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下午的时候听说了此事, 心下虽然着急,但户部有事走不开,只能等事情处理妥当了才匆匆回了府。
一回了府就去了清香院, 他先是去看了看二格格乌那希, 见小人已经包着纱布睡下了, 一张笑脸睡的红扑扑的, 只眼下有些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
宋冉见了爷给他行了一礼,然后把情况与他说了说,见他脸上还是挂着担心, 又道,“爷,太医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疤痕也是没有, 爷不要太过担心了。”
胤禛拉了一下她的手, “你做的很好。”他已经知道了之前是冉冉把伤口处理了,才没耽搁了事, 是以府医和太医过去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
“乌那希出了事, 妾身也是心里怕的不行, 看她的后脑勺呼呼冒血, 就想着先把血止住总会没事的。”
冉冉真是让她越来越满意, 知礼又知进退, 一心对她, 聪慧,大事上面也从来不会担心, 且性子又好, 素来不爱与她人争锋, 是个心里良善的。
胤禛看了一会乌那希,又拉着宋冉去了小厅,扶着她坐下来,又对苏培盛道,“把那几个奶娘绑了来,和卓的也绑过来。”
宋冉见此却并未说什么,之前和卓发了一次高热,是因着满月宴在外头转了一圈,受了风寒才起热了,虽然有和卓身子差的缘故,但奶娘们也不能说一点错处没有,那时她只是罚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银。也是惦记着她们还有家有户要养,并未罚多。
但也今儿个发生的事,却是不能轻绕了的,四个奶娘看一个孩子还看不好?两个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八个奶娘呢?
她之前是因着不放心才在那里盯着,等乌那希与和卓学会了走路后便松了一口气。出事时她在晚间屋呢,还是听着声音不对才往里跑,一进去正看见乌那希还躺在椅子上呢,一旁的奶娘都不知道伸手扶一下。
宋冉虽然知道她们也是吓蒙了没反应过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迁怒。
让爷罚一罚也好,再好好查一查这几个奶娘,若是有问题的就换掉,没有问题的也让她们警醒警醒,没得不把小主子当一回事。
对于爷的手段,宋冉是放心的,若是真有事定然会查出来。
胤禛先是在小厅里审了她们一番,几人都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便给了苏培盛一个眼色。让他把她们带下去好好审问。
这一审问还真审出问题来,和卓的奶娘没有什么问题,顶多也就是看孩子不仔细罢了,爷让底下的人一人打了她们二十板子,让她们养好了伤再过去当差,这事也就翻篇了。
不过因着和卓那里还要喂奶,几个奶娘挨板子也是轮流挨的。
但是乌那希的奶娘,其中有两个近来却是一直消极怠工,当时乌那希磕破头时,也正好是这两个奶娘当值。
两人给的说辞是二格格乌那希的事董嬷嬷总过来插一脚,两人觉得自己是二格格的奶娘,应该是她们做主才是,谁知却总是处处被压上一头。后来又觉得宋格格信重董嬷嬷,有她在二人也是无出头之路,是以就消极怠工起来,觉得等混到二格格断了奶就能领了银子家去了。
要知道大格格就是一岁半的时候断的奶,而后就有两个奶娘出宫了,那两个奶娘还领了丰厚的赏赐回去。
是以便也渐渐的不用心起来,只想着混到二格格一岁半领了钱回家去。
宋冉原以为这两个奶娘被谁收买了,但没想到事情的缘由却是如此,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爷怎么罚她们她也是不会求情不会管了,而这清香院里也不会给她们留位置了。
从乌那希与和卓一周岁开始,她就给她们添加辅食了,是以喝奶的量也没有之前多了,现下就算是只有两个奶娘,也不会饿着她。既然这两个奶娘那么想回家去,那她也不能不成全了她们。
却说董嬷嬷,她这几日是回家探亲去了,宋冉想着这次出事也是在董嬷嬷不在时发生的,但董嬷嬷只有一个人,不能劈成几半,她起先是把她放在大格格处,后来二格格与三格格出生了她也兼着两人房里的事,平日里也是多劳累,这次回家探亲也有想歇一歇的道理。
她不能什么事都指着董嬷嬷,宋冉想。
但若是让她现下再去找两个嬷嬷来,她又觉得很难,好嬷嬷难找啊,特别是肚子里有东西的嬷嬷,若是找一个庸人来她也是不愿的。
宋冉看向在一旁倒茶的黄绢,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翌日,她把黄绢叫来内室。
“格格,你找奴婢?”
