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楚承霄又病倒了。
从小就伺候他的小厮阿才,见自家主子喝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转,偷偷去了趟镇北侯府。
“二公子,自从入冬,三爷受了场风寒,便一病不起,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转。这两日,三爷说什么也不肯再吃药,二公子,您跟阿才回去劝劝三爷吧?”阿才朝祁言诺深深鞠了一躬。
楚承霄生病一事,祁言诺早在多日前便听说了,一直没有去看他,是因为今年中秋宫宴发生的一件事,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楚承霄。
“承……”下意识唤楚承霄的名,觉得有些别扭,祁言诺连忙换了个称呼,“三皇子的病,太医怎么说?”
阿才答:“太医说三爷是心气郁结,心病还需心药医,再拖下去,三爷的身子会被拖垮的。”
顿了顿,挠着耳垂继续说道,“阿才虽从小伺候三爷,可三爷的心思,阿才看不通透,二公子与三爷是至交,阿才恳请二公子劝劝三爷。”
“康侧妃和珠侧妃没有劝么?”祁言诺内心十分为难,只得转移话题。
阿才点头:“康侧妃和珠侧妃倒是日日劝,三爷根本听不进去,前日,不小心打翻了药汁儿,三爷的右手被烫伤了,到现在都没有上药。二公子,三爷的手再不上药的话,伤口会完全溃烂,整只手都会……”
闻言,祁言诺脸色僵了僵,眼底划过一丝焦灼,下意识抬步往院外走。
阿才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少时,抵达三皇子府。
进主院,祁言诺便听到房内传来一道吼声:“出去,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自作主张进来,杖三十板,扔出府去。”
两位侧妃相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各自带着自己的侍女退出房间。
她们深知镇北侯府二公子与三皇子是至交挚友,看到祁言诺站在院子中央,连忙走过去,欠身施礼。
祁言诺回了一礼。
康侧妃瞥了眼房门,满目担忧地说道:“二公子,三爷的病越来越严重,又不肯给伤口上药,妾身等实无他法,三爷平日最听二公子劝,三爷的病,拜托二公子。”
闻言,祁言诺俊脸泛上一抹可疑的红,“我先进去看看。”
两位侧妃福了礼,带着侍女离开了主院。
内间,听到房门被人打开,楚承霄冷眉一拧,“不是说不让你们进来了吗?当我的话是耳旁风?都给我滚!”
“是我。”祁言诺栓好门栓,快步走进内间。
看到一袭天蓝袍服的祁言诺出现在自己视野中,楚承霄惊讶得瞪大眼珠,怔愣半晌才讷讷问道:“你怎么来了?”
祁言诺没搭话,拿起床头桌上的药,坐到床边。
随即,药碗递到楚承霄面前,嗓音温润如玉:“把药喝了。”
楚承霄垂眸看了眼药汁儿,紧蹙起眉心,神色是明显的抗拒。
“喝药。”祁言诺把药碗往他跟前送了送,“喝了药,身子才能好全。”
楚承霄不情愿地用左手接过药碗,抬起,紧闭双眼,闷了一口。
“咳咳咳……”药汁儿太烫,楚承霄被迫咳了好几声。
祁言诺心疼又无奈,忙不迭接过药碗,从腰间摸出一块灰色的绢帕替楚承霄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并没好气斥责道:“明知烫口,怎么喝这么急?多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知照顾自己。”
“搁了很久,我以为不烫。”楚承霄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祁言诺浅叹了口气,绢帕收回腰间,随即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凑进吹了几口,等温热后,才送至楚承霄嘴边。
楚承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整个人怔住,没有任何动作。
见他不回应,祁言诺“嗯?”了一声。
楚承霄终于回神,苍白的唇角缓缓勾起,并俯身凑到汤匙边,乖乖喝完。
这段时日,他喝入腹中的药汁儿皆是苦涩的,可偏偏此刻,他完全感受不到药汁儿难以下咽的苦涩味,心中流淌的全部是蜜汁儿。
一碗药汁儿,很快见了底。
祁言诺把药碗放到桌上,目光挪到楚承霄藏在被褥下的右手上。
“药呢?”他问。
楚承霄不明所以:“什么?”
“医治烫伤的药。”说话间,祁言诺掀开被褥一角,轻轻抓起楚承霄的右手。
许是怕自己溃烂的伤口吓到祁言诺,楚承霄连忙缩回手,藏到身后,“还是不要看了。”
祁言诺眉心紧拧,温煦的声音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伸过来,给我看看。”
楚承霄真的乖乖把手伸了出来。
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整个手背通红一片,已经溃烂流脓,祁言诺瞳孔骤缩了一下,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抓起楚承霄的手腕,扫过床头的桌子和枕头,并未发现药膏之类的东西。
“等我一下。”说完,起身朝外走。
楚承霄本想提醒他药箱在床底,见他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为自己寻药,心蓦地软成一汪春水,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不多时,祁言诺拿着药箱回了内间。
细致帮他把手背上的脓疱挑破,清理干净,上药,包扎……
从未做过这种事,加之担心弄疼他,祁言诺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承霄没有佩绢帕的习惯,见此,左手伸到他的腰间,摸出那块灰色的绢帕。
祁言诺注意力全部都在伤口之上,并未发觉。
直到一只大手出现在自己额间,他猛然抬头,心脏砰砰加速不停,脸上也如火烧一般,一路红到耳朵后。
楚承霄以为他会躲开,大手顿了顿,却见他呆愣住,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时,祁言诺身后往后倾了倾,语气僵硬:“承霄,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早说清楚为好。”
“嗯。”楚承霄收回手,捏紧绢帕,“言诺想跟我说什么?”
“你贵为皇子,婚姻一事由皇上与你母妃做主,而我,是男子,我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每每说起这个话题,祁言诺神色难堪又窘迫,浑身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极其煎熬,“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更不要因我,顶撞你父皇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