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父亲。”
“好好好,没当过就没当过。”
“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你……”
“嗯嗯嗯,不恨就不恨吧。”
……
……
人来人往的金色灵桥之上,一大帮子弟子正在紧绷着神经的那一根弦,生怕因为黑潮水的侵蚀而被魅惑了心智。
然而就在这各个宗门精英弟子之中,有这么两个人却显得尤为……怪异。
别人都在一丝不苟的踏步,仿佛每一步要斟酌了上百遍一样。
这两位却跟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似的, 一路狂奔不说,还挤掉了好几个人的平衡。
如果不是没办法御剑,相信他们估计直接坐地起飞了。
用不着解释,这两人就是许守靖与苏浣清。
在发现苏浣清竟然有了一丝被心魔上身的征兆后,许守靖立刻就开始思考要怎么办。
直接像刚才扔那个道士和尚一样,扔至上空让岸边弟子接应……这倒也不是不行。
问题的关键在于, 让岸边的弟子接应, 很可能会暴露苏浣清的身份。
经过东皇城一事,苏浣清基本上与他已经绑定在了一起。
往常谈论起‘冰玉仙子’, 爱吃瓜的修士通常的说辞都是‘神圣不可高攀’、‘冷淡不敢接近’。
但自从爆出跟‘神秘上古宗门,龙玉门高徒联姻’之后,他们的说辞就变了。
‘女神被高富帅拱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酸都没借口酸’。
……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只要苏浣清现身,那作为其婚约对象的龙玉门许剑仙,也肯定在附近不会有错。
可以说,如果让苏浣清被岸边弟子接回去,许守靖接下来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天渊宗近五十余人的围剿……最重要的是还有两个重霄境的长老。
以前杀一个九霄就已经快丢了半条命了,还是用上摇摇给自己‘模拟极夜’的情况。
现在直接蹦出来两个层次远超九霄的重霄境,这……这让人怎么搞?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如果许守靖想要顺利进入天宫,取得‘坠月仙魄’,他现在都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的。
话虽如此,许守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苏浣清掉下黑潮。
经过再三斟酌,许守靖决定卡一个BUG。
你灵桥不是无法承载心智不稳的人吗?
那就不让你承载,我抱着还不行吗?
于是,在各大宗门的视线之中, 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名步伐迅捷的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年, 抱着另一名同样穿着黑色斗篷,但明显是女子的黑袍人,在人海如潮的巨大灵桥上飞奔着。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几乎每路过一个弟子的身边,就会让他好不容易集中的注意力瞬间涣散。
道行稍微浅一点的,甚至当场被心魔找到了趁虚而入的空隙,一声声惨叫接踵而至……岸边接应弟子的工作量猛然剧增。
差不多快要跑到灵桥中段的时候,许守靖利索的脚步倏然一顿,鞋子与灵桥接触点开始有了明显的粘滞感。
许守靖微蹙了下眉头,暗忖这BUG果然不是那么好卡的,现在来看这是‘服务器’想要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给BAN了。
事实上,许守靖考虑的事情,往年也有不少大聪明这么做过。
不过他们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成功了短短一瞬,也就差不多是许守靖抓住那个光头和尚的那点时间。
往后想要依靠人力‘托着走’,根本走不出几步就会双双被灵桥拒绝。
许守靖现在能走这么长一大段的路,完全是因为苏浣清还没有彻底被心魔侵扰心智,只是在多重环境的加持下内心产生了动摇。
现在来看,这种‘薛定谔的侵蚀’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如果不能立刻把苏浣清唤醒,或是两人赶紧跑到对岸,双双坠下黑潮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念及此处,许守靖也不再迟疑,稍微缓了口气,随后身体一阵虚幻,脚尖如同在河水上轻点,荡漾出了点点涟漪。
水云游。
长河苏氏众多古籍之中最为适合剑修的步法,使出此步法者,会仿佛没有立足于平地,而是在河面上起舞,每一步都如梦似幻,朦胧不清。
嗯,遥想初见苏烬的时候,他还想用这套步法为诱饵,骗化名‘许缺’的许守靖当他徒弟,可惜被苏浣清中途打断了。
早在苏都之时,苏浣清就承诺要教给许守靖这套步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东皇城一事落幕,许守靖在照顾楚姨之时,实在安耐不住想要增强实力的欲望,便找苏浣清把这套步法拿来学习。
水云游本身只是步法,并没有什么修为门槛儿,比起九劫重狱体修成的难度也不是那么高,许守靖没花多久就掌握了,只可惜一直没机会用。
没想到现在过个桥而已,竟然迫不得已交出了‘水云游的第一次’。
嗖嗖嗖——
一道带着些许蓝色光亮的影子,在人群之中穿梭,不过片刻时间,便已经赶到了前排弟子的所在地。
噗叽——
就在此时,仿佛一脚踩进了泥潭,许守靖只觉得半只脚都陷入了灵桥之中。
「岳父……你早年干的破事儿可把我害惨了。」
许守靖内心一时无语,立刻停止了水云游的施展,继而缓了口气。
灵桥上因为黑潮水的缘故没办法使用灵力,目前许守靖能够单纯依靠身体素质施展的战技,除了水云游,就只剩下九劫重狱体了。
许守靖抱紧了苏浣清,大约目测了下与对岸的距离,随后猛然把下沉的脚从‘灵桥泥潭’中拔出,顺势向前一踏。
嘭——
巨大的灵桥仿佛被千钧之山压在了身下,桥面一阵晃动,底下黑潮水心有所感一般,愈发汹涌。
“发生什么事了?”
