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许守靖怕不怕荼御仙尊暴起杀他?
理性思考,换做是谁肯定会怕。
但是,即便许守靖会本能地畏惧,他依旧会不顾一切的杀掉皇甫燕。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龙有逆鳞,下面有洞……不是这句,是触之即死。
以前许守靖不理解这句话,可在看到楚姨在自己面前胸口被开了个洞后,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那真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许守靖甚至在那个瞬间理解了九霄,理解了龙泉镇的那个老婆婆……
也理解了,自己原来是这般弱小……没有力量。
无论是被心魔吞噬理智的时候,还是被‘染曦’唤醒的时候,许守靖发现,他心中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谁来了都没用,皇甫燕今天必须死。
这种强烈的执念,反而让许守靖开了个‘差点被背刺一刀,结果阴差阳错当场突破’的诡异先例。
有没有后来者不知道,前无古人是肯定了,赵扶摇能给官方认证。
毕竟……谁闲着没事儿在战场上突破啊,嫌自己命长吗?
抛开这些不谈,就现在的情势而言,许守靖与天渊宗的仇毫无疑问是结下了,那么要如何渡过这一关成了问题。
不是许守靖吹,他自认从实力上没有任何交涉的余地。
思索再三,他还是打算发挥‘键来人’的优良传统,率先占领道德高地。
只见,许守靖故作冷峻地环视了一圈,那些自诩仙人做派的各大宗门,旋即冷声道:
“皇甫燕作恶多端,背叛人族。在下不才,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位,但也从小被师尊教导‘修行二字,修的是仙法,行的却是侠义’。
修仙之人,要以天下苍生的存亡为己任。若是因为他人一言二语就放过了皇甫燕,我心难安,吾道难成。”
这番话许守靖说的是中气十足,上来就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人驳无可驳。
季鼎闻言,又是一阵战术后仰,感叹道:
“聪慧啊。”
长易一脸茫然,看着自家师尊又开始‘赞叹不已’,不由得出声问道:
“师尊?”
季鼎瞥了长易一眼,并未过多解释。
方才许守靖话的重点是那些‘冠冕堂皇之词’吗?
显然不是。
就算人家天渊宗是正道魁首,要顾忌颜面,可你才刚刚把人家的脸往地上摔,就凭这一言二语,让他放过你?
显然也不可能。
季鼎赞叹的点在于,许守靖若无其事的抛出‘自己有师承’的事实,并且大夸特夸,把什么‘天下苍生’这种一看格局很大的话挂在嘴边……
即便不算上他们这些见证许守靖连番创造奇迹的人,哪怕是与荼御仙尊一同赶来的各大宗门的援军。
经过刚才一系列事件,再加上这番格局拉满的发言,任谁都能看出许守靖出身不凡。
天南洲很大,可宗门大比时每个宗门派来的就那么几个人,在此之前谁都没听说过许守靖这号人物。
由此可以推测出,许守靖是外来人。
拥有这般冠绝九洲的修炼天赋,又有着能抵挡下弦月境巅峰一击的神秘仙武。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许守靖的来历不简单。
天渊宗在天南洲是老大没错,但放在整个九洲就不一定了。
一门三弦月,听着名号挺响亮,但换句话说……天渊宗也就能拿出三个弦月境老祖了。
放眼九洲大陆,谁敢说一个隐世的轩阳境大能都没有?
如果真有轩阳境坐镇,别说三个弦月境,就算十个弦月境巅峰一起上,都不够轩阳境大能一只手的战力。
轩阳境与弦月境的差距,不在于境界,而在于‘领域’。
就目前许守靖展现出的底蕴,你说他背后站着轩阳境的祖父或者祖奶奶,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若真是这样也很奇怪。
都有这般底蕴了,出门不带几个修为看得过去的护道人?
这年头莽夫多,他们难道不怕自家继承人碰到棒槌,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被杀人夺宝吗?
这也是荼御仙尊在踌躇的原因,许守靖的背后迷雾太浓,根本看不真切。
修道虽然不是人人都苟,但荼御仙尊活了这般年岁,又是一宗之主,凡事都要顾全大局,不可能只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妄加判断,从而断送了宗门传承。
所以哪怕只有一个可能,他都不敢在这上面下赌注。
斟酌再三,荼御仙尊还是决定最后再试探一番,沉声道:
“敢问小友师承何处?”
“龙玉门。”
许守靖还尚未回答,苏浣清却不知何时与姜容月换了位置,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
“龙玉门?”
长易一脸茫然,对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任何印象,抬头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他低声问道:
“师尊,你听说过这个宗门吗?”
