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灰蒙蒙的天穹之上坠落,在车水马龙的柏油路上留下了浸湿的痕迹。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病床前的地板上。
病房的大门敞开,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脚步声接连响起,看起来十分忙碌。
许守靖的意识逐渐苏醒,还未睁开眼睛,眉头却蹙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消毒水味、以及紫外线杀死打量霉菌微生物后天然的棉花味。
这些味道不经过演练一口气冲入了鼻腔, 让堪堪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许守靖,一时间理解不了现状。
他用力地撑开眼帘,却发现眼皮十分沉重,光是睁眼这个动作就已经让身体变得有些劳累。
许守靖却根本来不及思考造成这个现状的原因,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两道仿佛要刺进眼球的白色强光布满了整个视野。
无可奈何, 他只好再度眯起了眼睛,等到眼球适应了光线, 这才敢慢慢地放松眼皮。
首先映入眼眶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白灰色的面白被黑色凹槽分割成了网格状。
几根白色的灯管排布在两侧,位居中央的空调‘嗡嗡’的叫喊着,不停地从风口吐出空气。
“这是……医院?”
许守靖花了几秒钟时间理解了现状,他望着天花板,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疑惑:
“我刚不是在家打游戏吗?怎么跑医院来了……”
------
那个被大卡车撞飞的病人醒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许守靖的主治医师片刻不停地跑来了病房,查看病人的情况。
要知道,当初许守靖送进医院的时候,可是几乎被下了植物人的判决书。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到,他居然依靠吊针续命自己醒过来了。
除了病人自身的‘意志力惊人’外,再找不到其余的解释。
“身体感觉怎么样?”留着白色碎胡渣的中年人坐在床边,嗓音和蔼的问道。
许守靖靠在手摇杆摇起的靠背上,听到医生的话,他仔细感受了一番, 随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白胡子老爷爷都震惊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可是货车给撞飞了,刚入医院的时候, 左右手脱臼, 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大脑神经重创……”
许守靖看了眼自己跟新的一样的右手,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能……我恢复力比较强?”
医学奇迹了属于是。
话说,都被大货车撞飞了,为什么不干脆送我去异世界?
还让我留在这没有任何价值的世界干什么……
许守靖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在内心吐着槽,白胡子老爷爷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昏迷期间,你看了到什么?”
许守靖微是一愣,下意识就回答道:
“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好像睡了一觉,莫名其妙就跑到医院了……不对,我好想是在……”
忽然,许守靖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瞳孔猛颤不止,脑海中似乎流转过了大量的信息,也出现了好几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可惜,那些画面太过模糊、太过零碎,甚至那些人的面孔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每当许守靖想要回想那些面孔, 大脑就会产生一阵宛如钢针刺骨的剧痛。
“怎么样?”白胡子老爷爷的紧声问道。
“没……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许守靖强颜欢笑着摆了摆手, 连忙抬起头来,却发现眼眶中囤积了打量的液体,视线被无数模糊的光晕掩盖,看不真切。
许守靖第一时间没有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抬起手揉了下眼睛。
啪塔——
黄豆大的泪珠应声砸在了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了被浸湿一片的泪迹。
我……哭了?
许守靖手指颤抖着轻触了下自己的脸颊,对于流泪的原因完全没有头绪。
可那些眼泪,便如同大坝开闸一般,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绝处逢生的喜悦?又要交一大堆医药费的痛苦?还是说……
“如果想不起来,就暂时不要想了,放松神经。”白胡子老爷爷提醒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许守靖对此置若耳闻,只是紧紧地攥着病号服的衣襟,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赶走来自心底的那股丧失感与悲痛。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
留院观察的大概半个月,通过万能的医保支付了万恶的医药费后,许守靖迎来了出院的那一天。
走出医院的大门,许守靖深吸了一口气,又活动了一番僵硬的脖子,不由得感慨:
“一觉醒来,雾霾还是这么重。”
许守靖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为了方便出行,租的房子就在地铁旁,虽然距离医院的距离是很远,但换乘几趟地铁还是用不了多久时间的。
不过,现在他却面临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没钱坐地铁。
不要误会了,许守靖并非身无分文就快留宿街头了。
恰恰相反,许守靖在存钱方面就跟个仓鼠一样,平时除了买PS的实体盘,吃饭之类的花费都压到了最小,久而久之也算是攒了一个小金库。
但……也许是习惯了虚拟支付的缘故,许守靖已经忘记自己身上多久没带过现金了。
手机更是在出车祸当天就不知所踪,现在别说地铁了,共享单车他都扫不动。
“算了,走路回去吧……”
许守靖叹了口气,开始找街边的路标,至少要先知道自己在哪条路。
从医院前的街道来到一条宽阔的大马路,街边立着一排蓝色铁皮墙,上面贴了一堆宣传标语,例如:
“步入地铁时代,共享绿色情怀。”
许守靖就竖起耳朵听了听“滋滋咚咚”响个不停的施工噪音,旋即撇了撇嘴:
“真绿色啊。”
不过这施工的地铁,倒是勾起了许守靖沉睡许久的记忆。
“往左边走……我记得好像是,荆南路?”