“灵桥怎么在震……什么情况?”
堪堪要上岸的宗门弟子一阵慌张,一路紧绷着神经走来,突然被震这么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桥要塌了呢。
此时鬼域对岸包括天渊宗的五十人弟子在内,差不多已经集结了有四五百人。
他们一边排查人数,一边勘察周围的地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听到背后灵桥发出的震动后,连忙转头一看——
只见两名黑色斗篷人凌空而起,从灵桥的后段一飞冲天,没有思考停顿,飞身落在了鬼域岸边。
刚一落地,其中一名黑色斗篷人抱着怀中黑袍人冲进了修士大本营,语气一阵焦急:
“我妻子旧伤复发,不知哪位道友带有‘雪魄转灵草’,若有多余在手,在下愿花重金购买。”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愣神的众修士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这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旧伤复发了啊……
于是,没有‘雪魄转灵草’的吃瓜修士开始连连赞叹:有这般惊人的身手,还如此用情至深……
来人,上柠檬!
至于还真带着‘雪魄转灵草’的弟子,则是开始斟酌要不要做一个顺水人情。
雪魄转灵草,一般是用来治疗灵海内伤的灵药,其作用更多地体现在一个‘补’字上。
这玩意说珍贵也珍贵,但也没到可遇不可求的地步,稍微留心一下途仙阁或者天谕商行的限时货架,总有能蹲到上架的时候。
就在众人还在思考要不要给这位身手不凡的神秘人一个人情时,天渊宗弟子的人群中,走出了一名有着火红长发的少女。
她迈着趾高气昂的步子来到许守靖面前驻足,表情带着几分审视:
“雪魄转灵草,我有,但给我一个要帮你的理由。”
看着比自己整整低了半头的薇雅,许守靖暗不可察的拉低了兜帽,压着嗓音道:
“在下受宗门之命前来天宫遗址,目前只有些灵珠可以当作报酬,不知仙子还需要在下做什么?”
薇雅紧盯着许守靖黑袍下的嘴唇,过了好半晌,微微眯起了双眸:
“我帮你,你不能就这样见我吧?”
许守靖一时沉默,他知道这是薇雅想要自己摘掉兜帽,以真面目示人。
说实话,其实在临时想到‘内子暗伤复发’这个借口时,许守靖也猜到只凭借这点程度的理由,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
但当时是在情况紧急,稍有不慎就要摔下黑潮,可如果一声不吭地人前显圣之后又沉默不语,显然更加引人注目,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光明正大找一个理由,相对之下还容易糊弄过去。
许守靖是这么想的……但他没预料到,第一个上来怀疑的人竟然是薇雅。
面对这位资深的公主病患者,不能直接上手教训她的前提下,许守靖还真有点头疼不知如何应对。
没办法……那么多宗门看着呢。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薇雅见许守靖沉默,似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下不回答不行了……许守靖轻叹了一口气,正想要随便说剧什么敷衍过去。
怀里的苏浣清却突然抬起了她的纤纤玉手,轻柔地搭在许守靖的脸上,声若蚊蝇地道:
“夫君……算了,天渊宗我们惹不起。”
柔弱、可怜、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将小女人无所适从的贫瘠感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一说一,许守靖被苏浣清这突然爆发的演技给震惊到了。
遥想在苏都时,许守靖也曾经几次见过苏烬与苏凌的‘川剧变脸’,难不成老苏家还有演技的遗传?
