十六个月,就要由刘协单独守孝。
对此,刘协倒不觉得苦,他只是不舍兄长,毕竟这位以往没怎么与他相处的兄长,这番相处下来还是对他很不错的,堪称推心置腹。
于是刘辩笑着许下一番承诺,比如隔几日便会来看望刘协,这才让刘协欢喜。
回到东宫,沐浴更衣,刘辩立刻前往崇德殿。
此时崇德殿内只有卢植、曹嵩、崔烈三人,何苗、羊续、董重都不在,但这并不妨碍崔烈奏告董重:“……陛下守孝期间,董重甚是嚣张,依仗董太后进入尚书台也就罢了,乐意就来,不乐意就走,视礼数规矩于无物,长此以往,恐生祸端。”
“不至于吧?”
刘辩听了也不发怒,反而笑呵呵的坐上曾经属于他父皇裕帝的位子,笑着问卢植道:“太师,确实如此么?”
“唔。”
卢植微微点了点头。
别看何苗、羊续、董重三人都不在,但何苗是之前就明确说过,他只是代替其兄何进在尚书台挂个名,除了发生大事,其他时候何苗都不来,也不干涉尚书台处理政务,卢植等人知晓他性格孤僻,倒也不反感,反而心中暗赞何苗是个不贪权的人;而羊续只有在行使执金吾职责时才会迟到、早退;唯独董重,自出任卫尉且入尚书台后,得意张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有甚者,还指使尚书常侍渠穆作为他的眼线,代他监视卢植几人。
刘辩听到卢植奏告渠穆,脸上笑容更甚,问躬立在旁的渠穆道:“确有此事?”
渠穆恭敬说道:“回陛下话,确实如太师所言。”
“……”
卢植、曹嵩、崔烈错愕地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澄明:感情这渠穆早就是新君的人了,白操心了。
在三人恍然之际,刘辩则摸着下巴思忖,问殿内几人道:“诸位觉得,是否有必要敲打一下董重?”
这还要问?
卢植、曹嵩、崔烈三人先是一愣,旋即在看了一眼渠穆后,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敲打董重,反而表示要留董重;不敲打,放任董重变得愈发骄傲,这反而表明这位新君有意要除掉董重。
这位新君,心思重、城府深啊……
三人暗暗感慨道。
感慨之余,卢植率先开口道:“臣以为还是敲打一下为好。……陛下守孝期间,董后与何后垂帘听政,多次发生口角,若继续放任董重,恐最后闹到无法收拾,于陛下名声不利。”
他说得很隐晦,但刘辩却听得懂其中含义:卢植无非就是担心董太后仗着侄子董重的权柄,愈发恣意,激怒何后,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新君刚即位,先君之母却被新君的生母逼死,这传出去怎么会是好名声呢?
尤其是刘辩日后要打压的士人,他日指不定要怎么抨击这件事呢。
想到这里,刘辩也是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敲打一番吧。”
既然要敲打董重,那么就要选一个合适的契机,而这个契机,正是刘辩接下来要做的……
禁军改制!
没错,他准备借上次宫内事变向朝中发难,趁机将两宫乃至整个雒阳的守军,通通收归皇权,不再归大将军、卫尉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