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八宗弟子被荼御魔魂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两刻钟时间不到,已经失去了四成弟子。
好在八宗也不是吃干饭的,在最初的溃不成军后,活下来的弟子迅速重新结队,把荼御魔魂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睺寺的和尚各个都是体修,在肉身方面堪称天南洲之首,理所当然的充当了“骑士”的责任,骑着狮鹫在前排抗伤害。
天外剑城是三巨头之中单一攻击性最强,但也是最需要掩护的大宗,只用御剑术很难对魔魂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剑城弟子只能冒着被魔魂轰飞的风险,飞过去砍几剑。
三巨头之首的天渊宗,这次反倒没派上什么用场,其他的小宗门好歹还有个指挥人,知道联合起来放法术,他们引以为傲的三弦月长老全都不知所踪,一个能当家说话的都没有。
刚才‘两道白光’泯灭的战舰中,有一半是他们天渊宗的浮舟,损失惨重外加群龙无首,也难怪他们会不知所措。
苍穹之上八宗的舰队一片混乱,这反而给了苏都喘息的机会。
姜容月和苏浣清在到处救治伤员,苏仁站在瓦砾废墟的屋顶指挥,仇璇玑在和鹤轩商谈与八宗暂时结盟的事宜,楚淑菀则是在利用小法阵扫荡废墟,配合其他人救助被埋在石块下的苏氏弟子。
这么一看,其实大家都挺忙的。
八宗忙着从魔魂手底下活命,苏都也要抓紧时间能救多少算多少。
唯一比较闲的,可能就只有扛不住困意,早早陷入沉睡的‘老阿姨染曦’了。
在不知道抬起多少块废墟石块后,楚淑菀转头望着小院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伶扶玉红着脸把她们全都赶出来的画面,幽幽一叹。
直觉告诉她,很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伶扶玉都说了是要救治靖儿,自己也不好加以阻拦。
“淑菀,你这边怎么样?”
仇璇玑似乎那边的商谈似乎已经结束了,缓步朝着楚淑菀这边走来。
“嗯……还好,没有被流星法术砸中的,都还有救。”
楚淑菀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靖儿正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候,现在去怀疑这怀疑那,也只会显得自己小气。
再说了,伶扶玉可是靖儿名正言顺拜下来的师父,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破坏礼法……
思考到这儿的瞬间,楚淑菀脸蛋儿一僵,目光怔怔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仇璇玑。
仇璇玑是靖儿名义上的‘母后兼师叔’来着……我还是从小把他养大的姨。
礼法……好像没什么用?
看到楚淑菀一直在发愣,仇璇玑轻蹙柳叶眉:“怎么了?”
“额……没什么,只是在想八宗的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跑呢……”楚淑菀恍然惊醒,连忙敷衍道。
仇璇玑定了定神,轻抬螓首,凤眸平澹地停留在轰炸不断的天穹上,正色道:
“不是不愿意跑,他们是跑不了。刚才我仔细观察过了,八宗的人维持阵型迎战,荼御的魔魂就会待在原地。
一旦他们有离开的倾向,魔魂就会展现出惊人的攻击意识,舍去防御,凭八宗现在的残党,肯定没办法逃脱。”
楚淑菀心情稍沉,语气不自然道:
“魔魂没有意识,都是靠本能在行动,他这么做肯定有荼御仙尊本身的原因在,简直就像……玩弄必死的猎物取乐。”
仇璇玑点了点头,郑重道:“你知道就好。魔魂这种东西,在此之前谁都没听说过,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所以必须赶快找到对策,否则等八宗的人死绝,就轮到苏都了。”
顿了顿,仇璇玑又补充上了一句:“八宗好歹还能跑,苏都可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楚淑菀闻言一时沉默,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犹犹豫豫地说道:
“师姐……你说,伶扶玉救靖儿的方法,该不会是……那个吧?”
