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梦宫。
神梦宫居于仙界的羽栀岛上,云雾飘渺,钟灵毓秀。
清风吹过,奇峰异景时隐时现在云雾之中。古老神秘的峡谷丛林,溪瀑纵横的奇山峻岭,到了瀑布脚下,昂首仰望,瀑布倾泻而下,发洒飞流击在岩石的棱角上溅起朵朵美丽的玉花。
凤梧七弯八拐地带着逸麒来到了一处殿门前:“日后,汝便居这了。”
逸麒拉住凤梧的手臂:“师父师父,徒儿对这里还不熟悉,师父能不能带我走走?”
逸麒小心翼翼地看着凤梧。
凤梧瞥了一眼逸麒放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又见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走吧。”
“谢师父!”
逸麒蹦蹦跳跳地跟在凤梧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凤梧扶额,她突然后悔收了这个徒弟了。
溜达了一圈,凤梧手中化出一卷书。
“以汝的资质,剑术不适合汝,日后便练习阵法和符咒吧。”
逸麒接过书卷,嘟囔道:“这么厚啊!”
“是,师父!徒儿一定好好学习!”
凤梧点点头:“若是这卷书中的内容汝可以全部学会,吾便教汝吾的独门技法。”
逸麒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两个月下来,逸麒见到凤梧的次数屈指可数。
“师父!师父!”
逸麒火急火燎地跑到主殿内。
凤梧正在打坐,看见逸麒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师父!我学会了!”
凤梧:“???”
逸麒晃了晃手中的书卷:“这里面的内容,我都学会了!”
凤梧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够。”
“不够?”
逸麒一脸疑惑地看着凤梧。
凤梧放下手中的茶盏:“可运用熟练?”
不等逸麒回答,凤梧便画出符咒朝着逸麒袭去。
二人你来我往,凤梧最后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不错。”
逸麒笑得像个孩子:“真的吗!师父表扬我啦!”
凤梧见他这样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逸麒见状笑道:“师父你笑了哎!”
凤梧重新换回冷漠脸,故作咳嗽。
逸麒走上前,拉了拉凤梧的嘴角:“师父,你笑起来很好看。”
凤梧抓住逸麒的手,揉了揉他的头:“明日,和我下界历练。”
我?
逸麒看着凤梧,她对自己称“我”而不是“吾”了!
这或许,是凤梧承认自己的一个开始。
鸿蒙宫。
长璆躺在软榻上,听着菁霜汇报神梦宫的一切。
“她要和那个小仙下界历练?还对那个人自称‘我’?”
“是。”
长璆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凤梧对众人一向冷漠,就算对玉渊也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千年来都是自称“吾”。
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小仙,不但收他为徒,还开始对他自称“我”?
这个小仙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凤梧青睐有加!
“菁霜,你去查一下,这个逸麒是什么来头。”
“是,小仙这就去。”
再说飞星宫,司命星君慕寒正在观天象。
“荧惑守心。”
角木为主,昴日为辅;危月守北,轸水镇南……
此乃大凶之兆啊!
见此天象,慕寒连忙朝着鸿蒙宫而去。
“大凶?”
长璆皱眉:“你可看清楚了?确是大凶之兆无疑?”
“小仙担任司命已有千年,绝不可能看错。”
长璆沉思,除了当年主神陨落的那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凶之兆,这次突然出现,莫不是又会有什么上仙陨落?
“慕寒,守好飞星宫,若有变化,及时来报。”
“是,帝君。”
逸麒喜滋滋地在自己的寝殿内准备下界历练的东西。
凤梧散着三千青丝,身体正浸泡在华清池中。
“小凤凰?”
玉渊站立于华清池一侧的屏风后,背对着华清池:“小凤凰,出事了。”
凤梧起身,将衣服穿好,走出华清池:“荧惑守心,大凶之兆。”
“你知道了?”
“嗯。”凤梧敛眉:“魔族之事,不可再拖了,等吾归来,即刻发兵。”
原本欢欢喜喜的逸麒来到这里找凤梧,结果就听见了这句话。
他放下准备推门的手,转过身,离开了华清池。
凤梧带着逸麒一路下山来到人界都城。
都城热闹非凡,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耳边还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凤梧那倾国倾城的脸庞在人群中暴露无遗。
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男是女,走过凤梧身旁的时候都会驻足,男子目光痴迷,女子有羡慕有嫉妒。
“小娘子?”
