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满脸泪痕抽泣了一下,泪眼婆娑地茫然道:“啊?”
他鼻音很重地一抽一抽哽咽,愣愣喃喃道:“Arno不是得了白血病吗?”
他知道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每天都要待在病房里,手上的留置针不能乱碰,要输很多瓶点滴,吃很多的药。
姜宜从小就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长大,他不想Arno像他一样,更不想Arno死。
管家笑着道:“小少爷没事,换牙了出血很正常。”
他下楼去拿医药箱,被叫下楼的陆霆觉得好笑,他给两个孩子解释换牙的意思,刚解释完,就看到两个小孩眼泪汪汪地抱在一起,抽抽噎噎地说着悄悄话,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十多分钟后,管家放下手中的棉签,嘱咐Arno少舔缺了牙齿的那块牙龈,便带着其他人出卧室了。
卧室里,姜宜不放心,他爬上沙发,扒拉着Arno的嘴巴,泪眼婆娑确认了好几遍Arno没事才松手。
Arno抱着姜宜,脑袋挨着姜宜的肩膀不愿放,想着还好他可能要“死”了一回,不然姜宜还不理他。
姜宜问Arno怎么突然换了牙,Arno不吭声,只趴在姜宜肩膀上小声嘟囔了几句。
他才不会告诉姜宜,这几天他装了一口袋的小饼干,不能喂姜宜,只好每天晚上回来自己吃。
每天晚上,Arno都一边吃一边生气,一边生气一边委屈,委屈中又带着心酸,想着自己喂了姜宜那么久,姜宜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卷毛跟他冷战。
姜宜跟那小卷毛才认识几天,应卓翰有像他一样,跟姜宜在一个床上睡过觉吗?
明明是他们两个关系最好,结果却因为应卓翰冷战。
Arno越想越生气,用力地咬着饼干,把饼干咬的嘎嘣嘎嘣响。
但没想到咬着咬着自己的牙就跟着饼干一起嘎嘣飞走了。
而被满嘴血吓了一大跳的姜宜早就不记得冷战的事情,他眼泪汪汪地想着,还好Arno只是换了牙,而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看着Arno衣领上斑驳的血迹,姜宜在沙发上吸了吸鼻子,他不放心,犹豫地问晚上能不能和Arno一起睡。
他怕Arno晚上还会哇哇地吐血。
Arno自然是巴不得姜宜天天晚上跟他睡,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兴奋极了,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跟姜父说这件事。
晚上九点多,姜宜在浴室里洗澡,洗完澡的Arno在床上兴致勃勃,他舔了舔自己豁口的牙,美滋滋地想着这颗牙掉得真是时候,要不然姜宜现在还不理他呢。
现在的姜宜对他可好了。
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死了,说话轻声细语的,注意力也全都在他身上,今晚还会抱着小枕头跟他一起睡。
Arno抛着自己掉落的牙,快活地感叹道:“好牙啊好牙啊!”
真是一颗再棒不过的牙了!
他巴不得再多掉几颗来打倒应卓翰!
浴室里的姜宜一边洗着澡,一边对着飘在水面上的小鸭子眼泪汪汪祈祷,希望Arno的牙不要再掉了,再掉牙出那么多血,感觉会死掉的。
没过多久,洗完澡的姜宜坐在床上,他扒拉着Arno的嘴,Arno乖乖地张开嘴给他看。
看到Arno嘴里没有血,紧张的姜宜才放下心来。
Arno舔了舔自己缺牙的牙龈,觉得有点痒。
他望着在柔和穹灯下的姜宜,一个没忍住,便抓着姜宜细白的手腕就咬了一口,带着点野蛮的亲昵,用虎牙磨了磨。
姜宜犯愁地想着觉得Arno这个坏毛病真的要改一改了。
等Arno松口后,姜宜一低头,他望着手上的印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瘪了瘪嘴。
过了一会,姜宜严肃着脸跟Arno说以后不能咬了。
Arno舔了舔虎牙,问为什么。
姜宜带着点委屈举起手腕上的牙印,说这牙印都对不齐,少了一个角,这让平时喜欢玩拼图的他看得很难受。
Arno愣了愣,他一看,发现姜宜手腕上的牙印还真少了一个口子,就是他掉落的那颗牙的牙印,因为少了那颗牙,那圈牙印少了个角。
Arno有点讪讪,他巴巴试探道:“那我再咬一次,把牙印给补齐了?”