本来楚淑菀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说出口也没考虑太多。
没想到却得到了仇璇玑的肯定。
“不用‘该不是’,肯定是‘双修’。”仇璇玑凤眸转向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
楚淑菀眼神微微错愕,愣了片刻,悄悄捏紧了小手:
“师姐,你怎么那么肯定……”
仇璇玑瞥了她一眼,保持语气平澹:
“靖儿此时的状态,就算是弦月境的鹤轩也毫无办法。伶扶玉身有旧疾就更不可能办到了。”
楚淑菀到底当过门主的女人,一点就透,恍然道:
“所以……伶扶玉要和靖儿‘双修’,恢复本来的实力,再去救治靖儿?”
“对,怎么想都只可能是这样。”
楚淑菀抿了抿红唇,理清了前后关系后,她反而更加难受了。
道理其实她都懂,靖儿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伶扶玉与他‘双修’也都是为了救这里的人。
非但不能怪伶扶玉抢走了靖儿,还要对她这种牺牲自己的行为给予肯定。
这些道理都不难理解,理性也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救靖儿。
“师姐,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回过神时,楚淑菀已经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仇璇玑缓缓闭上了凤眸,表情澹然看不出情绪波动:
“此事关乎靖儿的性命,多一个姐妹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楚淑菀轻咬下唇,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呢?
可是明白归明白,心中那股被掏空了一块儿的酸涩感,始终挥之不去。
为什么仇璇玑就能够做到如此坦然?
楚淑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刚抬起头,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仇璇玑依旧面无表情,曾经担任过一朝君主,表情管理方面再怎么说也是有点水准的。
但眼睛不会骗人。
她那双被骗过视线强行掩饰的凤眸,往日里镇静如水的童孔,现在却止不住的闪烁,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师姐……
楚淑菀有些恍然,她刚才还对仇璇玑过分地坦然感到不理解,实际上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事实。
世界有哪个女人,不想成为心上人的唯一?
自己是这样,容月也是这样、仇璇玑就算表面在高冷,心底也难免会这么想。
无论是换谁来,都是如此。
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爱人,理所当然只属于自己,凭什么和别人分享?
从靖儿走出龙玉门开始,这才短短两年时间,身边的女人已经上了两位数……虽然一大半都还只是朋友关系,不过对于那个色中饿鬼来说,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楚淑菀很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许守靖,最爱的人也是许守靖,今后也不会改变。
但是……
“师姐……我爱得好累……”
楚淑菀抬起玉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想要掩饰不自觉发红的眼眶。
仇璇玑轻轻搂住楚淑菀,就像是真的‘大姐’一样给予安慰,眼神稍显暗澹。
她也知道自己也并非表面上那般镇静,患得患失的心情并不比师妹少多少。
楚淑菀心中的郁结,仇璇玑何尝没有?但作为师姐,她只能出声安慰:
“会好起来的……一定。”
嗒嗒嗒——
姜容月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走两步便停下来四处张望,看了好一圈才找到师父的影子,连忙快步上前打招呼。
“师父,那边需要你开个阵法……你们怎么了?”
楚淑菀深吸了一口气,花了一秒钟时间整理心绪,勉强一笑:
“没事,哪边需要开法阵?”