宋冉先是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
听格格如此说,她心里就有些坠坠,“格格,有什么事?”也不知道格格寻她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我叫你来呢是想问你一件事,前几日乌那希出了事我便开始寻摸,她身边的奶娘以后总也要出府,就是不出府我也不想让她们管着乌那希房里的事。”她一来是不想让乌那希处处受奶娘们把控,那两个消极怠工的奶娘不就是如此吗?总想着把持着乌那希房里的事,二来也是因着她不想让乌那希与奶娘们太过亲近。
“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你调过去看着二格格和三格格,以后等董嬷嬷探亲回来,我只让她管着小可乐房里的事。”
宋冉见黄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好好想一想,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就是了。”
黄绢没思索多久就给出了答复,“格格,奴婢愿意去。”她本就是立志一辈子不嫁人的,她没与格格说的是,从小她额娘就一直遭受阿玛的毒打,后来一个失手把额娘给打死了,阿玛也因此下了狱,叔叔伯伯们都不愿养她,没办法她只能进宫参加小选,不管如何她也有一口热乎饭吃。
如此这般去了二格格与三格格处,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自梳做个嬷嬷,但若是在格格这里就不成了,若是她的年纪太大了格格会被人说嘴的,而现下自梳做嬷嬷也太早了些,怎么着也得等三十多岁。
宋冉赏了黄绢一些料子和一笔银子,“你虽然不嫁人,但嫁妆我却不能不给,银子不多,只有二百两,以后你留作傍身。”
黄绢已经是很满意了,她又不是自小跟着格格的,在她不嫁人的情况下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真真是能说一句厚道了。
“奴婢多谢格格赏赐。”
黄绢不在宋冉跟前伺候了,她还得再提拔一个上来,府里的几个丫鬟也是各有长处,宋冉一时拿不准该把谁提上来。
兰香有一手梳头的手艺,青果为人圆滑能顶事,紫米有一手好的绣艺,宋冉思来想去以后还是把青果提了上来。
青果一点就通,上手很快,宋冉也是很满意。
除此之外,她又挑了四个小丫鬟跟着小可乐,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不能只有奶娘跟着。
等董嬷嬷回家探亲回来,见到院子里的大变样,也是消化了许久,不过对于这一变化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她年纪大了顾不了那么多了,现下只需管着大格格房里的事就行,不多不说清闲了很多。
上次乌那希受伤后,宋冉在商城里买的那些东西一共花了四五百积分,不过她并不觉得心疼,她努力赚取积分为的就是好好把几个孩子平安养大,她真的很庆幸在乌那希受伤的时候有系统商城在,若不是处理及时,乌那希会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夏日过去就入秋了,八月的时候,宋冉正坐在廊下看话本子呢,就听红珠急匆匆的过来了,“格格,尹氏要生了?”
要生了?这不才七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宋冉“腾”的站起身,“怎么回事?”
“说是今儿个午后尹格格不小心跌了一跤,就……”
要宋冉说,孩子早产也是尹氏自己作的,这里头是有一出缘故的。在福晋爆出有孕后,李霜和苏氏又日日的喝着坐胎药,尹氏便坐不住了,她想方设法的用自己肚子里那块肉勾着爷去,有时候还故意折腾自己。
她原本就怀相不好,却被自己折腾的动了好几次抬气,胤禛也是气的不行,只是顾忌着她腹中的孩子罢了。
宋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不好吗?这还怀着身孕呢就用自己肚子里那块肉争宠,这是为了争宠什么也不顾了?