姜宜瘪着嘴说不用了,但下次不能咬了。
Arno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关灯睡觉时,Arno披着被子爬起来,他望着姜宜沉睡的侧脸,手指蜷缩在脸庞,看起来很可爱,他舔了舔小虎牙,克制地在姜宜的脸颊亲了一口。
姜宜说不给咬,他可没咬,只是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
亲完后,Arno美滋滋地躺下了,快活地想着觉得要是天天有牙掉就好了。
这样姜宜就会天天怕他死,然后天天陪他一起睡觉了!
————
第二天。
应卓翰发现冷战了四天的姜宜和那个长得很凶的小金毛和好了。
这个现象让他十分警惕和不爽。
他还等着姜宜做他的一号小跟班,现如今这两人和好了,小金毛肯定会跟他抢姜宜这个小跟班。
在这几天中,应卓翰十分满意姜宜这个小跟班,长得漂亮可爱,说话软软的,跟块小糖糕一样,还特别聪明,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一遍就懂。
他每天问姜宜借家庭作业做“参考”,姜宜也会同意。
满意的应卓翰想着,姜宜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认识了Arno这个凶巴巴的朋友。
但姜宜身上的缺点很快就又加上了一点。
起因是应卓翰如前几天一样,问姜宜要家庭作业来“参考”
说是参考,但其实是对着本子“唰唰”抄一通就解决了今晚的家庭作业。
姜宜不知道,认真地将自己的家庭作业递了过去。
应卓翰伸手去接时,作业本却被Arno拦住,Arno拿起姜宜的作业本,直接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应卓翰气得刚想骂人,Arno就偏头对姜宜淡定道:“别给他。”
“他每天都在抄作业。”
姜宜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很吃惊的样子。
Arno继续暗中发力,努力火上浇油瞎扯道:“以后也不能给他,老师说不能养成抄作业的坏习惯。”
“姜宜,我们如果纵容他抄作业,我们就是惯犯,就是在害他。”
“以后他什么都学不会,找不到工作,只能去大街上捡垃圾。”
姜宜被吓了一大跳,他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书包,心有余悸把剩下的家庭作业牢牢抱在了怀里。
应卓翰气急败坏道:“你长大才去捡垃圾!你全家都去捡垃圾!”
姜宜严肃道:“不学习,确实是要去捡垃圾的。”
应卓翰哽了哽,对着姜宜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硬是说不出你长大也去捡垃圾这种话,只能更加愤怒地骂Arno去捡垃圾。
Arno左耳进右耳出,懒洋洋地望着应卓翰。
眼看着离放学越来越近,应卓翰也只能干着急,他那群小跟班脑瓜子没一个比得过姜宜,也没有谁能像姜宜一样在放学前就把作业写完。
他晚上回去又不会写作业,让那群小跟班抄,又怕字迹露馅,第二天早上还有老师巡堂,压根就没有时间抄作业。
应卓翰大嚷道:“你别听他的,我只是拿来参考参考。”
姜宜摇了摇头,他认真道:“不行。”
“如果你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但是不能直接抄作业。”
应卓翰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忙于工作,盛气凌人的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管教过,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我爱抄就抄!又不关你的事!”
“多管闲事!”
Arno的脸色有点沉下来,姜宜抱着书包里的家庭作业,慢吞吞道:“哦。”
“那以后的家庭作业我都不能给你了。”
应卓翰脱口道:“不行!”
没了姜宜的家庭作业,晚上他还怎么回家快活打游戏?
