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no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没有姜宜陪他下棋,没有姜宜陪他说话,没有姜宜一起跟他玩拼图。
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跑去翻日历,掰着手指头数姜宜放假的时间。
他觉得如果中文算得上是他第一讨厌的东西,那么幼儿园就是他第二讨厌的东西,令他无比如临大敌。
华国的幼儿园仿佛是一只张着嘴的怪兽,把姜宜一口啊呜吃了下去,等到放假了才给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姜宜放假,他向姜宜抱怨时,姜宜却觉得并不是这样。
他坐在地毯上,抱着西瓜,歪着脑袋地对着面前的Arno认真道:“幼儿园是让我们学习的地方,不是坏地方。”
“我们大家都在幼儿园学习的,它不是怪兽。”
Arno听着管家的翻译,他抿着唇,不说话。
后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Do you also fold planes for others in kindergarten?”(你也会在幼儿园给别人折纸飞机吗?)
姜宜咬着小勺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Arno松了一口气,神色没有那么紧绷。
姜宜睁着大眼睛,慢吞吞道:“我们都是送水彩笔的啦。”
Arno:“……”
管家翻译时,怕自家小少爷不理解华国的水彩笔到底是什么意思,特地用英文解释道:“就是那种能画出不同颜色的笔,一般一盒十二根或者三十二根。”
“是一种比较受欢迎的文具,您见过的,小少爷。”
Arno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偷偷还用水彩笔歪歪扭扭在纸飞机上写过姜宜的名字。
但是一盒水彩笔里面有十二根水彩笔甚至是三十二根水彩笔!
姜宜才给他折过一架纸飞机!
谁在姜宜心中地位更重要简直是一目了然!
姜宜挖西瓜,歪着脑袋,像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Arno脸突然就黑了下来。
不过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啦。
Arno的脾气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姜宜低头,挖了一勺西瓜,递到Arno面前,黑着脸的Arno下意识就张开了嘴,结果就是被塞了满嘴的西瓜。
姜宜满意地看着黑着脸的Arno嚼着西瓜,脸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他收回勺子,美滋滋地心想Arno虽然爱生气,但是比电视里的小波比好哄多了。
被塞了满嘴西瓜的Arno有气憋不出,气势汹汹地地跑到书桌前,连续撕了十一张纸,势必要让姜宜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结果在姜宜折到第三架纸飞机的时候,带着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Arno就把纸飞机抢过来,自己闷头折了起来。
等他低头折到第十一架纸飞机时,姜宜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Arno抓着姜宜的手,认认真真地带着姜宜的手折完纸飞机的最后一步。
他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十一架纸飞机,满意地想着这下他在姜宜心中肯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将十一架纸飞机收进了抽屉里,跑到沙发前望着姜宜睡觉的模样,一边看一边琢磨怎么让姜宜不去上幼儿园。
想来想去,Arno都没能想到一个好办法,便扭头向管家虚心求教,怎么才能让姜宜不去上幼儿园。
管家:“……”
Arno兴致勃勃地问他能不能把幼儿园买下来,然后把里面的老师和学生全部都开除了,这样姜宜就不能去上学了。
管家说幼儿园很贵的。
Arno说自己有好多张银行卡,买一个应该没问题,他以前让祖父给他买过跑马场,实在不行他打电话让祖父买。
管家沉默好久,才说您不能乱开除和学生。
Arno想了一下,退让了一步,说好吧,那他能不能买下幼儿园,然后宣布天天放假,这样姜宜就能天天来陪他了。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说您不能。
Arno有点生气,赌气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华国真的麻烦又讨厌。
管家麻木地心想,怪不得陆老爷子要将Arno从国外接回来养,再不接回来,过几年估计Arno说的话就是能不能把姜宜给买下来。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的Arno趴在沙发上,玩姜宜长得不像真人的睫毛,看着黑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忽闪忽闪的。
姜宜小声嘟囔了几句,但还是很乖地在睡觉。
等过了好久,姜宜睡醒一睁眼,就看到了Arno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姜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听到Arno跟他说。
“Shall I go to school with you?”(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姜宜听着管家的翻译,迟钝地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Arno愣了,有点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行。
姜宜叹了一口气,惆怅道:“Arno,幼儿园不收考零蛋的学生。”
Arno:“……”
他涨红了脸,试图据理力争,告诉姜宜自己在英国每一次都是第一名。
但到后面Arno才发现,自己不会中文,考试的时候,似乎真的会考零蛋。
————
“爸爸,有什么办法能让幼儿园收考零蛋的学生吗?”