这边许守靖是在震惊,而薇雅完全是动摇了起来。
她一开始是真的把眼前的两个黑袍人给当成了许守靖与苏浣清,还想要利用许守靖自己找的理由,逼迫他展露出真容。
可现在看到女方这柔弱的反应……怎么一点也不像苏浣清?
不只是在薇雅的记忆里,哪怕在整个天南洲修士的固有印象中,苏浣清都是一个清冷、孤高,好似出尘仙女一般的存在,这也是她‘冰玉仙子’这一称号的由来。
再看看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有哪点跟‘清冷孤高’沾得上边?
本来薇雅都已经抱着证据确凿的心态来拆穿二人了,此时见了苏浣清怪异的反应,却又有点不确定了。
眼看周围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灵桥那边的弟子围了过来。
薇雅虽然任性的,但她倒也懂得不能明显上让别人觉得‘天渊宗仗势欺人’。
她迟疑了下,轻抚琼玉戒指,拿出了一株长得很像板蓝根的仙草,一脸嫌弃的递了过去:
“拿走吧,不用给灵珠了,不值钱。”
话音落下,薇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守靖顿时松了口气,为了避开那些好奇宝宝的视线,他抱着已经苏醒,却还在装柔弱的苏浣清跑到一颗大树下。
有模有样的让苏浣清靠在自己身上,又从琥珀腰带中取出磨药的罐子,一丝不苟地将雪魄转灵草磨成细粉。
两人一时沉默,只剩下磨药罐子的‘咚咚’声,在有节奏的奏响。
四周围观的修士本来是过来凑热闹的,见风波结束心底也觉得无趣,便返回了自己的宗门的集结地。
在围观的修士离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浣清盯着许守靖为自己磨药的背影,贝齿轻咬薄唇,颇为歉意的低声道:
“对不起。”
许守靖微是一愣,手上的动作倒也没停,轻笑道: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谁还没点特殊情况了……”
话说出口,许守靖心底却有些感叹,没想到苏烬的事情,居然在浣清的心境中扎根如此之深,这样下去搞不好还真的会成为她修行道上的严重阻碍也说不定。
「看来要找个机会,解开浣清的心结才行。」许守靖暗忖道,完全把苏烬不让他说出去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不会卖岳父的女婿,算什么好女婿?
将雪魄转灵草磨成了细密的药粉,许守靖用一片叶子捧起,轻轻地递到苏浣清的嘴边:
“诺,我没放其他的辅料,不过我听楚姨说过,这东西直接吃应该也没事,反正是补品。”
苏浣清轻蹙柳眉,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真的有暗伤。”
“做个样子嘛,话都说出去了,你不吃不就暴露了吗?”许守靖呵呵一笑,手依旧放在她的嘴边没有离开。
闻言,苏浣清也不好在说什么,樱唇轻张,将雪魄转灵草的粉末吸入了口中。
看见苏浣清如此听话,许守靖松了口气,费了些功夫把药罐子收好,也就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灵桥上的宗门弟子仍然不在少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到齐。
许是闲来无事,许守靖沉吟了片刻,调笑道:
“刚才你夫君叫的挺顺口啊,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叫了?”
苏浣清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澜:“情况紧迫罢了,我不会对师父的男人出手。”
“……”许守靖。
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破事儿?
许守靖一时无语,两手撑地往下沉了沉身子,继而打了个哈欠:
“等人齐了就要赶路了,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儿,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嗯。”
苏浣清斜睨了一眼假寐的许守靖,迟疑了片刻,螓首微微偏移,靠在了他的肩头。
……
……
“师姐,怎么样?是许守靖吗?”
一回到天渊宗的驻扎地,裘钧便充分发挥了自己第一狗腿子的精准礼仪,跑上前来慰问。
薇雅瞥了这货一眼,冷哼道:“不知道,但之后的一切行动,都要把那两个人看准了。一旦显露出类似许守靖的行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裘钧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迟疑:“错杀还是不好吧……师姐,我们天渊宗向来都是以‘德’服人。”
薇雅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裘钧深吸了一口气,暗骂自己多嘴,旋即换上了一副忠心耿耿的表情:“师姐说的有道理,师弟一定照办。”
薇雅收回了眼神,不再理会裘钧,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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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章主要想写一些靖儿跟浣清很细节的互动,来彰显他们感情升温的变化。
不过我返回去看了一眼前面的文章,发现最近行文变得有点拖沓……感谢跟心态也有一定关系。
我仔细反思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现在没有全勤了,码字纯用爱发电,比起之前就……比较放飞自我?
总之,我调整调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