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符文的真身是什么,许守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自己的天罚之力是什么玩意,他可太清楚……好吧,其实这个他也不清楚。
不过,虽然不清楚,但与天罚之力伴生这么多年, 它的效用许守靖早已了然于心。
就像前面说的一样,如果胆敢让天罚之力接触到左零轩放出的符文,那这耗费了各个宗门领头人灵力的秘术必定毁于一旦。
到那时,再想要逃离眼前的漆黑触手怪,无疑是天方夜谭。
“你是许守靖!”
耳边传来了左零轩震惊的声音,紧接着附近其他人也随之骚动了起来。
许守靖都不用抬头看, 那股火热中带着几分恨意的视线,肯定是薇雅错不了。
秘书符文连许守靖的灵海外加两颗融灵珠都能牵引,其余人更不用说, 老早之前就被榨得一干二净,哪怕是薇雅也不例外。
薇雅全身上下的灵力所剩无几,原本她现在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瘫倒在地,默默看许守靖与秘术符文拉扯才是。
可是,在发现‘许仇’原来是许守靖之后,薇雅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毅力,竟是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修长的素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剑。
“薇雅师姐?”裘钧注意到了薇雅的不对劲,奈何他现在也无力站起来阻止。
“许守靖……我要杀了你……”薇雅轻咬着红唇,用力到快要滴血的程度,手中长剑拖在地板上“锵锵”作响。
如果不是许守靖这时无法分身,他简直像把薇雅的脑袋拆开,看看都是一堆什么浆糊。
虽说秘术符文基本都是由左零轩一人维持,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能够随便的擅离职守。
一旦薇雅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秘术符文毫无疑问会出现空缺,到时候大家一样玩完!
「我现在可没空管你啊……」许守靖眉峰紧皱,内心十分厌烦。
连自己现在都为了秘术符文暂时腾不出手处理其他事, 这薇雅真是一点情况都不看, 完全没有顾全大局的心思。
眼看薇雅真的要不管不顾拖着剑冲过来砍他,许守靖一咬牙,迅速单手结印,一边将外泄的天罚之力往后拉扯,急声喊道:
“浣清!”
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具体的说明。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似乎预料到了许守靖会呼唤自己,苏浣清早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雪落问月,一个闪身来到了薇雅身边。
“别动。”
冰冷的语气宛如一把银光发亮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捅进了薇雅的耳朵。
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的水分多数都凝结为了小冰晶,体感也随之变得干燥了起来。
薇雅只觉得脖颈处一凉,本就行动迟缓的身子彻底僵住了,一动不敢移动。
她机械般地低下头,看着夹在自己脖颈间的雪落问月,咬牙切齿地道: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
苏浣清从来不在乎别人骂自己,不过眼前这位骂的次数有点多,难免会感到好奇,于是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我好像没招惹过你。”
“没招惹过我?”
薇雅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冷森森地笑道:
“苏浣清,都是因为你!”
“我?”苏浣清歪了歪脑袋。
薇雅连自己的脖颈处还架着一柄剑都忘了,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苏浣清的眼睛,缓缓冷笑道:
“五年前的宗门大比,本来我才应该是最万众瞩目的那个人,就是因为你不择手段赢了我,还宣传出了什么‘冰玉仙子’的名号,导致在那之后所有人都说你跟皇甫师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以苏浣清的情商,硬是没明白这有哪点是值得薇雅记恨的。
她眨了眨眼睛,稍作沉思,平静道:
“首选,你输给我,是你技不如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不择手段了;其次,外界传我与皇甫燕的事,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我与皇甫燕没有任何关系。”
苏浣清这不说其实还好,可她偏偏要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讲出来,听着确实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
果不其然,薇雅当场就炸了,怒目横眉道:
“就是你这副态度让我看不惯!总是一副自作清高的样子,好像谁也看不上!
没有不择手段?你之前从未参加过宗门大比,而我却参加了无数回!我的招式早就被你研究透了,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我没有研究过你的招式。”苏浣清冷静回答。
薇雅顿时震怒:“连我的底牌‘金叶华南’都知道解法,你还说没有研究过!”
