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邹义的报告,天启脸色有些凝重的命令道:“去传骆思恭来!”
刘荣急忙出来劝谏道:“皇爷,骆思恭一向跟东林亲近,只怕不妥当吧!”
天启忽然想起了之前朱由崧在他面前对王安的评价,当即问面前一众宦官道:“你们说,王安是不是想要当刘瑾和冯保啊!”
几个想要“倒王”的大太监顿时心中一喜,但此时魏进忠却跟天启说道:“皇爷,奴婢看来,王安还不至于有如此野心吧。”
邹义一愣,是的,天启已经对王安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了,那魏进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要为王安说好话呢?
正当邹义迷惑的时候,刘荣冲着天启言道:“魏公公是个忠厚的人,看不出王安的伎俩也是情有可原的,奴婢倒是听说王公公当年就曾经做过冯保的侍从,这些年来也一直对冯保当年的威势念念不忘!”
听到刘荣说魏进忠是个忠厚的人,邹义当即明白了魏进忠为刘荣说好话的用意。
没错,首先魏进忠是受过王安大恩的,他是不好直接在天启帝面前说王安坏话的,否则日后天启帝醒悟过来,那魏进忠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其次,如果天启帝周边都是说王安坏话的人,天启帝必然要怀疑这些说坏的人的目的了。
所以,还是要有人扮白脸,有人扮红脸的。
于是,见魏进忠扮了红脸,刘荣扮了白脸之后,邹义便沉默不语,貌似一副中立的样子。
也是,邹义毕竟之前跟王安有过激烈冲突的,所以是不好就天启帝的问题表态的。
果然,见邹义闭口不言,而刘荣和魏进忠似乎意见不一后,天启帝有些迷惑又有些释然的决定道:“让王体乾和石元雅都叫来!”
邹义则立刻进言道:“皇爷,一下子都叫过来,动静有些大了,只怕王安会知道,不如,一个一个的叫过来。”
天启帝点点头,便自有人去传召王体乾、石元雅这两位司礼监新近的秉笔太监。
趁着王体乾和石元雅两人没来,天启帝问魏进忠等在场的三名宫裆道:“王安的事情,暂且不说,先说说,这内库将空,怎么才能填补吧!”
魏进忠三人面面相觑,好半天后,魏进忠言道:“皇爷,奴婢在想,这第一,外朝这边要什么,内廷不能都给了,譬如这次内阁要求拨付三百万两内帑吧,或可以只给一百万,这样还能多坚持一会;这第二,叶先生马上要进京了,一旦叶先生代替刘先生成了首辅,恐怕第一件事也是跟内廷要银子,所以,奴婢的意思,这三百万两不能现在给,要给也得等叶先生当了元辅再给。”
天启帝本来就讨厌刘一燝,听了魏进忠这话,连连点头道:“魏大个子这话有道理,至少这钱,不能于刘先生在任的时候给了,否则何以帮助叶先生树立权威呢!”
政府部门的第一把手出现人事变动,新上任者要想尽快树立权威,那首要的就是抓住两点,一个是用人权,另一个是能搞来钱,但明代首辅是没有直接用人权力的,因此叶向高想要展现他两朝首辅的能力,便极有可能伸手向天启帝要钱,而为了帮叶向高立稳脚跟,天启也少不得从内库里给内阁拨钱,既然如此,以现在内库里的积存数额来看,给了叶向高,就绝对给不了刘一燝了。
不过,在肯定魏进忠之余,天启帝继续追问道:“魏大个子谈的是节流,但开源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刘荣、邹义,你们别傻站着,也动动脑子!”
刘荣和邹义暗地里叫苦,但脸上不得不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来,好半天后,邹义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言道:“皇爷,奴婢以为或可以将景德镇的贡瓷对外发卖一部分,或可以筹集一部分内帑!”
邹义的建议其实包藏祸心的,这不,要是景德镇的贡瓷可以对外发卖的话,那么杭州和苏州织造每年上缴的“袍式”是不是也可以发卖一部分来筹钱呢?
天启帝真要答应下来了,那王安之前提的“豁免两地织造当年的全部袍式”的提议,可就彻底落空了,而当初王安借以打倒邓先等人的理由也不存在了,邓先等人的事就要翻过来了。
然而,天启帝洞察了邹义的用意,皱着眉头说道:“说道袍式这件事情,王安本意是舒缓苏杭两地民困,也是为朕收拢民心,若只是搁置也就罢了,还要拿出去发卖,是不是让外人以为宫中太过贪财了?”
刘荣见天启帝既想增加内库收入,又想维持民望,便提议道:“奴婢以为,厂臣的建议或可以与王安的意思折中一下,譬如豁免三分之一的袍式,然后剩下三分之二中的一半对外发卖,另一半则用来宫中置换旧衣物。”
刘荣的话貌似中允,但实际还是配合邹义对王安实施反扑,对此,天启帝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正当天启帝凝神思考的时候,小宦官在殿外通报道:“皇爷,司礼监秉笔王体乾到了!”
天启帝当即命令道:“让他进来!”
王体乾听到天启的吩咐,走了进来,然后冲着天启跪拜道:“奴婢王体乾,叩见皇爷!”
天启一摆手:“起来说话!”
王体乾这才站了起来,此时,就听天启对魏进忠说道:“你把刚才邹义和刘荣的提议跟王体乾说一说。”
魏进忠便把邹义关于售卖景德镇贡瓷以及苏杭两织造的贡品袍式的事,以及刘荣提出的修正意见都告诉了王体乾,随即,天启问道:“王体乾,你以为邹义和刘荣的建议可取吗?”
王体乾立刻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然后假装思考了一会,回应道:“奴婢以为,邹义和刘荣的建议,比王安的建议更加切合当前的局面。”
天启不动声色的听着,等王体乾说完了,天启突然问道:“福王世子之前跟朕说,王安相当立皇帝,你以为呢?”
王体乾立刻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刚刚进了司礼监,什么都不清楚!”
“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天启帝逼视着王体乾。“说,朕恕你无罪!”
王体乾趴在那琢磨了一会,抬头道:“奴婢真不清楚王安的意图,不过奴婢以为或可以试一试王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试一试?”天启帝好奇起来。“怎么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