她觉得就算尹氏能平安生下孩子来也是讨不了一点好,爷现下只是隐忍不发罢了,等孩子一落地就秋后算账。
而且爷应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养,尹氏有孕时就敢折腾,那等到孩子落地,还不成日里拿这孩子邀宠,到时候今天受寒了,明天咳嗽了,后天头疼了,就算孩子没病也得被折腾病。
……
“你找一件颜色素雅的衣裳出来,我换上。”她觉得这才七个月就早产,还不知能不能平安生下来了,是以也是提前做个准备,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能穿的太鲜艳打了爷的眼。
换了一身姜黄色的旗装,宋冉便带着红珠匆匆去了尹氏处。
她到的时候福晋荣音,李霜,苏氏,武氏都已经到了。
宋冉对着福晋行了一礼,“给福晋请安,妾身来晚了。”
“不妨事,你住的离尹妹妹远,快坐下吧。”
宋冉见福晋也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苏氏与武氏穿的也不鲜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只李霜穿了一件崭新的银红色的衣裳,她侧头看了眼福晋的肚子,缓缓道,“也不知道尹妹妹生产顺不顺利,要我说福晋还是回去吧,你怀着身孕,没得一会身上再不舒坦。”
她语气虽然有些酸味,但宋冉觉得话中的道理却是没错的。
李霜话音刚落,就见产房的门开了,从里面端出一盆血水来。
宋冉心下一惊?这是难产了?才刚进产房就开始生了?看来情况不太妙啊。
荣音的脸色白了白,看着确实是不舒坦的模样,宋冉也跟着劝了一句,“福晋还是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再让人去给你报信。”
苏氏和武氏对视一眼,也跟着劝。
荣音还是没回去,她摸着有些平坦的小腹,心下也是有些着急,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怕爷一会回府未见到她心里不爽快。
她也已经着人去叫爷了,只是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胤禛那儿已经得了消息,但他一时走不开,而且尹氏七个月就早产,他想也不会顺利,心里就愈发厌烦起来,要不是她折腾,又怎么会七个月就早产?
“爷等忙完再回府中,你给福晋说若是有什么事就保小。”他吩咐苏培盛道。
这边福晋荣音得了四爷的口信,神色一时有些莫测,宋冉与李霜则是想起两人难产那回了,爷当时可是说的保大。
看来尹氏近来在爷心里那是很不待见啊。
“尹妹妹怎么好端端的早产了?”宋冉见没人提起这个话茬,便问道。
荣音听罢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李霜等人也是如此,这让宋冉更摸不着头脑了。
“听说是尹妹妹身边的奴婢不听话,她在教训她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正好摔到了肚子……那奴婢现下已经捆了扔柴房里了,只等爷回来处置。”只要是与子嗣相关的事,那自然是大事,她虽然管着整个府里,但这件事她也不敢贸然上手,而且她也不想沾这个手。
教训奴婢的时候不小心挨打了?宋冉估摸着怕是撒气的时候闪着了吧?
“说来这尹妹妹真是不小心,这都七个月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产……”李霜看向产房说道,但眼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要她说尹氏这一胎生不下来才好呢,她在这府里最讨厌的就是尹氏了,不光踩着她上位,平日里也是时时不消停。
…………
又过了一会,产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嬷嬷,她走到荣音面前道,“回福晋,尹格格难产需要人参片含着,最好是百年人参。”
荣音就把头侧向宋冉,她记得宋氏那里好像有。
宋冉这个时候也不会吝啬,当即让红珠回清香院去拿。
“宋妹妹高义,我自愧不如。”荣音笑着说道。
宋冉只摆摆手,“福晋可就别折煞我了。”这个帮她定然是要帮的,若不然传到爷的耳中也不好,不过是百年人参罢了,虽然珍贵但她不会如此吝啬。
尹氏这一胎到了晚间还未生下来,胤禛回来后也坐在院中等着,他时不时的盯着产房看,心里也不是不在意尹氏这一胎,不过他在意的是孩子,而不是尹氏,这些日子尹氏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跌成负数了。
胤禛回来后见荣音面色不好便让她回去了,荣音也顺势答应下来,她怀着身孕自是看不得这个,这一下午只是强撑着罢了。
胤禛又看向宋冉,“你若是疲了也回去吧。”
宋冉见爷这话一出,李霜的脸色就变了,苏氏和武氏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李霜心里自然是不平,同为格格,又都为爷诞下过格格,为何爷只关心宋氏不关心她?
宋冉摇摇头,“妾身不累,妾身陪着爷等。”她说罢又看了李霜一眼,李氏最近火气有些大啊,爷不过跟她说句话就气上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再气她一番。
胤禛看了她一眼,“好。”眼中带着点点光亮,宋冉也回他一笑。
亥时的时候,产房的门开了,接生嬷嬷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胤禛和宋冉几人立马站起身。
宋冉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没听到产房里传来哭声?
等几人走近了才发现那接生嬷嬷脸上半点笑容也无,苦着一张脸抱着手里的大红襁褓,只那大红襁褓把怀内孩子的脸给遮住了,让人看不清面容。
“这是怎么回事?”胤禛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那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爷,小阿哥刚生下来就断气了。”
宋冉倒吸了一口凉气,刚生下来就断气了?生而即伤,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一张脸涨的铁青,怎会如此?