傍晚,牵着姜父手走回家的姜宜仰头认真问到。
姜父有点摸不着头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当初因为担心姜宜太沉迷看电视里的小波比,姜父便胡诌告诉姜宜要去乖乖看书,如果不看书,考试考零蛋就不能去上幼儿园了。
因为幼儿园不收考零蛋的学生。
姜宜忧心忡忡道:“Arno想去上学,但是他什么中文都不懂。”
“他考试肯定会考零蛋的。”
姜父:“……”
他艰难道:“这个Arno的爸爸应该会有安排的……”
如果陆家的小少爷都没有书读,那估计只能是因为S市天塌了一半,没办法读书了。
姜宜却好像不太相信,回家的路上都还在忧虑,一直到在床上盖上小被子时,还很担心。
毕竟Arno是他的第一个朋友,Arno没书读,他也很难过。
姜父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安慰他Arno的爸爸一定会有办法的,Arno的爸爸很厉害,不会让Arno没书读。
姜宜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这才睡着。
————
第二天。
金太阳双语幼儿园大二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金发,蓝眼睛,眉眼带着点骄矜,绷着脸站在讲台上不说话。
大二班的李老师热情地给班里的同学介绍,这位新同学叫陆黎,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中文比较生疏,如今转来大二班,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帮助这位新来的同学。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大多数同学都好奇地张望这个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男孩。
姜宜显得很高兴,在Arno下来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问:“你怎么来啦?”
因为没有管家翻译,Arno理解起来很吃力,好一会才明白姜宜的意思,他又比划,结果姜宜看不懂他的意思,一直歪着脑袋等着他的回答。
Arno这才明白陆父告诉他去跟姜宜上幼儿园可以,但是后果必须自己承担是什么意思。
他可以去到姜宜的幼儿园,但没有管家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充当翻译,他必须自己去理解学习说中文。
不仅仅是答应陆父好好学习中文那么简单。
不过好在姜宜并不一定要他的回答,而是在作业本上涂涂画画,然后递给Arno,告诉Arno大概的意思,再又Arno传过来给他,充当暂时交流的媒介。
结果一节课下来,姜宜的作业本已经没有可以写的地方了,Arno传字条得不亦乐乎。
讲台上的李老师看到Arno一整节课都没怎么闹腾时,松了一口气。
金太阳双语幼儿园是私立幼儿园,能在半途中转进来的学生非富即贵,更何况园长还特地嘱咐她们这个班的老师要多多关照这个新来的学生。
她们一圈的老师都在猜测这个混血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一向眼高于天的园长亲自恭恭敬敬地去迎接。
当得知这个学生放在自己班时,李老师心里直打鼓,她们这些老师最愁的是来头不小的学生。
学生听话还好,最怕的是这些来头不小的学生不听话闹腾爱闹事。
不过如今看来,新转来的Arno除了上课爱黏着她们班叫姜宜的学生一点外,就没什么别的太大毛病。
李老师十分欣慰。
结果这样的欣慰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中午,班里的宋子义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同学来到她的办公室告状,告状的对象正是Arno。
李老师和蔼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宋子义气愤地说新来的同学欺负姜宜。
他们亲眼看见Arno不仅抢姜宜的午饭吃,还把自己吃剩吐出来的东西给姜宜吃,抢姜宜的小汗巾,把姜宜给弄哭了。
告状的同学们七嘴八舌,看起来都很是愤慨。
李老师一听,心里直咯噔,只好跟着一群同学去往食堂。
食堂餐桌上,Arno和姜宜坐在一起,姜宜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和鼻子都有些红。
他身旁的Arno果然伸筷子在姜宜里的餐盘里夹糖醋里脊,姜宜的餐盘里食物少得可怜。
李老师走过去问,她蹲下去用英语问Arno为什么要抢姜宜餐盘里的东西,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去窗口打,但是抢同学餐盘里东西是不对的。
Arno皱眉,没吭声。
李老师又问他为什么逼姜宜吃自己剩下的东西,Arno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
李老师只好说有同学亲眼看见在上午发小点心的时候,他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逼姜宜吃。
Arno憋着出了一口气,说自己才没有把吃剩的东西给姜宜吃,他是在给姜宜做三明治。
李老师看着餐盘旁歪歪扭扭的三明治,两块面包放在一块,中间夹着一块Arno咬出来的苹果,沉默了两分钟。
然后她问小汗巾是怎么回事,Arno说他想帮姜宜洗小汗巾,结果第一次洗不会洗,给水冲走了。
李老师哽了哽,最后没问Arno,而是问姜宜为什么会哭。
姜宜老老实实说Arno蹲在地上看了一天别的女生给洋娃娃喂水吃饭,于是也学着给他喂水,结果水太烫,把他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