季鼎仔细琢磨了下,随后摇了摇头,“从未听闻,但冰玉仙子似乎知道,很可能跟长河苏氏一样是某个洲际的隐世大宗。”
无论是天穹之上的各大宗门代表人物,还是下方各个宗门的精英弟子,都因为苏浣清突如其来的一句‘龙玉门’,窃窃私议了起来。
咳,当事人,也就是龙玉门少主,许守靖。
其实在他心中比那些人还要疑惑。
许守靖瞥了眼远处‘左拥右抱’的容月姐,又看着一脸严肃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浣清,目光一片茫然。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爆出‘龙玉门’的名头……你怎么就帮我说了呢……
毕竟,龙玉门不是杜撰,而是真的有。
如果天渊宗查到玉凉洲的龙玉门去了,那岂不是寄?
苏浣清表情镇定,只是给了许守靖一个‘我与你姐商量好了’的眼神,便继续朗声道:
“龙玉门与我长河苏氏乃是世交,早先立下过婚约,许守靖此番来天南洲,就是商量与我的婚事。”
话到最后,苏浣清表情没什么变化,耳朵却有点发红。
“……”许守靖。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儿事?
不只是许守靖懵逼,在场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懵了。
跟着季鼎那一拨的弟子还好,毕竟之前也见了不少苏浣清与许守靖的‘亲密’举动。
但跟着大部队前来支援的各宗弟子直接就炸了。
在他们的视角里,苏浣清就像是突然蹦进画面了一样,开口就是让无数男修心碎的发言。
“冰玉仙子有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你要能知道那就怪了……嘶,照这么说来,先前疯传皇甫燕上门提亲被拒,就是因为冰玉仙子与那位剑仙有婚约在前?”
“啊……对啊,你这一一说我想起来了,这样就解释通了,怪不得……”
“原来如此……”
场下议论纷纷,迪化仍在继续。
但不论怎么说,在众人眼中神秘的长河苏氏,与同样神秘的龙玉门,就这样绑在了一起。
这样的场面,可以说这是荼御仙尊最不愿见到的情况了。
毕竟,能够跟历史悠久的长河苏氏扯上关系,再怎么说那个‘龙玉门’也应该是同等阶位的隐世大宗不会有错。
荼御仙尊深吸了一口气,再三斟酌,却是沉声道:
“本尊与苏尊者虽无同窗之情,但也算是神交已久,本尊唤你一声世侄毫不为过。”
说到这儿,荼御仙尊顿了下,“苏世侄,两宗联姻可是大事,不可儿戏。”
话到此处结束,点到为止,但想表达的意思谁都懂——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弄虚作假,宗门之间的联姻可不是光坏你一人的名誉。
苏浣清毫不退缩,振振有词地说道:
“是真是假,自然轮不到晚辈一人独断,荼御仙尊若是不信,尽管去找家父验明真伪。”
许守靖目光怔了怔,他没想到居然能从苏浣清口中听出‘家父’二字。
要知道,以往苏浣清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从来都是对苏烬直呼名称,没有过例外。
没想到,现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却破了她的第一次。
不过要说也是,虽然犹豫多年前在宗门大比上的惊鸿一瞥,现在大家都知道苏浣清的身份。
但如果苏浣清就这样面对外人,对自己父亲一口一个‘苏烬’地直呼其名,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奇怪。
事态进展到这里,许守靖的命基本上已经保住了,问题是荼御仙尊要准备如何收尾。
对方是某个隐世宗门的传人这点实锤了,再加上与苏浣清的关系,杀是万万杀不得,甚至连一根汗毛都不能伤。
可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过许守靖……对于天渊宗来说,也说不过去。
要知道,许守靖可是再三视荼御仙尊的警告于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们天渊宗要的人当场杀掉。
这几乎相当于是把天渊宗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这要是轻易的放过他了,天渊宗还当不当老大了?
杀,肯定不能杀……放,也不能放得太轻松。
要在既不失面子,也不损威严,并且还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斟酌……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愿意当宗主,太累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所有人都在等着荼御仙尊给出答案。
根据这个答案,很可能会左右今后的天南洲,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隐世大宗大闹一通。
沉寂了许久,荼御仙尊缓缓睁开了眼眸,低声道:
“既然是苏世侄的婚配对象,本尊自然不会过问。”
此言一出,众人只当是荼御仙尊让了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荼御仙尊顿了顿,把没说完的话讲了出来:“小辈之间的争斗,本尊无意插手,但这位小友多次视本尊于无物,若是今日轻易放过他,今后本尊要如何统帅宗门?谁还会听本尊的调令?”
众人心中刚刚落地的巨石再次提了起来。
你这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许守靖看到苏浣清想说些什么,旋即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毫不忌惮地直视着荼御仙尊,沉声道:
“前辈想如何?”
荼御仙尊的视线停在了神净罚天上半秒,只是道:
“你的事本尊可以不追究,但那把枪要留下。”
闻言,苏浣清柳眉紧蹙,出声道:
“荼御仙尊难道想贪图小辈的法器?”