一个老妇人笑呵呵地站在凤梧面前,看着她。
凤梧突然被这位老妇人叫住,听见她的称呼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之前,别人都是叫她“凤梧仙子”或是“上仙”的。
“这位老婆婆可是有事?”
凤梧友好地笑了笑。
“敢问小娘子年芳几何?可有婚配?老身家中有个孙儿,去年高中状元,相貌也是玉树临风,不知小娘子可有意?”
凤梧:“……”
不等凤梧说话,逸麒抢先一步回答,挡住老妇人看凤梧的目光:“多谢婆婆夸奖,只不过我家小妹已有心仪之人,恐怕要辜负老婆婆的好意了。”
“这样啊……”
老妇人一脸惋惜:“是我孙儿无缘了。”
说罢,老妇人惋惜离去。
“小妹?”
凤梧看着逸麒僵硬地转过身,干笑着看着自己,他摸了摸鼻子:“师父,徒儿这不是在帮你嘛!”
“那为何不是阿姐而是小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自然该是小妹。”
凤梧挑了挑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
“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哎哎哎!”逸麒紧紧跟在凤梧身后:“师父~徒儿错了~”
见凤梧不搭理他,逸麒扯住她的袖子,不停地摇晃:“师父,师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就免了惩罚吧。就算让我练习术法十二个时辰也行啊!”
凤梧抽回自己的袖子:“饿上一顿,也算是修行了。”
不吃饭算什么修行啊!
逸麒低头丧气地走在凤梧旁边。
凤梧见逸麒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就感觉有些好笑。
悦来客栈。
为了防止和老妇人一样的情景再次出现,逸麒让凤梧戴上了帷帽。
“两间上房。”
小二一脸为难地看着凤梧:“不好意思,客官,本店只剩下一间房了。”
“既然如此,那……”
“那便一间吧,小二,带路。”
逸麒打断凤梧的话,从怀中拿出银锭子,扔给小二。
看见手中的银锭子,小二笑得合不拢嘴:“好嘞好嘞,客官,请随我来。”
凤梧有些不满地看着逸麒,刚下界就不听她的话了,活像个出笼的鸟儿,管都管不住。
“师父,走呀。”
逸麒拉着凤梧,跟在小二后面上了楼。
“二位客官,就是这间了。”
凤梧先行踏入房间内,逸麒则塞给小二一些碎银:“拿着喝茶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您早些休息。”
见小二离去,逸麒也踏入房间,关上门。
凤梧坐在桌案前,悠闲地喝着茶:“上好的云雾茶,你可要尝尝?”
“师父,徒儿错了。”
“哦?错哪了?”
凤梧挑了挑眉,看向逸麒。
逸麒低着头:“徒儿不该自作主张,不该打断师父说话,不该谎称是师父的兄长。”
凤梧站起身,走到逸麒面前,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逸麒捂住自己的额头,只听凤梧道:“知错还犯,该打。”
不知道是不是逸麒耳鸣了,他总觉得凤梧刚刚的语气中带了丝丝宠溺的意味。
午夜时分,逸麒被饿醒了。
按理说一顿不吃的确没多大问题,但是对于逸麒来说,问题大了去了。
他自小胃口就好,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吃东西,一顿不吃,几乎要了他的命啊。
逸麒悄悄起身,见凤梧还在熟睡,他便溜出房间去了后厨找吃的。
逸麒一出门,凤梧便醒过来了,她看着那关好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至于逸麒,到了后厨之后见只有剩下的一些馒头,他哀叹一声,凑合着吃吧。
他边吃边想着:他都拜凤梧为师了,怎么还混得那么惨?居然只能吃冷馒头。
逸麒伸了个懒腰。
“师父?”
逸麒起身看,四处张望,不见凤梧的身影。
他推开房门,向楼下望去,刚好看见凤梧从外面进来的身影。
逸麒奔下楼,在凤梧面前站定:“师父,你去哪了?”
凤梧带着逸麒在餐桌前坐下:“附近的花铃镇有妖魔作祟,已死了不少百姓,一会儿用完早膳,和我一起去看看。”
逸麒听见“妖魔”二字,接过粥碗的手一顿,他点头:“是,师父。”
花铃镇。
这里鲜花遍地,所到之处皆是花海。
镇上有一棵菩提树,树上挂满了风铃,风铃上还有玻璃瓶,瓶里面装着各家各户的愿望,所以这菩提树,又称为“祁愿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凤梧站在菩提树下,抬头看着那“铃铃”作响的风铃。
“啊!”