许守靖自言自语着,话到途中恍然一愣,不禁蹙起了眉。
“为什么要说好像?我不天天走这条路吗?怎么……啧。”
咣当——
许守靖斜靠在了蓝铁皮上,略显急躁的捂住了额头。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每次想要回想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跑出来阻挠,紧接着大脑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一阵刺痛。
许守靖可不敢在大街上发作,他连忙甩了甩脑袋停止了思考,缓了口气,便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家中赶去。
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闹区的步行街,一路上许守靖都在拼命抵御脑海中那股针扎的刺痛,可事情却偏偏不如他意。
许守靖越是想要不思考,大脑就像是要跟他作对一般,不停地灌输那些压根就没印象的零碎画面。
好在夜晚的步行街人流量还是相当大的,有一群疯狂星期四跑来恰饭的人分散注意力,许守靖才算是轻松了许多。
在一条不算太长的队列,有一段这样的对话吸引了许守靖的注意力:
“哎,你听说了没,后边广场那里好像有个特别漂亮的古装女孩,还拿着剑。”一个戴着头巾的男生看着手机说道。
“……这年头穿古装有什么奇怪的吗?不就是想搏人眼球的网红,漫展里穿着凉快的不一抓一大把。”另一个人不屑地回答。
头巾男生瞥了他一眼,“谁跟你说这个了,古装是没什么,关键是她拿着一把真剑啊!开过刃的那种!”
同行的同伴还是不以为意:“只是噱头吧,敢拿真剑,不怕被请去喝茶?”
头巾男生幽幽地道:“问题就出在这儿……还真来了辆警车要抓她了。”
“……”
许守靖本来头疼的无以复加,人都快崩溃了,无意中听到旁边两个老哥聊的话题,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蠢的网红吗?
想出名想疯了,跑街上来晒管制刀具?
许守靖笑着摇了摇头,把这段话当成了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只觉得是一个乐子,没当成真事儿。
整条步行街不算太长,大部分的内容都在中段位置的百货商场里,许守靖花了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就顺利通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往常只有在电影桥段中才能看到的情节突然发生。
“小偷!有小偷!”
这一声超高分贝到快要刺破鼓膜的尖叫声,清晰的传达到了许守靖的耳中。
他闻声偏头看去,恰巧看到在临街的对面,一个看起来刚刚下班的女白领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与此同时,一名衣衫被撕碎的男子挺着大肚腩,往自己的方向飞奔。
碎衣胖男健步如飞的穿过了马路,根本不敢回头,生怕被逮到一样,一连撞倒了好几个路人。
许守靖只是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那名男子便跑到了自己的面前,看那架势一点也不打算绕开,抬手就要把自己推到。
其实单论吨位,许守靖与他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结果会如何压根不用细想。
许守靖不算低,有一米八出头的身高。
可那名男子足足有一米八七,再加上横向发展的身体,如果就这样毫无缓冲的撞在许守靖身上……
不说一碰就碎吧,至少摔倒在地是无法避免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附近看热闹的那些人的想象。
就在碎衣胖子快要撞到许守靖时,后者的表情虽然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身体却自然而然的做出了一系列惊人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许守靖上半身突然后仰,以一种半悬空的方式精准无误地躲开了碎衣胖子的推手。
紧接着,许守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力,即将躺倒在地上的身体,宛如弹簧一般弹了回去。
他的手就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般,接着回身的惯性,迅速扣住了碎衣胖子的手臂,顺势一扭……
咔吱——
骨头清脆的脱位声,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啊——!!!”