荼御仙尊淡然一笑,摇头道:
“本尊自不会做那么掉价的事,只是暂为保管罢了。无论如何,这位小友欠我一个交代。
不过,只凭他自己显然没办法给本尊这个交代。
那柄枪暂时压在我天渊宗内,小友回去后,随时可找家族长辈一同来天渊宗取,天渊宗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愣了愣,旋即皆是在心中暗骂‘老狐狸’。
不得不说,荼御仙尊这算盘打得是真的好。
既然搞不清楚许守靖背后的人,那就干脆让他自己去找过来。
你三番五次践踏我天渊宗的颜面,我只是压你一件宝贝而已,又不是不还你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若是许守靖背后真有什么大势力上门,荼御仙尊直接归还法器便是,道理还是站在他这边,甚至还能借题发挥寻求补偿。
但凡是大宗门,都吃‘颜面’这一套。
可如果许守靖是在狐假虎威,实际上没什么背景……那天渊宗也白赚一件能抵挡弦月境巅峰一击的神秘仙武。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天渊宗永远不亏。
苏浣清柳眉一皱,摇了摇头:
“许守靖的宗门距离很远,并且与我长河苏氏一样,向来有‘不染尘世,不扰纷争’的宗门规矩。此番在天南洲生出许多事宜,若是被长辈知道,必有重罚。荼御仙尊的提案不妥。”
荼御仙尊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没事,本尊可以慢慢等。况且,许小友现在虽说参与了纷争,但毕竟事出有因,若是宗门长辈指责,兴许本尊还能替他说几句话。”
一大把年纪了,辈分还这么高,这老头儿属实不要脸。
苏浣清还想要说些什么,许守靖抬手拦住了她。
看到苏浣清对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许守靖叹了口气,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浣清,谢谢你。”
苏浣清目光微怔,似乎从许守靖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她抿了抿薄唇,视线瞥向了一边:
“随便你吧。”
许守靖缓步上前,伸手把神净罚天从地上拔了出来。
他望着这把从踏上修行路开始,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重枪,心中略感歉意地叹息道:
暂时要跟你分开一阵子了……抱歉。
嗖——
一道黑光暴射而出,刹那间划过了长空,势头不减,直逼天穹之上的荼御仙尊。
看到许守靖末了还搞这么一出,荼御仙尊倒也不恼,随手划开虚空,将漆黑重枪收纳其中。
许守靖抬头望着临空而立的荼御仙尊,桃花眸微眯,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抱拳一沉:
“多谢前辈饶命之恩,神净罚天……晚辈迟早登门取回,还请前辈不要忘了。”
“那本尊就在天渊宗,恭候贵宗大驾光临了。”
荼御仙尊深深地看了许守靖一眼,随后一挥大手,转身对后方的天渊宗弟子说道:
“回宗。”
话音落下,天渊宗弟子带着几分不解与疑惑,浩浩荡荡的御剑离去。
薇雅倒是临走之前又瞥了许守靖一眼,随后不知是何意味的瘪了瘪嘴,也跟着御剑离去。
东皇山位于天南洲中段,而天渊宗就在东皇山以西,比起其他从各种奇怪地方临时赶来的宗门来说,他们的时间更为充裕,调集的人手也更多一些。
天渊宗一走,原本好似‘十万剑仙临空’的绝景,一下子被抽走了大半,竟是显得有些空旷。
人虽然走了,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却仍然残留在了众人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回神。
苏浣清看着许守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许……”
才刚刚开口,那个黑袍剑仙仿佛心有所感,即刻转过身来,对着她粲然一笑:
“谢谢你刚才那么说,浣清。”
苏浣清眼帘微垂,她知道许守靖指的是‘假冒婚约’的事情。
如果没有跟长河苏氏联姻这一出,恐怕要让荼御仙尊退步,还要花上不少功夫,今天能不能活着走都是个问题。
正是因为有长河苏氏这一层关系在,荼御仙尊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了许守靖。
某种意义上,说苏浣清成了许守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只是承许守靖一句‘谢谢’,没有任何问题,不如说理应如此。
但不知为什么……苏浣清胸口却有些闷,她不喜欢许守靖说谢谢。
那会给她一种许守靖把自己当外人的错觉。
如果换做是姜容月在她的立场上,许守靖会说些什么呢?
“不愧是我的容月姐……这种招式你都想的出来……”
自然而然的,苏浣清把这句颇有许守靖风格的话语呢喃出声。
许守靖微愣了下,似乎苏浣清似乎咕哝了什么,但那些宗门弟子的交谈声太大,具体内容倒是一个字没听到。
“嗯?你刚说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苏浣清恍然回神,随后立刻重新恢复成了‘冰玉仙子’的冷淡神情。
她瞥了眼身旁的许守靖,率先一步走向了忙里忙外的姜容月那边,出声道:
“楚门主的伤势已经稳住了,但还需要静养,去附近找一个客栈吧。”
许守靖微是一愣,“说的是,那你们看着楚姨,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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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跟浣清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