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凤梧和逸麒急忙跑过去查看。
只见镇上的百姓聚集一处,人群中间,躺着一个血人。
“让让,大家让一下。”
逸麒带着凤梧挤进人群。
凤梧蹲下身,开始查看那死去的男子。
“嘴唇发紫,像是中毒,他五脏六腑俱损,致命伤在腹部,他生前是双目失明?”
听见凤梧的疑惑,有一人回答道:“他出生就是个瞎子,平常就做些针线活。”
“针线活?”逸麒奇怪:“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也可以做针线活?”
那人摇摇头:“一开始我们也觉得疑惑,可是他确实有这本事啊,我们邻里的人们平常用的衣服被褥,都是出自他手。”
凤梧起身,看向逸麒:“这人精气全无。”
“啊!”有一个女子尖叫起来:“没有精气,莫非是狐狸精!话本上说,狐狸精最喜欢吸人精气了!”
站在她身旁的农夫打了一下她的头:“你一个女儿家,平日里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逸麒在人群中问道:“听说你们这镇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老人拿着拐杖,驮着背,站出来道:“已经连续走了六个了,阿帆是第七个。”
阿帆便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子。
“那你们为何不找道士前来看看,而且,都城虽说有你们这镇上的传闻,但也并不是传得沸沸扬扬,按道理来说,连续死了好几个人,并且死因不明,应该是传得人尽皆知才对啊?”
听见逸麒这话,众人面露怪异的表情,凤梧瞪了一眼逸麒。
那老人叹了一口气:“哪里有钱请道士啊。”
周边的人也纷纷附和。
“我们都是些贫穷的农家人,镇上虽说连续死了人,官家也不怎么会管,晦气啊,再说此事牵连鬼神,当今皇上……”
老人压低了声音:“当今皇上忌讳鬼神之说,就算有人想传,也传不出来。”
凤梧明了,对着老人作揖问道:“我会些术法,不知可否让我看看那些死去之人?”
老人眼睛一亮,指着凤梧道:“你是道士?”
“非也。”
“那你是仙人?”
凤梧摇摇头,逸麒替她回答道:“在下和师父只是喜欢云游四方的平民百姓,途中机缘巧合,略微学会了些术法罢了。”
即使逸麒如此说,那些百姓也很高兴,对着他们不停地道谢。
老人带着凤梧和逸麒一路上山,来到了一处土地庙。
“那些人的尸身为何放在土地庙?”
“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平民农户家,哪里有钱买地把他们安葬啊,只能放在土地庙了。”
“那从前那些死去之人呢?”
老人哀叹一声:“作孽啊!”
凤梧驻足,看向老人:“此话从何说起?”
几十多年前,官府派了一个县丞前来管辖花铃镇。
那县丞生的膀大腰圆,獐嘴猴腮,他若是个公正廉洁,铁面无私的清官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鱼肉百姓,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贪官!
这县丞一来,打破了花铃镇原本的安静平和生活。
这县丞每过一月,就要从各家各户中搜罗年轻貌美的少女,给他填补后院空缺。
那时候的皇帝迷信长生不老之说,那县丞为了往上爬,便抓壮丁修建佛寺庙宇;抓懂得医术的人上山采摘草药,为此他还建了炼丹房。
再说那些累死的百姓,全都被无情地用竹席卷起,扔到了荒山野地,任山中野兽啃食。
终于,花铃镇的百姓不堪受苦,拿起家中凡是可伤人的东西,直奔县丞府。
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哪里是官家人的对手?不过片刻,就被一众侍卫拿下,关入死牢。
有了前车之鉴,百姓再也不敢抵抗县丞,只能认命。
花铃镇的人一日比一日死得多,不远处的山上早已经成了尸山。
“那后来呢?那县丞死了吗?”
“后来……”
后来啊,传说中天降灾罚,一道天雷,劈死了正在自家府邸寻欢作乐的县丞。
县丞一死,花铃镇众人连日庆祝,只不过那些死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从前那些死去之人,都只是被竹席卷起,扔进了荒山?”
老人点点头:“不知是不是幻觉,现在一到晚上,总能听见那山上传来哀嚎遍野的声音,这么些年过去了,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凤梧眼眸一凛,不对,这老人说得不对,他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凤梧看向逸麒,点点头,随后朝着老人作揖:“多谢相告。”
话音落下,他们二人朝着尸山走去。
背后的老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