“刘太医呢,让他过来。”
苏培盛见爷脸色实在差的很,忙应了一声便去叫人了。
因着尹氏难产,是以爷也是让请了太医的,只是这会他出恭去了,并不在这。
宋冉见此便叫了府医过来,府医也说不出是个什么缘故,“应是小阿哥在尹格格的腹中憋的久了,就……而且之前尹格格就怀相不好,不仅动了几回胎气,这回还是摔倒造成的早产……”说是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过了一会刘太医也过来了,他得出的结论也是与府医一样的。
其实说白了,这事就是尹氏自己作的,要是好好将养着也是能平安生下阿哥的。
胤禛一张脸黑沉无比,他眼神划过几人,在李霜的衣裳上面定格了两秒,而后皱了皱眉。
“你们都先回去吧,苏培盛,拖了那丫鬟来,爷要亲自审。”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审问的结果更是让胤禛生气无比,那丫鬟吓的不行,把所有事情倒筒子似的说了出来,他这才知尹氏虽然性子与李霜一般无二,但心里却真真是个心黑的。
各种算计争宠,各种在府里耀武扬威,包括之前几次动了胎气也是被她自己作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过去。
她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这些全是装出来的,而且之前她告状别人怎么怎么欺负她,也全是她自己故意挑起的事端。
虽然也没有太恶毒的手段,但胤禛却是听的心凉无比,现下敢从这些小事上下手,只要得到了甜头,以后胆子只会越来越大……
胤禛只要一想到那个一生下来就断了气的男胎,心里就恨得不行,难道他这辈子真的没有生阿哥的命不成。
“这件事莫不能传了出去,对外就说尹氏小产了,至于孩子的性别千万别漏了口风。”若是传到他几个兄弟耳中又免不了麻烦事。
这尹氏是不能留了,念在她跟了自己一场的份上,就把她送去庄子上荣养去吧,到时候派几个力气大的嬷嬷看着她,就算是又万般本领也是翻不过天去。
宋冉第二日才得知尹氏被送走了,这可是才产后第二日?听说尹氏醒来后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小阿哥生而即殇,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开始疯疯癫癫。
今儿个晨起走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她要去找小阿哥,还说她生下了爷的长子,定然能被封为侧福晋……后面的话就更是没耳朵听了,还说自己生下来的小阿哥会成为王府世子。
正院里,佩儿正与福晋说着话,“福晋,若真让那尹氏生下爷的庶长子来那还得了,幸而她生下的阿哥生而即殇,也未序齿,不会占了您腹中小阿哥的身份。”
荣音轻轻摸着腹部,“还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呢。”不过佩儿说的对,尹氏的小阿哥没保住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若不然得被添多少堵啊,若是她真生下小阿哥来,还不得被她压一头?
而尹氏又是不消停的性子,爷就算再不喜她,但看在小阿哥的份上也不会太跟她计较。
“奴婢觉得福晋这一胎定然是个小阿哥。”
荣音笑,“我心里也是盼着呢。”现下府里就她一个人怀有身孕,若是能生下阿哥来,那可就是爷的嫡长子。
却说清香院里现下是一派热闹,李霜,苏氏和武氏听说了此事都过来寻宋冉说话。
“要我说,尹氏落得个这般下场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真是活该!平日里得宠就张扬的,真是让人看不惯!”李霜提起她还恨得牙痒痒,这会见她有了如此下场,自然是拍手称快。
苏氏以前也被尹氏讽刺过,平日里也是万般看不起,这会子也是心里畅快,“李姐姐说的是,尹氏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如此,要我说爷能饶了她一命都是好的了。”
武氏平日里也是与尹氏不对付,因着武氏实在是“淡泊”,虽然没有什么冲突吧,但武氏却恨不得离尹氏越来越远,这内里定然是有因由的。
府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小心思,但在讨厌尹氏这件事上却是罕见的统一了观点,宋冉之前也被她恶心过,是以见此并没有任何惋惜,她拿出去年酿的菊花酒招待她们,“放上了一年的菊花酒,喝起来味道还行,几位妹妹们都尝一尝。”
众人品尝了一回酒,宋冉又各自送了她们一小坛,当然爷和福晋那里也不会忘了。
九月底,小可乐满三周岁了,她的大力气也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