姜容月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让出位置引路:
“那边两栋楼砸在了一起,结构不太稳……”
楚淑菀点了点头,偏头与仇璇玑对视了一眼,保持着心中的默契,低声道:
“师姐,那这边交给你了……”
仇璇玑点头浅笑,轻轻摆手:
“小心点。”
……
……
许守靖做了一个梦,还是噩梦。
在梦中,他经过不懈努力,潜移默化的攻略了伶扶玉,并在一个月圆之夜,在河畔的渡船上与师父修成正果。
嗯?听着是不是很美好,怎么看也不是个噩梦。
因为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
与师父修成正果的第二天,才刚上岸就被浣清抓了个正着。
苏浣清先是十分不符合自己清冷形象地痛斥师父抢自己男人,紧接着又对许守靖毫无道德底线的行为感到失望,独自一人离开了。
这还只是开始。
苏浣清临走前把许守靖与伶扶玉‘船震’的事情实名制宣传了出来,路人还只是看个热闹,家里的几位直接就炸了。
容月姐和楚姨久违的病娇化,一边喊着“有我还不够吗?”,一边提着剑满世界追杀许守靖。
仇璇玑作为一代女皇,下手比那几位更狠,上来就把许守靖监禁在了大璃镇域天牢,还用限制灵力的锁链束缚住了他的手脚,每天晚上都跑过来鞭打一顿泄愤。
就连性子漠然的女天帝,赵扶摇也参与到了这一场荒谬的“惩戒渣男”活动中。
……其实到中途的时候,许守靖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个梦了。
但他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有种“警钟长鸣”的感觉在心底回荡。
片刻的恍然后,许守靖便陷入了长达贯彻后半个梦境的反思之中。
从他成功在赵扶摇的帮助下,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面前接二连三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强敌。
其实说实话,什么终焉教、妖神暨丹、魔族魔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许守靖压根不想管。
累,说白了真的很累。
许守靖是两世为人不假,但他前世也只是个应届毕业生而已,别说心智成熟磨平棱角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走上社会,就撞上了万里挑一的大奖——大卡车送异世界服务。
“为了拯救九洲苍生,阻止终焉教的阴谋”、“为了人族与妖神浴血奋战”。
这样擅自把他当成救世主,把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责任强加在身上……对于一个少年心性的人来说太过沉重,甚至喘不过气。
老实说,许守靖虽然憧憬仙剑中牺牲自己拯救苍生的大侠,但比起这种‘为了世界而四处奔波’的英雄角色,他更想当平平无奇宗门中的一员。
早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容月姐带着温柔笑容来叫自己起床。
洗漱完走出阁楼,迎面而来的师兄弟上早课路过,朝他打招呼。
吃完早饭,上午帮楚姨和璇玑处理宗门要务,下午让摇摇和师父指导自己修炼,晚上陪浣清练剑,或者陪容月姐赏月。
不需要跌宕起伏的展开,也不需要激动人心的热血,那些重复到让人感到无聊的日常,就是现在许守靖所渴望的。
可惜事与愿违,从他走出龙玉门起……不,或许从他转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作为穿越者必须干大事的宿命已经按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许守靖宁愿承担一些风险,也不愿意浪费一年时间什么都不干?
因为害怕呀。
他害怕自己如果停下脚步,好不容易延伸的道路会就此截断;他害怕自己的修炼懈怠片刻,将来就会因此而棋差一招,把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但最为害怕的,还是自己没有实力保护所爱的人。
在这种高压的心态下,许守靖的心弦一直是紧绷的,压力在持续递增,难免会有崩溃的瞬间。
俗话说的好,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时,难免会忽略周遭的情况。
许守靖就是如此。
太过专注于修炼的事情,忽视了与楚姨她们的相处,乍一看无论是形式还是情侣之间的亲热举动都没有改变。
可那些潜移默化改变的东西,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柴刀梦境’,许守靖在反思中逐渐清醒了过来。
许守靖选择走上这么一条荆棘之路,不是为了阻止终焉教拯救世界,他自认也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
他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上自己在乎的那些人。
如果为了变强,反而忽视了与她们的相处,岂不是本末倒置?
「许守靖,你太蠢了。」
许守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梦境结束,身体的感官逐渐清晰,四肢却和‘鬼压床’一样难以动弹。
……什么东西压着我?
许守靖纳闷地睁开了眼睛,童孔勐地一缩,仅剩的一丝困意消散殆尽,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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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下一卷的细纲死活写不出来了,头疼……剧情有,但是这一卷写的太烂了,把节奏搞乱了,突然不知道情绪曲线该怎么分配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