苏浣清就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道:
“为何要把破绽那么大的战技当作底牌?那还有做底牌的意义吗?”
“……”薇雅。
“扑哧——”
许守靖本来还很严肃地在剥离自己的天罚之力,无意中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守靖的笑声,感染了其他人,连其他宗门的弟子都没蚌住:
“扑哧——”
薇雅听得是满脸通红,脑袋上隐隐冒出了蒸汽。她羞恼道:
“笑什么笑!再笑我杀了你们!”
于是,那几个宗门弟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不知道怎么得,也许是那个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天渊宗公主,此时的姿态太过滑稽。
他们明明捂住了嘴,心里想着‘不能笑’,却还是从指缝间漏出了不少笑声。
嗯,看来都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呢……他们都会笑。
“你们!”薇雅气得原地跺脚。
可惜,以她现在自顾不暇的处境,实在也没办法长出第三条手把这群人砍了。
宗门大比的事儿说完了,苏浣清迟疑了下,觉得关于后半段‘皇甫燕’的事情也需要说说,便出声道:
“前面也说了,我与皇甫燕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如果硬要比的话,在我眼中,皇甫燕甚至不如许守靖一根指头。”
说到这儿,苏浣清微顿了下,柳叶眉轻轻蹙起:
“更何况现在皇甫燕已死,还是作为人族叛徒的身份,他做了对不起人族的事情,值得你反过来替他报仇吗?”
“报仇?”出奇的,薇雅冷笑了一声,一脸不屑:“最开始我确实有替师兄报仇的意思,不过现在与师兄的事情无关,是我自己想要杀许守靖。”
听了这话,苏浣清更加不解了,问道:“这又是为何?”
这次,薇雅却沉默了,过了片刻,她偏过了头,冷哼道:
“反正无论如何,我爹爹都不会放过他,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也一样。”
苏浣清会杀薇雅吗?
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薇雅的灵力还跟秘术符文相关联,在她身上还维系着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叮——
宛如毛笔隔空画字的灵力轨迹冲天而起,许守靖将所有天罚灵力尽数收回体内,捂着胸口在一旁喘息。
这种高强度、高精度控制灵力运作所耗费的精力,丝毫不亚于一刻不停歇‘双修’至头昏脑涨。
许守靖就感觉此刻自己的感觉,就跟当初跟仇璇玑‘冰天雪地日一游’一样,浑身提不起劲。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那会儿有仇璇玑帮自己动手调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而现在他身边却没有类似的人存在。
好在付出的努力是有回报的,那枚悬浮在半空的秘术符文总算是充能完毕,朝着众人扩散出了耀眼的紫光。
苏浣清看到许守靖瘫倒在地,连忙把薇雅扔在一边,起身收剑赶了过去。
她伸手撑住许守靖的胳膊,清眸透露着关切:
“怎么样?”
许守靖上气不接下气地摆了摆手:“没事,灵力被榨干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话落,许守靖偏头看向左零轩,用眼神示意他搞快点,自己反正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左零轩与之对视,心有神会的点了点头,旋即放声喊道:
“隗桑!赶紧都回来,不用拖延了!”
“来了!”
其实隗桑他们也拖不下去了,那只触手怪到底还是太超纲,起初还能用打击系的术法迟缓它的动作,到了后面可能是习惯了,怎么看都不痛不痒的。
所有修士集结完毕,左零轩单手托着符文,另一只手并指成剑,向天一顶!
滋滋滋——
一阵近似于电流麦的卡屏声凭空炸响。
那枚秘术符文展现出了耀眼的光芒,随之一个巨大的符文法阵在原地展开。
符文法阵越变越大,每一枚符文投射出的紫色光芒好似星沙尘埃,空游无依地晃荡在半空。
所有修士都沐浴在这阵子紫光之中,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许守靖甚至还感到一丝……熟悉。
许守靖仔细回想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思考到半途恍然一愣。
对了,是传送。
在前往仙王遗迹的时候,镜月湖畔的那扇虚空之门,与这个秘书法阵的感觉就很像。
但也只是‘像’而已,许守靖能感觉得出来,仙王遗迹的虚空之门要远比天衍阁秘术的阶级高了不止一倍。
这是一种‘道’的差距,从根源上天衍阁秘术就远远不及虚空之门的传送精妙。
搞了半天,所谓的天衍阁秘术……就是集体逃跑大法啊?