碎衣胖子疼得眼眶飙泪,脚下一阵脱力,失衡之下直接前扑在了地上。
许守靖乘胜追击,化掌为拳,盯准他的脑门,一拳轰出——
拳风“呼呼”炸响,好似鬼影,眨眼间划过了长空,却在碎衣胖子的后脑勺前戛然而止。
许守靖保持着挥拳补刀的姿势,看着自己拳头的目光发怔:
“我刚才……想要干什么?”
我想杀了他?
在这个法治社会?
不……不对,在那之前,我为什么能作出这样的反应?
我也没学过功夫呀……
许守靖颤抖着收回拳头,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他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手掌,意识陷入了一片朦胧。
在地面挣扎呻吟的碎衣胖子、旁边不知道谁带头鼓得掌、姗姗来迟的女白领鞠躬感谢,以及围过来感叹并表示想要合影的人群……
这些画面对许守靖来说,突然变成了‘相框中的世界’,一切都很不真实。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不知为何,许守靖的心中浮现了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这里,指的是哪里?
步行街……还是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他又能去哪儿呢?
许守靖找不到答案,越是去怀疑、去思考,胸口深处的那种猛烈、深沉的丧失感会使他变得格外悲痛。
许守靖害怕这种感觉,他现在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打开久违的PS5,让自己沉浸在游戏的世界中,这样才能逃避头疼和心痛。
于是,许守靖谢绝了女白领共进晚餐的邀请,尽管她的目光看起来情意浓浓;也谢绝了乐子人想要合影的请求,尽管那可能让自己成为网红,以后不再犯愁吃喝。
许守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家,连衣服都没有换,一进门就把鞋子踢掉,立刻跑到电视前打开了PS5的开关。
他抓起冰凉的手柄瘫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中跳出的logo,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让人安心。
许守靖是个孤儿,也讨厌跟别人社交,他能有今日的生活全靠毕业后坚持不懈的躺平。
他没谈过恋爱,不如说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女性抱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或许是网络垃圾接收的有些多,许守靖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绿到自己头上’,他会不会当场崩溃。
所以……许守靖选择了摆烂。
交什么女朋友?结什么婚?
本来活着就挺坐牢的了,还找个女人在一边烦自己,真就“别想逃脱牢笼”了呗。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从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起,许守靖的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他:
少年,你该恋爱了。
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总是脑袋里总是莫名冒出一堆自己跟不同女人做爱做的事的画面?
而且,那些女人身材一个比一个好,还都是涩气满满的古装。
“我就不!”许守靖咬牙切齿地抓着手柄,对心中那个不存在的声音严词拒绝。
除非你能找到忠贞不二、芳龄三十以上、并且风格迥异的十个女人当我的后宫,否则免谈!
嗯,他以为这条件很难达成。
就这样,许守靖为了与心中的声音对抗,一连打了好几天游戏。
直到这一天早晨。
叮咚——
“来了……”
门铃声把许守靖从睡眠中吵醒,他随手套了件衣服,一件前往玄关,喃喃自语道:
“是快递到了吗?昨天才刚下的单啊,狗东再快也不至于飞吧……”
吱呀——
许守靖打了个哈欠,带着重重的黑眼圈打开了防盗门。
可他才刚刚开门,昨夜通宵刷无伤的困意便被彻底驱散。
一个女人站在门外。
准确说,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古装女人。
许守靖眉峰微蹙,毫不掩饰自己对异性的排斥,不耐烦道:
“整蛊请找别家。”
说着,就要关上防盗门。
咣当——
未出鞘的剑柄卡在了门缝中,阻止了许守靖的举动。
许守靖顿时有些气急,没好气道:
“不是大姐,你谁呀?想拍短视频找别人行吗?我刷了一晚上无伤女武神快困死了。”
古装女子表情微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她似乎觉得应该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犹豫道:
“我叫苏浣清。”
她抬头直视着许守靖厌恶的眼神,微是抿了抿唇:
“是你的道……师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古装女子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
但许守靖还是莫名觉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委屈?
---------------------
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
嗯……让你们看看我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