应卓翰脑子飞快转了转,立马凶巴巴道:“教就教,我告诉你,就是放学了你也得教,你可别后悔!”
他打定主要在放学后跟姜宜在教室耗上一两个小时,让姜宜教他教得精疲力尽,然后知难而退。
姜宜点了点头,就看到应卓翰拿出了一大堆作业,跟他说这些作业都不会。
Arno面无表情,想起身把应卓翰那堆作业全丢进垃圾筐,但想起那惨不忍睹的三天冷战,又忍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后。
应卓翰眼皮子打架,姜宜拿着铅笔认认真真地戳着数字教他,让他好好学,以后不能去捡垃圾。
应卓翰不想学了,他冷哼着说自己以后才不会捡垃圾,他家有的是钱,而且也没人管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低头替他写着题的姜宜顿了顿,抬头望了他一眼。
应卓翰被那个眼神望得一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一向没人管,也没人会用那样的眼神望他,不是可怜,也不是虚假的崇拜,是种应卓翰说不出的眼神。
不知怎么地,应卓翰就拿起了笔,写起了题。
没过多久,应卓翰大部分的家庭作业就写完了,Arno马上替姜宜收拾好书包,巴不得姜宜火速离开这个烦死人的小卷毛。
临走时,应卓翰又想起今天是自己值日,可一扭头看自己的小跟班都已经回家了,值日上要倒的垃圾满满一筐,他只能巴巴地望着姜宜。
Arno脸黑了下来,他不可能让姜宜去倒垃圾,只能捏着鼻子跟应卓翰一块把垃圾筐抬去垃圾池。
傍晚,实验小学放学后的活动很多,操场还有很多人,Arno跟应卓翰两看相厌,两人走得飞快,几乎是抬着垃圾筐狂奔,倒完垃圾又抬着垃圾筐狂奔回教室。
只可惜两人一向不对付,就连抬着垃圾筐也不对付,一个狂奔得快,一个狂奔得没那么快,应卓翰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其他同学。
甚至那个同学还是应卓翰的“老熟人”。
两人都是同一个的小霸王,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打架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清,不过好在到了小学,两人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
垃圾池周围都是小树林,被撞到的同学身后跟着一群小跟班,他肆意嘲笑着应卓翰落魄得要自己倒垃圾,身后连跟班都没有。
应卓翰本不想计较,但那同学打定主意要好好挑衅,骂得越来越起劲,甚至连应卓翰没妈这种事都抖落了出来。
应卓翰父母早就离婚,这件事一直是他的痛脚,平时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会听到这句话一下就被激怒了,捞起袖子跟以前一样上前跟那同学扭打。
Arno丢下垃圾筐,看着小卷毛愤怒地冲了进去,他懒得管,慢悠悠地回教室去找他的姜宜。
但没走两步,听到其中一个人骂的一句话,Arno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回头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垃圾筐上,加入了混乱的打架中。
十多分钟后。
应卓翰蹲在地上,因为没有小跟班,他被打得比之前都惨,咬牙切齿眼眶红红,Arno则是死皱着眉头,拍着身上的灰。
应卓翰问Arno,为什么要帮他。
Arno说他最讨厌有人当着他的面骂没妈要的孩子这句话。
应卓翰愣了,他说:“你也是没妈要的孩子?”
Arno面无表情说不是。
应卓翰瞬间就猜到了那个没妈的孩子是谁,他愣愣地想着姜宜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没妈要的孩子。
但是想着想着,应卓翰眼眶就红了,眼里哗啦啦掉了下来,哽咽着哇哇叫。
Arno觉得真烦,想让应卓翰赶紧滚回去。
应卓翰泪眼婆娑,抓着他的衣服哇哇哭着说他跟姜宜都是没妈的孩子,他们两更配才对。
他有妈,跟姜宜玩不到一块的。
Arno:“……”
他回头看了一眼飞出了两米远的垃圾筐,头一次想要把整个人都给丢进垃圾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