不过也是,传送法术这种玄奥的空间系大道,本就没什么人会去参悟。
在许守靖的印象中,也只有终焉教教主一人是主修的空间法术。
换言之,平时能找到一个空间系的法术,那都是稀有文物。
像是这种可以多个人一起转移的法术,可不得好好供着?说是秘术倒也没什么问题。
卡滋——
就在许守靖感叹,‘什么时候也给我来个光速入洞房的传送术法’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其余修士在紫光的沐浴下,身体铺上了一层亮白光彩,肉体逐渐虚幻,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但许守靖的身体上却没有这种光泽。
或者说,所有的亮白光彩都被隔开了。
不知从何时起,许守靖的周围自动生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护罩,无论是紫色星沙还是白色亮光,全都无一例外被隔在了护罩外面,无法进入半分。
“怎么回事?”许守靖蹙起了眉。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或许应该说是自己天罚血脉,在排斥天衍阁秘术的侵入。
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这种感觉许守靖从未有过,以往都是自己的天罚血脉被时间万物排斥,像这样主动排斥某一种事物,这还是第一次。
但那些其实无关紧要……问题是这种排斥属于‘自动保护程序’,并非他的意志所能控制。
你排斥可以……但没有天衍阁秘术我要怎么走?
许守靖懵了,连忙催动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丁点灵力,想要破开身上的黑色护罩。
可惜,他的灵力在接触到黑色护罩的瞬间,便如同雨滴坠入了大海,眨眼间无影无踪,甚至黑色护罩还隐隐加强了几分。
“……”许守靖。
你怕不是想让我死哦……
叮——
秘书法阵中的白光愈演愈烈,所有修士开始逐个消失,只有许守靖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被影响。
苏浣清注意到了许守靖的状态不对,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做思考,立刻就抬脚朝着秘术法阵之外走去。
这许守靖哪儿还能不知道她的打算?连忙伸手想要阻止:
“浣清,别,你先走……”
苏浣清目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秘书法阵,身上覆盖的白光也随之消散一空。
“——”许守靖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毫无疑问,苏浣清是在用行动表达,她想要与许守靖共进退的决心。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这话每个人都能和你轻易的说出口,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哪怕是恩爱许久的夫妻,都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两人现在只是‘师姐师弟’的关系。
苏浣清不知道留下来的结果吗?
她肯定知道。
即便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
这种情感,你很难用‘师姐弟’来解释。
嘭——
最后一道强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星空与石桥。
秘术法阵宛如满天星辰一般,化为了光之粒子随风飘散。
四周的光线重新暗淡了下来,石桥上只剩下一男一女隔空对视。
许守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内心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感动,是因为苏浣清会留下来陪自己;生气,也是因为苏浣清会留下来陪自己。
“值得吗?”过了许久,许守靖嗓子干涩地说道。
这回苏浣清没有给自己找任何借口,什么‘因为你是师弟’、‘因为要救师父’统统扔在了一边。
她直直地望着许守靖的桃花眸,毫不迟疑点头道:
“值得。”
呼——
许是刚才那道强光的缘故,始终风平浪静的黑潮竟是掀起了滔天海浪。
无数根肥硕黏糊的触手从水下伸出,竟是有一大群稍小一号的触手怪冒出了头,追寻着方才强光的方向游去。
“哞哞!!”
直到刚才都只攻击接近人的巨大触手怪,这会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张开了那张偏平的深渊巨口,开始啃食石桥的断茬。
锵——
许守靖拔出画舫烟浅斜拖身后,缓步走到苏浣清身边,无奈道:
“唉,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抽你的后面,太不听话了。”
苏浣清瞥了他一眼,也架起了雪落问月,冷声道:
“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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